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对西门叔来说,这是一个死局了,游戏做到一半,突然要面临资金不足的问题,等于是宣判了死刑,你想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收手是收不了了,数千万的金额砸下去了,这时候撤出是血本无归,可继续往里投钱同样麻烦不断,钱从哪来?有人愿意投资的话他要出让多少权力?就算这些他都可以妥协,后续还要让投资人投入多少进去?要制作多久?制作好后如果和上一款一样失败了又要怎么处理?”,
一系列问题抛出来,周游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商业上的神经不像许哲这么敏感,但经他这么一问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一次处理不好西门锰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最好的处理方法是找个接盘的人,把工作室打包出售,自己抽身而退,但前提是能找到愿意接盘的人才行;次一些办法,游戏质量上降一降,抓紧时间上架,宣发做好一点,能回多少血是多少血,再次的办法是找到投资人,用妥协换取博一次的机会但不管怎么说接下来都很难了”,
电话那头的周游一阵沉默,过了片刻才道:“这些让西门叔自己考虑吧,许哥,款项上能再想想办法吗?”,
许哲叹了口气,摇头道:“难了,他现在没钱还本金,唯一的办法是用垫资过桥的办法续贷,可这么一来成本极高,且风险极大,新的贷款如果批不下来借款给他的公司就得给他陪葬让我再想想吧”,
两千万的缺口,如果做拆借一天的利息就高达两万块,即便是如此高昂的息费也没有哪个机构愿意接这个茬的,风控这一关就过不了。
哲远现在资金池里的总金额也不过一千五百万,尚堵不上他的缺口;即使能够堵上许哲也不可能接这个事,西门锰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稍有不慎插手的人就得跟他一块翻车。
这让许哲心里格外难受,周游是他的好朋友,西门锰是对他颇多照顾的长辈,从私交上讲三人走得很近,从个人品格上许哲也很敬佩西门锰为了理想一往无前的精神,现在他陷入到这种困境里让许哲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了半晌,他又拨通了周游的电话,道:“我个人还有一点钱,先打到西门叔的账户上吧,杯水车薪,只希望他能早点度过难关”,
然而饶是有好友相助,这时的西门锰也是万分煎熬了,投资人是不讲什么理想的,他们只看投资的风险和收益,当初对乐升工作室的评估良好,自然有投入热钱的意愿,也愿意给他们相当大的自主权;可游戏开发到一半再找投资人便是摆明了自己是烫手山芋了,纵然有人敢接提出的要求也是西门锰无法答应的,无奈之下他向自己的老东家,胜大的陈老板求助,陈老板是做垃圾游戏起家的,虽然品位上不怎么样,但对市场看的却极其透彻,乐升这种干法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但倒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左右游戏的美术、音乐、格斗系统等方面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要把单机改成网游交给胜大运营就能救得活,凭陈老板的身家接下这个盘也不算什么。
这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却让西门锰痛苦万分,乐升工作室成立以来,他夙兴夜寐,几乎是住在了工作室,工作上呕心沥血,和他一起拼命加班的还有乐生工作室的近二十名员工,这是一群为了理想而拼搏的人,是一群闪闪发光的人,他们本该获得成功,获得荣耀,如果告诉他们自己呕心沥血了十八个月的作品要被改成一个垃圾圈钱工具,他们会多么伤心啊。
可他并没有选择,如果不这样做,半年之内工作室必然是解散的结局。
“陈董,乐升工作室请你接手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西门锰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陈老板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安慰道:“西门,不要太伤心了,国内的游戏行业是畸形的,你的想法真的行不通,现在掉头对你来说是好事等等看吧,说不定过个年大环境会好一点,还有机会的”,
“嗯谢谢你”,
西门锰挂掉电话后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
他无颜再面对自己的员工,那些志同道合,和他一起拼搏奋斗的同事;胜大接手的那一天,西门锰离开了工作室,工作室为他举行了送别宴,宴上西门锰强颜欢笑,离开时的背影却那么落寞。
之后他手机关机了,人也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他好像恢复了一些精神气,但他并没有解脱,之前投入的钱打了水漂,工作室的项目交给了胜大运营,之后的收益全是陈老板的,他或许会看在自己这个老下属的情分下分给自己一点,但那只是杯水车薪,他还有很多债要还,亲戚的债、朋友的债、银行的债
他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仍旧是他喜欢的游戏开发的工作,待遇还不错,但为了还债,他必须要缩减自己的开支,车子和房子早已经卖了,住得地方从一室一厅变成了一个小单间,吃饭从三顿削减到两顿,公司的食堂还不错,菜品齐全,饭后还有甜点,价格比外面便宜近三成,不过他通常只点一个菜和一个馒头,剩下来的钱都要用于还债。
这一天晚上,下班后他照例在食堂打了一个菜,一个馒头和一个汤,装到饭盒里,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回家的路上,自行车不慎垫到一块石头,饭盒“啪”的落下来,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他忙下车将馒头和菜捡起来放进饭盒里,铁制的饭盒盖子隐隐的映照出他狼狈的神色,鬓角已经斑白的头发和额头已渐趋明显的皱纹,又映照出盒子里沾了泥灰的馒头和青菜,他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眼眶,已五十出头的男人哭的双肩颤抖、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