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人群,像水一样沸腾了。
解说员的声音突然转向高亢:“人们,你们以为这就是今晚的假面派对内容吗?你们错了。”
画面一转,转向了一个奇幻的空间。
解说员幽幽的声音响起:“这就是安哥瑞文惨案的发生地,没有人想到它竟然这么美。”
这些画面全是从监控画面中选取的,这一段没有声音,由杜尚自己来解说。
画面上迅速闪过了五光十色的大厅,和关押孩子们的场景,斗兽场、实验室和赌场。
杜尚估计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会详细地放这些监控录像,他仅仅切出来几分钟的画面。
就在广场上众人为鲨鱼池的美而暗自赞叹的时候,场景稍微地换了一下,
里面有有一大群人,一个胖子冲着保镖一挥手。
一名保镖,一把提起那个绿发的小女孩,大步向着鲨鱼喂食口而去。
脚下的鲨鱼们,似乎得到了信号,争先恐后地朝着喂食口冲过来,等着进食。
那名保镖把绿发小女孩往水族馆喂食口里一扔,一条强壮的鲨鱼,奋力一跃,小女孩就落在了它的口里。其他的鲨鱼争相上前争抢,只不过片刻就撕咬完毕。鲨鱼们聚集在喂食口,张着血盆大口,水中一片红色。
广场上响起了惊叫声,无疑,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他们毕生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将伴随他们度过无数个午夜的噩梦惊醒。
解说员黯然地说:“让我们为这个孩子而默哀。”
画面很快变成了一张一张的页面。有画外音在解释:“这些快速翻过的画面,全是这个组织控制了的客户名单。”
画面迅速翻过。
现场解说:“被如此抓住了把柄的政客有数十人!”
画面又转换回到一个华丽的大厅,约有十多名政客围住了人民进步党候选人的助理乔治,乔治大声地说:“诸君,不要着急,美好的夜晚才刚刚降临。”
画面从一个个的人物身上特写。
现场解说:“在8月中旬,他们相聚在一起,结成联盟,商定了今天的选举结果,以及这个国家的命运。但是,其中有的人不甘心就这样受到神秘组织的控制,他悄悄地通知了特工詹姆斯·邦,获取了这些珍贵的资料。”
所谓的通知,根本就是没影的事,但杜尚记得老卡的话,要让人们觉得还有希望。
广场中突然有人跳出来,疯狂地拿起一把椅子,对着一个显示器扔过去,显示器顿时砸出一个窟窿。
旁边的人在高呼:“不许砸,我们要知道真相。”
各个党派的席位乱作一团,各种紧急指令被发布了出去。
神秘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广场上,四周一片骚乱。紧接着,越来越多多一看就是有组织手中还有冷兵器的人突然冒了出来,有的人要去砸显示器,有的人要去阻止对手的行动,还有的人,纯粹就是为了发泄和制造混乱而加入这混战。
杜尚知道今天晚上会有流血,会有骚乱,会有人因此而无辜牺牲,但他没想到,骚乱来得会如此之快。
这个失误,主要是因为他对共和国的黑帮文化缺乏了解。
卡尔瓦德共和国有悠久的黑帮历史,关于黑帮的形成,以及为何能在高度民主化和逐步现代化的国家中继续活跃,足以让历史学家们写上好几本书。
与广场上的骚乱混战有关的信息,只用说明一点,在共和国,每个权势者和大型党派,都有自己的御用黑帮,在大选中,用于维护自己的宣传点和选举人的安全,以及给对手添乱,以及防范对方雇佣的黑帮突然袭击。在大人物的眼中,黑帮是一只机动性强、战斗方式灵活多样的爪牙,尤其是用在一些不适宜出动国家机器干涉的领域。
在今晚的这个大场面,议政广场以及附近的几个街区中,潜伏着数以千计,甚至可能上万的黑帮成员及其附庸的小混混组织,人数比负责治安的警察多出两倍。
广场上很快乱作一团,到处都是惊叫声。
杜尚惊惶地咬着牙,把直播进行了下去。
在那些还没被人突击捣碎的屏幕上,开始显现出一个个在监控中发现死去的人,有大人,也有孩子,以及一个恐怖密室内的森森白骨。
一个声音在沉痛地说:“人们,明天就会有人告诉你们,这些都是幻觉,是虚构的故事。但是这些白骨,他们仍然躺在那片冰冷的地下深水中,等待着得到救赎和伸冤。”
画面一转,一大群客人在女仆的带领下,消失在通道口,只有一个大人物留了下来,这位大人物感慨道:“只有来到这里,才感觉活在真正的世间。”
管家殷勤地捧来一包东西。蒙特议员登上鲨鱼的喂食口,一边投着饵,一边感慨地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多少人为了饵奋不顾身,犹如这鱼缸中的鲨鱼。”
