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收到天子的请柬入宫赴宴,这是十分荣幸的事情。丁巍心里的气总算是消了些,吩咐夫人以及儿子儿媳各自装扮了,把精挑细选的礼物带上,掐着时辰入宫赴宴。
刘琮比丁巍来得早些,这也不是他有心,而是赵祯早就给刘少奢透了话过去,准备了几幅字画给大家当赏赐,谁来得早可以先挑一挑。刘琮是古玩字画的收藏家,一听到这消息自然早早地就赶着进宫来。
赵祯也没有食言,叫人去库房找了几幅前朝大家的字画来任凭刘琮挑选。之后又在万秋阁摆开棋局,跟刘琮二人下棋聊天,问些家常闲话,十分的亲近。
丁巍进来叩拜的时候,刘少奢正端着一盏茶站在旁边看刘琮跟赵祯下棋,丁巍眼尖,一眼认出那是赵祯最喜欢的一套茶器,那茶盏被刘少奢随便拖在手里毫不珍惜,只管在旁边支招,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话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而这三个人凑在一起的情景俨然不是君臣,而是舅甥父子亲眷爷们儿之间凑在一起下棋品茶的伦常之乐。
丁巍的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跪下行礼叩拜的时候,嗓门便不自觉的有些大:“老臣丁巍携家眷叩拜陛下,陛下福寿安康,万岁万万岁!”
“哟,大相公来了。”赵祯回头看着丁巍夫妇以及丁澄夫妇笑着招招手,“快起来吧!今儿只是小宴,无需这般拘谨。”
“谢陛下!”丁巍又磕了个头方缓缓起身走上前来,又躬身一礼,说:“承蒙陛下厚爱,请臣和家眷进宫小宴,臣也准备了一份小小的心意,希望陛下不要嫌弃。”说完,丁巍朝丁澄摆了摆手。
丁澄把手中的长条锦盒双手奉上,并说:“陛下,这是家父收藏的《海棠春睡图》,请陛下笑纳。”
旁边的內监上前接过锦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卷轴,然后缓缓地展开来。这是一幅仕女图,画上一个绝色美人半睡半醒,扶着她的小丫鬟娇俏可人。画面线条流畅,着色绚丽,人物丰美,形神具备,把旁边的刘琮看直了眼,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哟!这可是难得的珍品啊!”赵祯忙丢了棋子转过身来,又笑问:“大宰辅,这样的好东西送给朕,你舍得?”
丁巍微笑道:“瞧陛下说的,臣之所有无不是君赐。区区一幅画能讨得陛下欢心,也是这幅画的造化了。”
“所谓,宝剑赠英雄,脂粉赠美人。”赵祯起身把这幅画缓缓地卷起来,转手送给了刘琮。
“这……陛下这是?”刘琮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朕知道,舅舅对字画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所以这幅画朕就送给你了。”赵祯笑呵呵地说。
刘琮看一眼丁巍,很是尴尬的笑说:“这个……这个是丁大人送给陛下的,老臣拿去……不太好吧?”
“既然丁大人已经送给朕了,那就是朕的东西啊!”赵祯说着,扭头看丁巍,“丁大人,是不是?”
“这个自然。”丁巍的心在流血,因为他对古字画的痴迷程度一点也不比刘琮差。
“那既然是朕的东西,朕给谁都是朕说了算呐!”赵祯微微一笑,扭头看着刘琮,又说:“舅舅一向疼爱朕,朕也没什么可回报的。区区一幅画,能讨得舅舅开心,也是这画的造化。”
刘琮赶紧的跪下磕头,大声喊着:“臣多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你是朕的舅舅,跟朕还这么见外么?”赵祯弯腰,亲自把刘琮扶了起来。
刘少奢从旁边看得纳闷,心想陛下从小到大一向对自己的父亲不假辞色,跟太后的关系也是一般,今日如何这般亲热?一口一个舅舅,叫得这么亲,把自己这亲儿子都要比下去了。
刘琮起身,万般满足地捧着那副画交给刘少奢,叮嘱道:“务必给我拿好了,若是碰破一丁点儿皮儿,我就揭了你的皮。”
“知道了,父亲。您只管放心。”刘少奢忙双手接过卷轴,小心翼翼的放入盒子里。
赵祯这才看见丁巍的脸色,笑道:“对了,朕也不能白收你的礼,一会儿朕多敬你几杯酒啊!这酒可是先帝收藏的好酒,据说已经窖藏了二十年啦!”
