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呜咽,冬夜冷彻。
宁寿宫里黄铜狻猊香炉里燃着伽蓝香,淡淡的香味随着轻烟渗透到殿宇的没一个角落。诺大的殿宇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沉沉的死寂。
忽然,“啪”的一声响,是一记耳光的声音。
端着补汤至门口的丁素云吓了一跳,手里的托盘差点掉到地上。
“愚蠢!”刘太后暴躁且压抑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事情没办成,还打草惊蛇!”
紧接着是福音认错的声音:“老奴该死。”
丁素云放轻了脚步缓缓地往后退,一直退到游廊拐角处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丁姑娘,您不是给太后送汤吗?怎么回来了?”一个宫女奇怪的走过来问。
“刚才我发现有一根头发落尽了汤里,弄脏了这盅汤,幸亏发现的及时,这若是送进去可不是大不敬的罪过?还是赶紧拿回去重新炖吧。”丁素云一脸庆幸的样子,端着托盘急匆匆的回了宁寿宫小厨房。
一个太监一溜儿小跑进了宁寿宫,在正殿之外跪下,大声说:“启禀太后!宫门即将下钥了,陛下还未回宫。请太后娘娘示下,是否延迟闭宫门的时辰?”
半晌的功夫,福音从里面走了出来,淡淡地说:“不必了,陛下今晚在贤王府歇息了。宫门下钥。”
“是!”太监应了一声,起身一溜小跑离去。
大内宫门吱嘎噶关闭的同时,一匹快马非一般冲了过来,马上之人远远地喊着:“陛下回宫!开宫门!”
一个年轻的悄声说:“哟!不是说在贤王府住下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旁边年长的护卫立刻蹙眉呵斥道:“闭嘴!”
策马之人至宫门口,下马喊了一声:“陛下回宫!”然后便跪在地上。
守着宫门口的所有护卫都列队行礼。贤王府的马车在入宫门的时候停了一下,车窗帘子掀开,赵祯露了一下脸,护卫看了一眼之后忙躬身行礼:“臣恭迎陛下回宫!”
马车的车夫仰了一下鞭子,马车厚重的车轱辘碾压着青石地面穿过那道厚重的宫门。
天子回宫的消息一路传到宁寿宫,刘太后愣了一下,皱眉问:“这么晚,怎么回来了?”
福音也皱眉说:“老奴也觉得奇怪呢,按说……发生这种事情又是这么晚了,贤王爷理应留陛下住一晚的……”
“他做事越来越出乎哀家的意料了!真是长大了!”刘太后说着,把手中的汤盅重重地放回桌上。
福音又说:“天子一回宫便去了乾元殿,把乾元殿当值的奴才们吓得不轻。这会儿功夫正手忙脚乱地接驾呢。”
“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送一些去乾元殿。就说哀家已经听说了外面的事情,问问天子可吓着了没有。若有不舒服,今晚就传太医在乾元殿值夜。”太后说。
“是。”福音应了一声,退下去的时候顺手把太后的汤盅拿走。
宁寿宫的小厨房里一年四季每天十二个时辰都预备着各种点心和汤水,福音随便选了两样糕点和一盅老参鸡汤,装了食盒叫了一个小太监拎着,往乾元殿来。
赵祯忽然回来,乾元殿里各色都不齐全。再加上紫芸死了,忘忧也没回来,赵祯进门后连一盏可心的茶水都没喝上,不过这不要紧,他拒绝贤王的建议坚持回宫不是为了吃喝。
进乾元殿坐定之后,赵祯第一个叫了发现紫芸溺水的袁妈妈到跟前来问话。
“陛下,老奴原本是要去尚服局看陛下过年的时候要穿的衣裳,贪图走近路才从御花园穿过,路过碧莲湖的时候听见‘噗通’一声,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但因为天气寒冷湖边嫌少有人盘桓,并没想到会有人落水,所以等老奴发现并叫人来救人时,已经晚了。老奴无能,求陛下恕罪。”袁妈妈说着,俯首磕头。
“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起来吧。”赵祯裹着斗篷站起身来,又说:“带朕去看看。”
宋嬷嬷忙劝道:“陛下!刚咽气儿的人不干净,这又是深更半夜的,您就别去了吧。”
“陛下,这个——”袁妈妈双手递上一个宝蓝色金线绣西番莲花的香囊,说:“这个是从紫芸姑娘的手里挖出来的,她攥得死死的,老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拿出来。”
“这东西好眼熟!”宋嬷嬷伸手接过香囊,香囊还潮湿着,抽绳发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吻。
