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梦初醒,香雪方凝,昨夜的茶汤,蕴满了相思。
周国,冬日的冀州城,多了一种气雾蒸腾之感。
商贩们已是早早出摊,香气随着出笼的包子溢满了整条街,羊杂汤那特有的鲜味随着吆喝声飘满了整条街,走街的,窜巷的,过往的,寒暄的,随着日头初升,渐渐用形,用声,用色,注入了冬日里的一丝鲜活。
一座城,一群人,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寻常之乐,寻常之味,而此种寻常,对于世上的另一群人,却属奢望。
樊冰心,数月来,清瘦了许多,紧锁的黛眉,却锁不住心头的思念。
今晚的月夜,凄冷依旧,月下清清,窗前淡淡,身影依依,烛泪缓缓
樊冰心轻抚胸前的那处箭伤,伤痕已消,可心头的痛意却始终未及消退。小翠轻轻给樊冰心披上一件外衣,轻声道:“公主,进屋吧,外面太冷,别冻坏身子。”
“唉”,一声轻叹,数缕相思。
而此刻的周国太子也颇为无奈,今日朝堂之上的一番激辩,老三进退颇为得当,朝中亦有不少官员隐隐表露出支持老三的想法,看来背后有高人指点呐!
太子之位,看似稳固,可那曾经的二姨娘,如今的皇后娘娘,却让他心头不断生出无力之感。
无奈端起酒杯,轻叹一声,缓缓喝下。
太子的心头有着一股怒意,酒杯一摔,起身向书房走去。太子很愤怒,原本好好的一次出使齐国,已遵照父皇旨意,达成交好之约,周国休养大计得以推行,两国边关贸易得以互惠,好好的一番功绩,却被一阵枕头风吹过,功绩沦为过失。
原因无外乎:急于求成,过早向齐国袒露底牌;拿捏尺度不够沉着,缓急之间有失沉稳,齐国急于求和,完全可以据此争取更多利益;于外邦面前有失国格,堂堂周国太子,被杀手满大街追杀,行事冒失,眼光浅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兄妹二人,妹因思而愁,兄因恨而愁。
翌日清晨,周国皇宫。
太子早早来到樊冰心的府外,樊冰心闻太子来访,忙至府外迎接。
樊冰心轻施一礼道:“太子殿下驾到,皇妹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太子轻笑,抱拳道:“多日未曾见到皇妹,刚巧路过,顺道来看看。”
“太子殿下,外面清冷,还是入府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嗯,本太子正有此意,皇妹,请。”
入府,太子轻轻落座,捧过奉上的茶盏,轻呷一口,赞道:“哦,不错,齐国的青丝落梅茶!”
樊冰心掩嘴一笑道:“这还是上次回返途中,太子殿下赠予小妹的呢。”
太子轻笑一声:“一点茶叶而已,倒是让皇妹挂怀了。”
言罢,又是喝上一口,似欲言又止道:“不知皇妹上次所受之伤是否痊愈?忆起此事,为兄甚为自责,可身为皇子”
樊冰心玉手轻摆道:“太子殿下莫过于自责,当日之事,冰心已忘。”
太子轻叹一口道:“皇妹,瞧你最近几月,身子颇为清减,可是有甚心事?或许为兄可帮你一二?”
樊冰心似欲言又止般,太子瞧在眼里,笑道:“刚好,父皇关心边贸之事,为兄也想去实地走走看看,不若此次皇妹与为兄一道,权当散散心?”
樊冰心听得心头微微一动,沉默片刻道:“也好,整日待在这宫里,也确实无聊,就是劳烦太子殿下了。”
“瞧皇妹说的,私下之时,便唤我大哥吧。”
本该热闹的太子府,这几月来颇为冷清,本来隔三差五均有朝臣拜访的太子府,自那日,父皇在朝堂之上一番敲打之下,便如雨滴方落三两点,日头已出云霭间,一番光芒万丈,照得事事透亮,人心惶惶。
而今日,平西王却难得的登门拜访。
未等门房太监通报,爽朗的笑声已是在太子府回荡。
平西王樊天祁,乃是当今皇上的六弟,此人性格颇为豪放,喜交友,好酒,又有一身好武艺,于是便发挥其所擅长,守护大周边疆六年,胡蛮从未踏足其防卫范围半步。
数日前,平西王返回京城,太子已去平西王府拜访几回,却始终未遇,想来,定是去拜会京城老友了。
闻得其笑声,太子忙起身相迎。
正待出门,平西王已是推门入内,一见太子,也不说话,围着转了两圈,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后笑道:“嗯,比我离开京城时长高了,也壮了!”
太子躬身一礼道:“见过六皇叔!”
“嗯,不必多礼!这次回京,可是听到了很多你的故事啊。”
太子面有尴尬之色,道:“六皇叔,想必您之所闻,多为坊间笑谈,羞愧啊”
平西王也不多言,拉开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笑道:“虽是笑谈,可所谈之事却并不可笑啊。从坊间的传言,便知你目前的状况了,说说吧,何打算?”
太子恭敬的站立于平西王前,叹道:“父皇偏听,皇后谗言,且皇后端木一族乃本朝大族,朝堂之上的影响力,目前实难撼动。为今之计,唯有以外扰内,方有翻盘之机。”
“哦?如何以外扰内?”
“越是大族,越是贪婪。目前周齐交好,可结识齐国权贵,所谓边贸本就是一块肥肉,想必端木一族必会染指,只要掌握其贪腐、走私、逃税之罪状,不信扳不倒这棵老树!”
“仅此?还有呢?”
“哦,请六皇叔赐教。”
“听闻,冰心那丫头与齐国某位少年颇有情谊。”
“六皇叔了得,居然事无巨细,皆逃不过您双耳!”
“少拍马屁,说正事。那少年,我已派人打听过,崛起的速度颇异于常人,说不上来,感觉就是怪异。此人将来恐怕会有大用,用心经营,真心结纳!”
今日的鸿睿,难得在营帐之中一觉睡至日上三竿。
正待起床,忽感耳垂发烫,接连又打了数个喷嚏。鸿睿腹诽道:“不晓得何人在编排我?”
鸿睿洗漱完毕,穿上铠甲,正待出营,却有一个老熟人已是在帐外恭候多时。
“罗将军,早!”
鸿睿瞧了瞧来人,叹道:“唉,图吉木啊!你的耐心是我所遇之人中最好的。”
图吉木微微躬身,笑道:“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否则图吉木早已死于草原的荒凉贫瘠之下。”
“走吧,有事帐内说。”
“哦,不了,罗将军,我刚返营,便想着该来向将军请安。”
“嗯,图吉木,你有心了。”
图吉木的表情如同他方才所言,脸上写满了耐心。可此刻,他的心却是焦灼的。绕了半天,鸿睿始终不把话说透,而图吉木又不敢过于心急,惹恼了这位杀神可没好果子吃。
图吉木轻咳一声道:“哦,将军,记得那日,您曾说过,若我有命得返,便送我”
“哦,你说这事啊,该给你的富贵与荣耀,我定会给你,因为,这是你应得的。”
图吉木闻言大喜,深躬一礼道:“图吉木及草原族人,感谢大人的帮助,若此番有幸,图吉木及子孙后代,将永为大人所差遣!”
“誓言往往是蠢人去恪守的,唯有利益才是彼此约束的保障。相信我,图吉木,听我之言,你草原一族将迎来永世繁荣,而你也将为草原后世所膜拜。”
“是,一切听凭将军张罗!”
“好了,我今日便与郭大人商议下你的事。”
“多谢将军费心,此番恩义,图吉木永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