他看着鲨鱼在脚下争相争抢鱼饵,满意地说:“今夜,就让他们尽情地一枕黄梁吧。”
“这是那个自杀的蒙特议员!”许多政客认出了画面中间的人物。
小妇人酒馆里的媒体记者,已经奋不顾身地冲出去,用血肉之躯,保护着面前仅剩的一块显示屏。
许多的神秘人已经在不顾一切地在搜寻这些画面和声音的来源,他快没时间了。
画面也只有一点了:诺丁斯·波尔克的个人简历和他的选举口号“以硬汉的姿势保卫我们的孩子和国民”,以及他在一大群军人的护卫下,秘密地从小岛上走掉的不清晰的图像,但是他的许多随从人员的脸还是看得清楚的。
杜尚做了最后一点解说:“协议达成后,他们在当天夜里悄悄地离开了。”
在高处那只蜘蛛监视着的下面,许多白帐篷已经被掀翻了,警察强行维护着现场的秩序,到处都是警笛的响声。小妇人酒馆的那群人正在四处躲避,他们面前的那块屏幕也被人捣碎。有人根据蜘蛛的视觉角度,已经初步锁定了对面那栋房子,正在野蛮地搜寻。
最后的现场解说:“早在选举开始之前,今晚大家看到的东西,联合调查组已经掌握了大部分内容,但是,迄今为止,这些东西仍然没有公诸于众,假面派对仍然如期上演了。我很抱歉,打扰了如此神圣的选举,我是一个罪人。”
已经有人逐间地搜索宾馆了。
已经没有画面了,但是有的音响还在发挥作用,那个声音在高声喊道:“人民,你们要当心。敬告那些掉进了陷阱中的人,他们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可怕,你们要拿出勇气来面对。我爱生命,更爱自由,但在这些之上,还有公义的存在。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地害怕他们,一切的阴谋和恐惧,只要暴晒在阳光下,就会立刻虚弱地化作泡沫消亡。”
说完这话,他疯狂地切断了一切的设备,把这些东西胡乱地塞到包裹里,收起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换掉了衣服,开始寻找合适的逃生之路。
广场上也许已经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件,也许会有许多人受到袭击受伤,对于大陆史上的第一次电视直播,竟然不是让人欢乐的内容,杜尚深感抱歉,这与电视的娱乐精神不符。
楼上的那两名警察,似乎接到了指令,从天台上往下跑,参与维持秩序,有人似乎在强闯这个高级酒店。杜尚抓住这个机会,翻上屋顶,拆了天线,这是他最后的马脚,拆了这玩意,看谁还能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他趁机往四周眺望了一眼,那些显示屏已经被人捣得七零八落。
一些熬着夜,满怀希望地来等候选举结果的民众,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到处都是打砸声,这除了一部分是选民在发泄外,还有一些人明显是有组织的打手混混。
杜尚隐匿着自己的身影,混入了人群中,他把两只蜘蛛召集回来,随身藏好,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心里叹着气,暗自合掌祈祷希望今晚能少死些人。
一名候选人突然冲上了主席台,抢过话筒,疯狂地喊道:“大家要保持镇静,保持镇静,尽管选举不圆满,但是还有选区的选举数据还没有汇报过来,我们应该等它过来。哪怕它是个虚伪的结果,我们也要坚持捍卫这个制度,因为这是我们国家的基石。”
杜尚意外地转身过去。那是共和党的候选人施莱尔·诺金森,他的头发因为汗珠而粘成一条一条的,面色抽搐,带着一种哭泣而又坚定的表情。
又一名候选人上了台,那是社会党的候选人萨缪尔·洛克史密斯,他接过诺金森的话,号召民众们平息下来:“现在广场上的灯黑了不少,但我们都还在等待,所有支持我的选民,请和我一起等待,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
国民阵线的候选人汉弗莱,也加入了进来,在他们的号召下,广场上似乎又有了一些秩序。
杜尚朝着人民进步党的位置扫过去,那里已经没人了。
监督席上的通讯器又响了,在这个深夜,显得特别的刺耳。
监督委员会主席踉跄地走上台,对着麦克风,颤巍巍地说道:“尽管这是我一生中最难的一次通话,但是我们还是应该拿起话筒。”说罢,他拿起了话筒,放在麦克风边。
杜尚看到这一幕,默默地往黑夜中走去,在心里,甚至还有三分狗血地想:“这个国家不会垮。”
(短暂的间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