“你不觉得这香味更熟悉吗?”赵祯皱眉问。
“是……”宋嬷嬷忽然想到了什么。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陛下,福音嬷嬷来了。说是太后听说陛下回了乾元殿,怕各色都不齐全,特意让她送些点心和热汤过来。”
赵祯犹豫了一下,小声对袁妈妈说:“你跟她说,朕累了,已经睡下了。把东西放下请她回吧。”
“是。”袁妈妈应了一声,忙起身出去应付福音。
赵祯默默地看着宋嬷嬷等她说话。
宋嬷嬷低声说:“陛下,这荷包就是福音的。”
“没错,这里面曾经装了朕孝敬太后的熏香饼。”赵祯把抽绳拉开,手指从里面扣出一点粘粘的粉末,说:“只是不知道这香饼是忘忧配的那些还是……”
“不管这香饼是怎样的,紫芸手里攥着这个荷包,就说明她临死前最后见的人是她,而且,十有八九就是她推紫芸进的湖,紫芸慌乱之中顺手扯走了她身上的香囊。”宋嬷嬷皱着眉头把紫芸落水的瞬间推测出来。
“明天你把张仲桓叫来一趟。”
“是。”宋嬷嬷悄声劝道:“时候不早了,陛下喝点安神汤就歇着吧。”
“朕睡不着,也不知道忘忧怎么样了。”赵祯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嬷嬷劝道:“陛下放心吧,太医看过了,她只是受了惊吓心神不稳,在贤王府将养几天就好了。而且您不是已经叮嘱了王爷,紫芸的事情万万不可让她知道嘛。”
“可她早晚会知道的。”赵祯捂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跌倒了谷底。
*
忘忧喝了浓浓的一碗安神汤,被药效逼得昏昏沉沉的睡着,然而却睡得一点都不安稳,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见赵祯被利箭射中,一会儿又梦见赵承渊全身是血躺在自己面前,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袖子不松手,一会儿又梦见兄长叫她回家,还有沈熹年拉着她去爬树掏鸟窝,她翻来覆去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从梦中惊醒,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把守在床边的小丫鬟吓了一跳。
“姑娘醒了?奴婢叫太医来。”小丫鬟忙起身要喊人。
“等下!”忘忧忙拉了她一把,皱眉问:“我睡了多久了?”
“您从昨天下午申时睡到现在,有七个多时辰了。姑娘饿了吧?还是先喝口水?”
“多谢,我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腻腻的难受,能不能帮我准备一桶热水?我想先沐浴。”
“这个自然没问题,姑娘请稍等,我这就去准备。”小丫鬟答应着出去。
忘忧自己起身,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又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心想着惊醒前的那个梦,心里有些慌慌的——她梦见紫芸跟自己告别,说她要回去了。问她去哪里,她却笑着不说话,再问她,她就花城一团白烟不见了。
她从梦中惊醒,依旧心有余悸,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忘忧姑娘,水已经准备了,请过来沐浴吧。”小丫鬟说着,拿了一件绵绸外袍给忘忧披在身上。
“好,多谢你。”忘忧跟着小丫鬟往后面走,又问:“昨晚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已经入更了才走。”小丫鬟低声说。
“那么晚了?怎么王爷没留他?”
“留了,但陛下说宫中有事,一定要回去。”
“宫中有事?什么事?”
小丫鬟摇了摇头,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忘忧知道贤王府的规矩极其严厉,这小丫头就算是知道什么也不会随便跟自己说,更何况看她十三四岁的年纪,应该也不是近身服侍的人,根本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沐浴之后有人送了饭菜过来,用过饭之后又有丫鬟送来了汤药。忘忧一闻那个药味就知道是安神汤,可是她不想再睡了,于是问送汤药的丫鬟:“我想回宫去,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王妃或者世子夫人?”