紧接着,杨侍郎也来了,拜见之后送上了一块未经雕琢却宛若仙子的一块美玉,赵祯见了十分喜爱,忙命人送回乾元殿。
“咦?这靖西候府沈夫人和沈公子怎么还不来?”刘琮纳闷地问。
站在赵祯身后的宋嬷嬷上前说:“沈夫人说家中门户无人看管,就不来了。”
“这个沈夫人真是目中无人。”刘琮不满意的哼道。
赵祯若无其事地摆摆手,笑道:“舅舅何必跟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计较呢。靖西候不在京中,沈公子声色犬马,想必她不愿意抛头露面,这也情有可原嘛。”
“陛下仁德,是臣等的福气啊!”刘琮忙拱手笑道。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远远地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刘太后缓步而入,笑呵呵的问道。
赵祯忙起身相迎,上前亲自搀扶着刘太后入座并笑道:“没什么,就说些闲话罢了。”
“哦?什么闲话这么有趣,说来也给哀家笑一笑。”刘太后笑道。
“母后到了,也该开宴了。”赵祯笑道。
“嗯,开宴吧。”刘太后有对丁巍说:“今儿这宴席都是陛下安排的,哀家没费一点儿心力。丁大人平日里为国事政务操劳,多有辛苦,今日一定要多饮几杯。”
“老臣谢太后娘娘恩典,为国尽忠乃是臣子的本分,朝中之事上有太后娘娘掌舵,下有文武百官尽心竭力,老臣实在不敢贪功。”丁巍被冷落了半天终于有人理会了,那颗受伤的老心得到抚慰的同时,那股酸劲儿更大了。
宴席开始,一道一道的菜肴被宫女端上来。
赵祯又令人给众人斟酒,然后举杯笑道:“今日陪母后赏菊,朕请的是几位皇亲国戚。朕先敬母后一杯,感谢母后这些年含辛茹苦。”
刘太后端起酒杯来笑道:“哎呦,这番话说的哀家心里酸酸的。来来来,先干一杯吧。”
众人都举杯,陪着太后喝了杯中酒。
赵祯又举杯敬刘琮:“舅舅,多喝点。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绍兴红啊!”
刘琮受宠若惊,忙举杯笑道:“多谢陛下!老臣今日得一珍宝,已经飘飘然了。”
“哦?什么珍宝?”刘太后笑问。
“是朕新得的一幅古画。舅舅不是最喜欢这些古字画么,朕也不懂得欣赏,收着也是白白的可惜了。倒是杨侍郎的那一株珊瑚,朕很是喜欢。”赵祯说着,又举杯向杨侍郎说:“杨大人,朕单独敬你一杯。”
杨侍郎夫妇忙举杯,欠身谢恩后饮了杯中酒。
刘太后见状,便举杯对丁巍夫妇说:“丁大人,丁夫人,来,咱们喝。”
丁澄也举杯向刘琮,躬身说:“刘大人,小侄和拙荆敬您和夫人一杯。”
刘琮哪里把丁澄放在眼里,举杯笑呵呵地说:“贤侄啊,听说你最近有弄瓦之喜啊!就算是国丧期间不宜宴饮,至少也该请了几位相熟的至交小聚一下啊。”
谢氏生了个女儿,已经过了百日。先是因为国丧的缘故没有声张,后来丁锦云生子,原本是要借着机会举办个家宴庆祝一下的,然而宴席还没开,丁锦云母子就因感染痘疫被送出宫去,丁夫人日夜焦心,坐立难安,谢氏自然不敢提宴请的事情。如今西院行宫失火,丁锦云不但没了孩子而且还烧伤了肌肤被送到北苑行宫将养,丁家满门谁还敢说宴请的事情呢。今日刘琮偏偏就照着丁澄的痛处戳了一下,若说不是有心的,只怕也没人敢相信。
“国丧期间,家父身居要职自然不能违背礼法。再者,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刘琮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说:“嗳呀!这话可不对,有的时候女儿比儿子争气呀!你看看,你家的四姑娘如今出落得如此标致,将来嫁得权贵,谁不羡慕府上的好福气呀!”
丁巍听了这话,想撕了刘琮的心都有了,于是冷着脸举杯刚要反唇相讥,刘太后立刻举杯笑道:“哎呀,哀家看这雨已经停了,咱们干了这一杯去赏菊,如何?”
