转过两个小山,马上就看到了人影了。一队约有五骑,远远掠过的不用多说,那是探哨,是斥候。有斥候就证明那大帐里的不是寻常人,若是距离十里远,这斥候会发多远?这会才跑了一半多,放出来五里?五里地,对于骑军来说还真不算是什么,放出斥候只是行军打仗的老章程了。从这点上看,大帐里的人身份不同寻常,还有一种可能这就是一支军队,护送了一个大人物?朱四郎有点想不明白,这可里应该不是什么交战的区域,没必要吧,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和兔子聊了几句,兔子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告知四郎他所看到的,兔子没什么猜测,他和张三看到了大帐,然后看到有蒙古斥侯出巡,就匆匆跑回来报信了。风送来了烟火的气味,又过了一个小山包之后,看到有烟火升起,慢慢靠近之后,听到在犬吠马鸣,转过那山脚,豁然开朗,一付新的景致展现在眼前。不远处山脚下的林子边,被木栅栏围着个营地,营地里帐篷一顶顶的往稀疏的林子里蔓延开去,帐篷有大有小,有高有低,错落有致,其间人来人往,有男有女,营地四周不断的有人骑着马进出。好不热闹。营地一隅看到了简单的马圈,马可真不少,有数四五百匹。还有大车,车上堆的是上好的草料。这些草料并不是简单的堆在车上,而是经过捆扎的。蒙古马不挑食,这时节,草原还没有被冰雪覆盖,还能看到枯草,若是人马不多,牛马四处散放一下,还是能吃足草料,别的豆麦之类的精料就要另备了。这里看到的是捆扎好的草料,而且就是放在整排的车上,数量不少。车排在了营地的另一侧,排的很整齐,一直延伸到林子里,显然这是一面车阵,若是遇到袭击,这些车就是抵挡的障碍之一。这种布置显然要比普通的游牧部落要高明太多了。车阵和林子已经把这处营地给包了一半,而另一边则有牛马的圈,三面都有布置,这个营地里有久经阵仗的军人。他们这一路过来,碰到过蒙古人的营地,都没有打围栏的,这里的围栏一看就是新竖起来的,边上林子里也能看到有新伐的树桩。而且营地里的鞑子看着有点不一般。鞑靼人还是奴隶社会,在他们的部落里面,会有大量衣不蔽体的奴隶,这些奴隶干着脏活粗活吃的不比牲口好多少。鞑靼人的士兵都是自备战马和武器,除了大汗的亲军可能在衣作方面有所标识以外,一般的队伍拉出来穿的都是五花八门,武器也各不相同。可这会,朱四郞明显感觉能看这个营地里好象有成建制规格不低的军队,特别是这些人的衣着武器,看似基本统一制式了。难道说这个营地里有贵人?这些人是贵人的护卫?远远的还看到年青的女仆,说是女仆,因为她们的身上并没有过多的点缀,通常,鞑靼人和所有的蒙古人一样,喜欢把自己的财富点缀以女人身上,而这些女人身上没有。但她们的衣着又看似不差,而且年龄都不大。这些女仆不是一个两个,朱四郞远远的就看到有四五个女仆簇在一起,不知端着什么东西从一个帐篷出来走进另一个帐篷。整个营地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大帐,兔子嘴里说的大帐。这大帐不是直接扎在地上,而是按在车上,确切的说是按在车轮上,整个大帐就是一辆大车。这个大帐真的太大了,以至于周边的那么多帐篷无法全部遮挡住那些轮子,四郞只是看到一角。只这一角隐约就能数出三个轮子。从轮的大小距离来看,这个大帐一边至少有十个这样的轮子,这些轮子约有一米五高,边上跑过的孩子居然能钻到车帐底下。进出这个大帐要上下台阶,送东西进去的女仆排着队。这么大的一个车帐,显然是可拉着直接走的,用马拉吗?还是用牛拉,不清楚。这要怎么驾驭呀。大帐顶上有个三角旗,但朱四郎并不认识这个角旗是什么样的一个标志,整个营业也没什么旌旗之类,通常真要是贵人在,会有这么一个大旗作为标识。难道这是故意隐去的?孩子,对呀,有这么多孩子,朱四郞意外的是,没怎么看到老人,可却看到了孩子,居然看到了五六个孩子从帐篷里跑了出来,然后又有人跟着。这些孩子嬉笑着往马圈边跑,一会会又看到有一队人从另一个帐篷里跑了出,有意思的是,那些孩子居然个个都上了马,矮小的马。而另一个帐篷里出来的显然都是些骑士,他们也进了马圈,骑马整了队,与那些孩子们一起,慢慢的往营地外面走。