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分配要持续近半个月,曹万年经验丰富,精明能干,加上他准备充分,各种资源充足,整个分房流程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发生任何纷乱,拿到新房的百姓都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建设新家园中去。
郭宋在视察了第一批住房分配后,便率领大军离开了陇右返回张掖,和他一起回张掖的还有不久前率军投降的张枫,他是去张掖和家人团聚,另外他想好好了解一下张掖的官府运转情况,他将出任鄯州刺史,这也是他第一次出任文官,他的经验还略显不够。
入夜,两万大军在大斗拔谷北面的旷野里宿营,士兵们点燃了数十堆篝火,这两万大军是由一万河西军和一万陇右军组成,留在河西的军队也同样是一万陇右军和一万河西军,陇右军已经经过整编,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都是由河西军将士出任,而陇右军将领挑选一部分去训练民团,其他都遣返回乡。
这也是郭宋的一贯风格,留兵不留将,以免留下隐患。
篝火旁坐满了烤肉喝酒的士兵,张枫喝了口奶酒对郭宋道:“朱泚很嫉恨使君,认为使君是他后背的毒刺,但他又对使君有点轻视,这种轻视我们都能感觉到,或许他总觉得使君上不了台面吧!”
“从哪里表现出他对我不重视?”郭宋笑问道。
“他自己在酒席上对众人说的,他心中地域排名,关中高高在上,然后是巴蜀第二、中原第三、河北第四、江南第五、关内第六、河东第七、江淮第八、陇右第九、河西和朔方并列第十,至于岭南、泉州、云南、辽东等地,在他心中根本排不上号。”
“河西居然排第十!”
郭宋哑然失笑道:“他就这么瞧不起人吗?”
“不过现在可能不一样了,河西和陇右合并,对关中威胁加大,他肯定会很重视,我估计应该排在第四或者第五了。”
“朱泚想过建新朝登基吗?”郭宋又笑问道。
“当然想!”张枫笑道:“他做梦都想,要不是手下谋士阻拦,他早就一脚踢开李仅登基了,他比较听从谋士的劝告,这一点比较好,尤其是军师刘思古,他最信任。”
‘刘思古?’
郭宋一怔,“他是不是从前鱼朝恩的谋士?”
“好像是的,我也听说过。”
这着实让郭宋没有想到,他以为刘思古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在,而且成了朱泚的军师,此人足智多谋,阴险毒辣,他当了朱泚的谋士,那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驱赶六十余万流民来河西,必然就是他策划的毒计,而且朱泚想不到河西军的威胁,难道刘思古也想不到?
郭宋一时沉思不语。
..........
回到了张掖已是夜幕降临,大军直接返回军营,由行军司马安排陇右军士兵住宿,郭宋又让官员送张枫去驿馆安歇,他这才在亲兵护卫下返回自己府宅。
这次出征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多月,回来时已是十月中旬。
书房内,郭宋正抱着他的第三个孩子,七月份独孤幽兰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起名郭雁儿,这是因为她的手臂上有一块红色胎记,酷似一只大雁。
不得不承认,郭宋的遗传基因很强大,三个孩子长得都像他,身材和相貌都像,长女郭薇薇才五岁,就已经比同龄孩子高出半个头了。
这时,薛涛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见郭宋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独孤幽兰一脸无奈地坐在一旁,薛涛笑道:“孩子都睡着了,你还抱着她做什么?让孩子好好睡觉吧!”
“孩子睡着了?没有吧,还睁着眼睛看我呢!”
郭宋把孩子递给薛涛看,小家伙确实睁着眼睛,舒服躺在父亲怀中,她张开小嘴打了哈欠,眼睛慢慢闭上。
“这下要睡着了。”
郭宋连忙小心翼翼将孩子递给了独孤幽兰,独孤幽兰接过孩子,小声道:“我送她去睡觉。”
“把她头盖上,外面风大。”
薛涛一只手把襁褓中的挡风拉上,遮住了孩子的头部,独孤幽兰这才匆匆去了。
薛涛把茶盏放在桌上笑道:“你回来应该是先抱娘子,而不是先抱孩子!”