那丫鬟很是谦和客气的说:“夫人说了,忘忧姑娘身体孱弱,要在府中将养些日子。等您的身体好了,陛下自然会安排车架来接您进宫的。”
忘忧一听这话立刻明白,把自己留在贤王府是赵祯的安排,他不来接人,贤王府是不会把自己送回宫的。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忘忧又问。
那丫鬟看了看窗外,笑道:“外面阳光正好,姑娘出去走走对身体也有好处,奴婢陪你去花园子走走吧,我们王府的梅花正是盛放的时候呢。”
忘忧心想这丫头寸步不离,看来自己偷偷离开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
赵祯两个夜晚都没睡好,然而却依旧精神奕奕。除了眼底的淡青色,丝毫看不出他这两天的殚精竭虑。
早膳后,赵祯叫了一个宫女进来,给了她一样东西让她去宁寿宫找福音,并传达一句话,让福音到紫芸落水的地方去见圣驾。
宫女离开后,宋嬷嬷担心地问:“陛下,她敢去吗?”
“这个香囊是她的死穴,她肯定会来的。”赵祯冷冷的看着大红泥金的窗棂,皱眉问:“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宋嬷嬷伸出右手,她那只因练武而粗糙的中指上多了一枚指环,攥拳的时候,她的大拇指在手心里按了一下手指内侧的机关,指环上镶嵌的一枚绿松石忽然弹开,里面探出一根钢针。说是钢针,其实更像是一根钢钉,钉尖上泛着盈盈的紫色,看上去很是诡异。
“针上的毒可以让人停止心跳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内用上解药,人就能醒过来。否则就永远醒不过来了。老奴算过了,时间足够了。”
赵祯点了点头,说:“朕知道,她早就没了家人,所以没有人给她收尸。到时候送到火场,你安排人把她弄出去。”
“陛下放心,这些事情老奴已经安排好了。有沐霖公子在外面接应着呢。”
“沐霖办事还是妥当的。”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祯缓缓地闭上眼睛把自己的计划又过了一遍,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他睁开眼睛说:“差不多了,走吧。”
“是。”宋嬷嬷陪着赵祯出乾元殿,一路往御花园的莲池走去。
紫芸被推下去的地方是一座观鱼的小水榭,上有先帝题写的匾额“听雨”。
赵祯站在亭子里吹着湿冷的风,心想着不知道忘忧在贤王府怎么样了。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福音果然如约而至。
“老奴参见陛下,请陛下圣安。”福音说着,便要跪拜。
“免了。”赵祯抬了抬手,说:“嬷嬷每日服侍母后,也多有辛苦。就不必多礼了。”
“谢陛下隆恩。”福音果然就没有跪下去,只是深深一福,然后缓缓起身。
“朕给你送去的东西收到了吗?”赵祯淡淡的问。
福音把那个香囊的抽绳拿出来托在手心里,平静地问:“收到了,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这个抽绳你不认识?”
“这虽然是宫制的绦子,但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宫中常见的。”
“哦?”赵祯张开手,托着一个宝蓝色金线绣西番莲花的香囊,问:“那这个东西呢?你可认识?”
“这……这是太后娘娘用过的东西,不知道如何会在陛下的手中。”
“可朕这么记得这是你的东西?而且,这个香囊里的香饼虽然浸了水,但依旧有余香,你自己闻闻,这是什么香的味道?”赵祯盯着福音的眼睛问。
福音依旧不慌不忙,平静的回道:“是,太后用过的香囊后来赏给了老奴,但老奴不小心弄丢了,难道是陛下捡到了?”
“你车谎话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什么丢了?那天早上朕去给母后请安顺便说要出宫去看看的时候,这个香囊还在你身上带着呢!”赵祯冷笑道。
福音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忙说:“是啊!就是那天……丢的。”
“丢的?还是推紫芸下水的时候被她撤掉的?”赵祯上前一步逼视着福音。
福音往后退了两步,低头说:“陛下恕罪,老奴年纪大了,可禁不起这样的吓!”