回的时候碰到了张三,张三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他没在原地等到兔子,略转了一圈便发现了四郎和张三的痕迹。到了营地后,原来散在一边吃草的马都不见了,想来已经被黑牛收到了一边。一声长啸之后,果然,一会黑牛从芦苇丛中转了出来。(啸,有人考证就是口哨)“刚才倒是有鞑子打马而过。”黑牛说道,“约莫半个时辰前又转回了。”“无妨,鞑子斥候。”斥候放出营地十里,不是五里,营帐这内的人物非同小可。入夜,四人不敢再起明火,虽然他们已经转移到了芦苇丛中,但很难说鼻子很灵的蒙古人会不会发现他们。冬天吃肉干,开始就象是在咬石头,磨了半天牙,继续嚼,嚼个好长一会会才能咽下去。半夜时分才煮了些热水。一路以来,并没有探到多少蒙古人的消息,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朵颜三卫的人马。三卫是军队过来了,还是说有部落也南下了,目前还不知,只看到游骑,没有看到成建制几千几万人的部落。也正是这样,四郎就想着往东北方向,到他所知道的朵颜三卫的栖息地去看看。张三已经去四周打探过了,这个营地人的人自西北来,看着样子是也是往东去,也是在沿着河往东走,走在了他们的前面。要么远远的跟着,要么就跑在他们前面,要么就要和他们遭遇一下。远远跟着怕是不行,四郎预期也就一两个月就回了,这支队伍要是走走停停,那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跑在他们前面,也不容易,前路上还有可能会和蒙古人碰上,后面还有人顶着,这不大好。若是遭遇一下呢,会有什么样的可能呢。会不会被劫掠?这个营地里且不说没统一衣着的人,单单骑军,至少有一个百人队,而且装备不差。真要打起了,四郎一点都不怀疑对方能凑出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凭他们四人的身手,搞个偷袭击,估计能对付个一二十人,要是阵战,不知能不能打的过十人。第二日上午,朱四郞一行,收拾好了马,大大方方的煮了早饭。跃马扬鞭,一行四人,押了三十余马,往东北而行。如朱四郞所料,他们在煮早饭的时候,便被鞑子斥候发现了,然后就被盯上了。没多会,有人打马凑近了。显然这蒙古人没多大的戒备,远远时就叫喊了几声,在风中,四郎都没听清他在叫什么,但还是吩咐大家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的穿着已经与蒙古人没啥分别了,这个季节,赶着马,马上不知驼了些什么东西。虽说这是蒙古骑军的斥侯,装备也就是弓箭和刀,皮毡帽,发紫的面皮,眼睛眯着一条缝,须发茂密,看出不年龄。此人冲着黑牛跑了过去,朱四郎一见,打马转了过去,黑牛可听不懂他们的话。“白毛大神就要来了,怎么你们还在赶路。”黑牛一脸的茫然。四郎一听,吃了一惊。白毛大神,那就是暴风雪。怪不得那营地扎在了一处山脚下,而且在林子边,牛马都入圈,原来是这么回事。蒙古人以草原为家,没天气预报,但他们有自己的敏感,第六感觉。“这位兄弟,我们是南边过来了贩马的,跟大队走散了。”朱四郎接话。听了这话,那个斥侯丢了手上的缰绳,按在了刀柄上。“南人?”这一声叫的不高,但朱四郎听到了,而且听懂了。元朝时,社会分了四等人,第一等的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大致也就是除蒙古人和汉人以外的其他西北少数民族,第三等是汉人,这些汉人指的是曾经在辽金统治下的北地的汉人,第四等才是南人,是南宋治下的汉民。南人的地位最低,几户共用一把菜刀,不得出仕等等。虽说大元已经灭亡了很多年,黄金家族(成吉思汗的子孙)的荣耀已经不在,但很多所谓的蒙古贵族依然自我感觉良好,这种感觉自然也会影响到他们身边的人。那斥侯怪叫一声,黑牛一愣,朱四郎用看了他一眼,先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随着斥侯的这一声叫,远处又跑过出几人,确切的说是四人七马。