郭宋呵呵一笑,张开手臂道:“我来抱抱娘子!”
薛涛推开他的手道:“要抱晚上再抱,现在我有正事呢!”
“有什么事?”郭宋从后面抱着妻子的腰笑问道,
“后来梁家要在张掖酒楼摆酒,正式宣布梁武的婚事,夫君说要不要送礼?”
郭宋笑问道:“有没有收到请柬?”
“请柬昨天已经送给我们了。”
“那就送一份贺礼,明天直接送到梁武的府宅,梁武和我关系不错,就封五千两银子,再送点别的什么。”
“我知道了,我打算再送一对玉鸳鸯。”
郭宋沉吟一下又道:“你刚才说梁家的人,是指梁武的长辈?”
“好像是他伯父,叫做梁.....”
“梁蕴道!”
“就是他,好像还是朔方节度府的高官。”
郭宋欣然道:“他是我的老熟人了,明天去拜访一下他。”
.........
次日上午,郭宋来到了梁府,梁蕴道已得到消息,特地在府门前等候,他老远看见郭宋,连忙笑着迎了上来,“使君,多年未见了!”
郭宋翻身下马,抱拳还礼笑道:“确实很多年未见了,伯父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啊!”
郭宋说得是实话,梁蕴道除了两鬓斑白外,其他相貌基本上和十几年前郭宋初到灵州时没有什么区别,仿佛岁月在他脸上停顿了一般。
梁蕴道苦笑一声道:“我真的老了,我自己能感觉得到,精力和十几年前完全不能相比。”
他连忙又道:“不说这些了,使君快请进府!”
郭宋点点头,走进了梁府,这是梁武的官宅,占地约十亩,不光梁武,郎将以上都有官宅,只是面积大小区别而已。
两人走进贵客房,分宾主落坐,梁蕴道吩咐侍女上了茶。
“梁武的父亲过来了吗?”郭宋笑问道。
梁蕴道摇摇头,“他身体不太好,应该说很不好,经不起长途旅行折腾,所以只好我替他来了,事实上,梁武和三娘在灵州就已经成婚了,他父亲当时也参加婚礼,这边只是补办一个酒席而已。”
“梁武和我是多年的兄弟,他成婚是大事,我却在西域未归,知道得太晚,只能略表一点心意,”
郭宋把贺礼清单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梁蕴道连忙摆手道:“这只是摆个酒席,不是成婚,给大家说好了的,不收贺礼,使君千万不要客气。”
郭宋把礼单推给他,“这是两码事,别人送不送与我无关,但老朋友成婚,我应该表示表示,我说了,这只是一点心意!”
梁蕴道人情练达,他当然知道要给郭宋面子,也只是稍微客气一下,他便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就感谢使君了。”
郭宋喝了口茶,又问道:“灵州现在怎么样?”
梁蕴道摇摇道:“令人揪心,大家都说朔方节度府就像马上要烧开的水,看起来还平静,但马上就要剧烈翻滚了。”
郭宋一怔,“为什么会这样说?”
“其实使君是知道原因的。”
郭宋沉吟一下,脱口而出道:“党项?”
梁蕴道点点头,“崔宽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养虎为患,三年前,他和党项大酋长达成一个协议,党项人答应向官府交税,每户每年交羊两只,算下来每年有八万只羊的税赋,同时党项每年出一千名青壮服劳役,每年冬天替节度府干活三个月。
作为交换,崔宽放开了党项人的贸易,结果去年一年,党项就从各地购买生铁达十万斤,打造兵甲。
这几年,党项人一直在厉兵秣马,表面是服从崔宽的调遣,崔宽还把他的心腹大将马文萃派去出任夏州兵马使,也就是掌管两万五千名党项军,可问题是,党项人是异族,他们只服从大酋长的命令,马文萃只是一个名义上的首领,崔宽却看不出这一点。”
“伯父可以提醒崔宽!”
梁蕴道叹息一声,“崔宽看中了党项人战斗力,想使他们为自己所用,可他不了解党项人的野心和历史,我劝过他,他听不进去,还说我无容人之量。”
“看来党项人要造反了。”
梁蕴道沉默片刻道:“这其实才是我来张掖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