“你就不想知道你这香囊掉在哪儿了吗?”赵祯又往前走了一步。
“陛下,既然是丢了,老奴怎么……可能记得呢?”福音再往后退,她人已经靠在了栏杆上。
“那朕提醒你一下,你的香囊被紫芸死死地攥在手里!”赵祯逼近了福音,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这……或许是她捡到了这个香囊吧。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福音死死地抓着身后的栏杆。
“不能说明什么?单凭这个香囊,朕就可以把你送去宫监,交给那些掌刑的老太监们,把宫监的刑具给你一样一样的试个遍,你信不信?!”赵祯厉声喝道。
“陛……陛下!你……你不能……”福音这回真的慌了,她甚至忘了规矩开始撕扯赵祯。
宋嬷嬷立刻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同时,指环上的绿松石忽然弹开。
“你竟敢谋害陛下!真是找死!”宋嬷嬷一拳打在福音的胸口。
“呃……”福音觉得胸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微微的一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人已经被推进了莲池。
听着“扑通”一声,赵祯忙伏在栏杆往下看,但见薄薄的冰面被砸了一个窟窿,赵祯心里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吐了出来,他拍拍手对宋嬷嬷说:“等朕走了再喊人把她捞上来。”
“是。”宋嬷嬷应了一声,先护着赵祯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有人高声喊:“有人落进莲池里了!”
值守的护卫们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冒着严寒跳进池子里去捞人,这时,福音已经凉透了。
*
太后听说福音落水而亡的消息时正在看奏折,当时就觉得气血上涌,眼前发黑,心口一阵阵的发紧,张嘴就是一口血喷在了奏折上。旁边伺候趣÷阁墨的掌案太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迭声的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闭嘴!”刘太后顺手拿起砚台朝着那太监砸了过去,咽下嘴里的血,斥道:“慌什么?哀家还死不了!”
“是,是……”掌事太监这才定住了心神,忙倒了一盏温开水送过来,“太后娘娘,您先喝口水,慢慢问,这事儿也不一定是真的。”
“人命关天……”刘太后比了比眼睛,咬牙说道:“扶哀家起来,哀家要去看看。”
“哎呦喂我的娘娘!”掌事太监立刻跪在了地上,抱着太后的腿哀求道:“老奴替您去看成不?这大冷的天儿,您这个样子可不能出去啊!”
“陛下驾到!”外面的太监喊了一嗓子。随后赵祯就进了门。
“母后?”赵祯一眼看见那些铺满书案的奏折上的斑斑血迹,惊慌地上前问:“母后你……你这是怎么了?”
看见赵祯进来,刘太后的心反而慢慢的定下来了。她抬手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渍,冷笑道:“无妨,六郎别急。哀家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呢。”
“太后吐血,为何不宣太医?!”赵祯立刻骂掌事太监,“要你们这些狗奴才何用?!”
“是,是!”掌事太监忙至门口招呼人去宣太医。
刘太后忍着心头的怒火,平静地问:“六郎,你来是有什么事跟哀家说吗?”
“母后,福音嬷嬷失足落水,殁了。儿臣听说之后亲自赶过去,人已经捞上来了,但……已经没没了气息。儿臣想着,她服侍母后的日子最长了,母后知道这件事情一定心痛不已,所以过来瞧瞧您——母后啊!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儿臣,请您务必保重凤体啊!”赵祯跪在刘太后的膝前,万分诚恳地劝着。
“福音在哪里?”太后看着门口问。
赵祯朝宋嬷嬷挥挥手,宋嬷嬷欠身出去,须臾,便有两个太监抬着一个架子进来,上面是用一块白布盖着的福音。
刘太后缓缓起身,一步一挪走过去。看着那薄薄的白布覆盖的模糊的五官,她伸出手去,想要掀开却似乎又不敢,手指就停在一寸之外,许久没动。
“母后。”赵祯跟过来,替太后把白布掀开,露出福音的面容。
太后看清那张脸之后,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赵祯忙伸手拉了一把并关切地问:“母后!您没事吧?”
“是谁发现她落水的?她在何处落水?我记得早起是乾元殿的宫女过来给了她一样东西说了几句话她才出去的。你——”刘太后忽然推了赵祯一把,指着他,咬牙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赵祯恳切地躬身说道:“母后明察,儿臣也是听说有人落水才赶过去的。发现她落水的是御花园负责洒扫的一个老太监,也就是前几天看见紫芸落水的那个人。落水的地方倒是很奇怪,就是前天我的贴身宫女紫芸落水的地方。母后,儿臣觉得这事儿真是邪性得很,咱们得找几个道行高深的法师来宫里做一场法师,驱一驱邪祟。不然这年怕也过不好啊!”