没错,这斥候一组共五人,很警惕,早早发现他们之后并没有貌然冲过来,四郎四人现在都是是穿着蒙古人的袍子,又有这么多马,而且很多马上驼着东西,一时间很难判断出这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斥候一下子也无法判断出他们的身份然上来打招呼,而且跟一段之后,才打马过来。黑牛把横在身后的包袱移到了身前,慢慢的,从里面抽出一把长刀。动作很慢,而且刀还在鞘里,并没有拔出来。朱四郎知道,只要一有什么苗头,黑牛能迅速甩出刀鞘,然后突进直砍,这一手黑牛不知在马上练了千百回。一路走来也玩了几次,发动偷袭效果很好。另一边张三的大枪就插在身后,此时他已经抄弓在手,一支箭已在扣在了手上搭在了弦上,只不过弓在一侧,箭尖指着地。兔子如张三一般,只不过他的箭已经在弦上,只不过他把弓箭都隐在了马脖子的后面。朱四郎环视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到了那个斥侯身上,脸带笑意,目光平静。北风还在吹,马蹄声近,那一队人马跑的并不快。那斥侯坐在马上,背很直,四郎能感觉出来此人有点紧张。没错,而且不只是紧张,好象还有点别的情绪,不过此间的气氛却是凝固定了。远远跑来的人马,虽然只七马而已,跑的并不是很急,可奔马也在地上踢起了一阵烟尘。这队人自北来,烟尘踢起后,便被北风吹着,从地面腾起,慢慢的成团,裹着这些人马,烟尘中看不清他们是不是已经持刀或是搭弓。眯着的眼睛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凶光,当然了,眼睛眯成了缝,有啥神色也看不出。常年吹着风雪的蒙古人,个个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只要是不笑,就让人感觉被风吹的满脸无奈疲倦的样子。转瞬人马跑到了近前,朱四郎面前的那个斥侯掉转马着迎了过去。蒙古人和马是慢慢停了下来,可被,要么去大同,要么去大宁,相对而言,大宁那边还真是有大的集市,更适合卖马。“客人怎么尊称。”“朱姓,行四,叫我四郎即可。”“大明国姓。我叫巴特。”“呵呵,大明朝朱姓何其多,爷姓朱(爷指父亲,并不是自称),倒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巴特,呵呵,好名。”巴特在蒙古语里是勇士的意思。巴特看着四郎从茶饼中捭了一小块茶叶下来,然后丢在了茶壶里,开水入壶,马上,茶香就出来了。四郎很娴熟的倒茶入几个杯,茶壶很小,也只能倒上四杯茶。接下来,他又把四杯茶都倒一边,再一次注水入壶,再把茶倒在杯里。这时才听到他说了声:“请。”巴特看着四郎在泡茶,听到请字后,倒没直接去端茶,而是点了点头:“谢谢。”四郎也喊张三过来喝茶,张三倒没客气,走过坐下,拿起杯就喝了下去,杯小,一口而干。这里巴特才学样,端杯,一饮而尽。四郎看了巴特一眼,说道:“这热茶要马上喝,不过到第三泡四泡才真正出味。”说罢他把自己面前那杯喝了,然后又往那茶壶里添开水。巴特觉得有点意思,原来,这茶是要这么泡的,并不全是放在壶里煮的。茶味说不出好坏,只不过这杯子太小,实在喝不出什么。大帐里,巴特正跪坐在一蒙古人面前。那蒙古人从衣着上看,显然不是个普通人,年龄看似约三十左右。“台吉,那南人确实是阴山一带的商人,出关贩马的,是条汉子,手下虽只三人,都是勇士。”“能被巴特你说成是勇士的,那勇士的头领更应该是雄鹰,不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吧。”台吉说道。“看着不似个商人,但确实又是个商人。”巴特回道。“不过,从贩马来看,他们并不熟恁。收的马里还有老马,母马不多,小马驹子也不多。”“噢,是嘛,那就当他们是商人吧,他们带来了什么好的东西。”台吉问道。“四人而已。”“东西不多了,还有些丝巾,茶和酒。”“你去看看吧,这几天只能在此处宿营,他们要去大宁,估计一路上不会再有什么生意了,他们想要换些什么,要马的话,可以跟他们换些,把他们的货全都换下吧。”台吉吩咐,“丝巾给别姬送去,酒就赏给你那些勇士吧,你说那茶不错?拿过来我试试。”“是的,台吉。”“找个机会试试他们的身手。”“好。”巴特听了一愣,不知台吉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