“哼!天子自由读圣贤书,圣人云,子不语观里乱神。天子如今竟信了鬼神之说,还要在大内做什么法事,我不是御花园里邪性,是你——被什么邪风扑了,昏了头吧?!”太后怒声骂道。
“儿臣明白母妃失了福音嬷嬷犹如失了臂膀,这心里自然是又悲又痛,又怨又恨。儿臣年幼也没办法为母后分忧,刚才那些话不过是随便说说,来安慰母后罢了。若母后不愿意听,儿臣就不说了——对了,要不,儿臣吩咐他们好好地操办福音嬷嬷的丧事,再叫人给她挑个风水宝地做墓穴……”
赵祯的这些话在太后听起来越发的可恶,一时间她的胸口恨意滔天,一张嘴喷出一口血来。
“太医?!太医呢?!”赵祯跺脚喊道。
宋嬷嬷低声劝道:“陛下,还是先把福音嬷嬷的尸身抬出去吧,免得太后见了越发的伤心。”
“抬下去!”赵祯忙挥挥手。
太后此时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那里还顾得上福音的尸首。
“太医来了!张太医来了!”掌事太监急匆匆的进门,眼见着太后面前又多了一滩血,顿时慌乱的喊着:“我的娘娘嗳!您要保重凤体啊!”
张太医这两天忙得很,先是吴王,之后是贤王府,现在又是太后。各处都是要紧的人,都点名要他这位太医院医正来诊治,他的两条老腿都要跑断了。
“娘娘这是急火攻心,吐了两口血倒也不算是坏事,总比压在心里强些。待老夫施针,再给娘娘开一服汤药。只是有一件事情极为重要——万不可再动怒伤心了。要安静的修养才好。”张太医如是说。
赵祯焦急地叹道:“那就请太医速速施针吧,母后的身体是第一要紧之事。幸亏要过年了,各处的厌衙门都将要封印,除了紧急军务之外也没什么大事。母后正好趁着过年的这个把月好好地休养身体。”
刘太后想要挣扎,但张太医的银针扎下去,她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赵祯吩咐宋嬷嬷:“为了不在让母后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伤心,你赶紧的去把福音嬷嬷的后事料理了。”
宋嬷嬷忙答应着出去,叫人把福音的尸首抬出去找了一领草席卷起来送出了宫去。
太后针灸完毕悠悠醒转之后,赵祯亲自奉上一碗汤药,且诚恳地尝了两口,方说:“母后,良药苦口利于病,儿臣已经尝过了,不烫不凉,请母后用药吧。”
刘太后看着那碗汤药又想起福音来,心里越发的堵的难受,便说:“放着吧,哀家一会儿就喝。你在这里守了半日了,回去吧。”
“母后有疾,做儿子的理应在床前侍奉汤药。”赵祯说。
“你如今是真孝顺啊!”太后冷冷的笑了笑,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掌案太监,摆摆手说:“都出去吧,哀家跟自己的儿子说几句体己话。”
掌事太监躬了躬身,带着几个宫女出去了。
太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方说:“赵受益,你究竟想怎么样呢?”
赵祯勾了勾唇角,拱手说道:“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好啊!”太后冷笑一声点了点头,说:“好极了!”
赵祯再次拱手躬身,手:“儿臣能有今天都是母后细心教养的缘故,儿臣心里感恩呢!”
“说的是呢!哀家这些年细心教导你,也该让你一试身手了。”刘太后用眼睛的余光扫了赵祯一眼,叹道:“哀家身体不适,是要好好地休养一阵子了。自今日起,朝中之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赵祯故作惊慌地站起身来,躬身说道:“这如何使得?儿臣对朝政之事一无所知,如何能挑得起这副担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刘太后说完,转身向里,说:“你去吧,哀家实在是乏透了!”
赵祯躬身说道:“母后请好好休息,儿臣晚些时候再来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