众人自然称是,于是纷纷举杯陪着太后饮了一杯后,随着刘太后起身往外面去赏菊。
赵祯借口更衣转过屏风往后面去,便见忘忧跟紫芸在一起说悄悄话。于是咳嗽了两声,问:“当值的时候凑在那里窃窃私语,成何体统?”
“陛下,您渴了吗?要不要喝点茶?”紫芸忙端了一盏茶送上前来。
忘忧却靠在桌边含笑不语。
赵祯摆摆手没接紫云的茶,倒是走到忘忧面前,小声问:“你笑什么?”
忘忧叹道:“我笑杨侍郎送的那株红珊瑚真是好看,还有刘大人送的那一斛珍珠也是极其难得。然而这珊瑚加上珍珠,也买不到半幅《海棠春睡图》啊!陛下这生意已经赔本儿了。”
“无妨,那《海棠春睡图》最终也会是我们的,只是在刘琮那里放些时日。另外,我觉得他得了这个宝贝之后一定会心有不安,随后定然还有礼品送进来。我刚才夸了这棵珊瑚树,所以后面刘家送进来的肯定还是珠宝——你不是最喜欢金银珠宝么?这回应该够你高兴一阵儿了。”赵祯笑道。
忘忧叹道:“我高兴个什么劲儿,这些东西又不是送给我的。”
“瞧你这小气的样子,这些都给你了。别的事情朕做不得主,这点东西朕说了还算。”
“无功不受禄啊!我怎么能平白无故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怎么无功?你功劳大了!”赵祯看了看屏风之外,又说:“就今天的宴席……这些菜肴都极好,所以朕赏你也是应该的。”
“这东西华而不实,我不要。”忘忧摇了摇头。
“明白,我一会儿跟少奢说,让他把这珊瑚树换成银票给你,行不?”
“算了算了,这珊瑚树极难得,是无价之宝。我还是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吧。”
“什么?!”赵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陛下要反悔?”
“没有,朕说过的话从不反悔。不过,你说的话应该也会算数的吧?”
忘忧羞涩一笑,立刻反口赖账:“我?我一介小小女子,说什么做什么都凭心情,有什么算数不算数的。哎呀,陛下别在这里磨蹭了,赶紧的去陪太后吧。不然太后娘娘几番话便宽慰平复了丁大人的心情,您刚才那些好戏就白演了。”
“回去再跟你掰扯。”赵祯点了点忘忧的鼻子,转身出去了。
“披风!”忘忧忙把披风塞给紫芸,“姐姐快去。”
紫芸知道她不想见太后,便抱着披风追着赵祯出门去给他披在了身上。
赏菊小宴上,太后洞若观火,冷眼旁观,看着赵祯演戏,只在关键时候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又拉着丁素云说话,适当的按下丁巍,不让他当场给赵祯下不来台而已。
宴后,杨侍郎率先告辞,丁巍夫妇也躬身告退,刘太后笑道:“素云这孩子哀家很喜欢,想留她在宫里陪哀家几日,不知道丁大人和夫人可舍得?”
“这……”丁夫人忙扭头看丁巍。
丁巍忙躬身说:“小女蒲柳之姿能入太后娘娘的眼,是她前生修来的福分。太后娘娘不嫌弃粗陋,臣感激不尽。”
“嗯,那哀家就让人给她收拾屋子了。”刘太后说着,扭头看了一眼福音。
福音忙走到丁素云跟前,和蔼的笑道:“丁姑娘,跟老奴走吧。”
丁素云先向太后和赵祯叩拜告退,又向丁宰相夫妇福身告退,方带着紫萼跟福音离去。
刘琮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着丁巍离去之后,方起身向刘太后躬身说:“太后娘娘,臣有一事相求啊!”
“这里也没外人,兄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刘太后有些疲累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刘琮笑呵呵地说:“少奢已经到了及冠之年,也该订一桩婚事了。老臣知道太后娘娘一向疼爱这孩子,所以这件事情还得请太后娘娘多费心啊!”
一听这话,刘太后不由得笑了,因问:“兄长看上哪家姑娘了?”
“太后晓得臣的秉性,一向只在古玩字画上下功夫,于家族谋划实在不得章法,所以这件事情还请太后娘娘拿主意。”刘琮拱手说道。
对于这样的说法,刘太后自然十分满意,便应道:“也罢,哀家素来是个愿意多管闲事的,这事儿哀家记在心上了。兄长只管放心。”
宴席散了之后,刘太后借口疲惫,直接回了宁寿宫。刘少奢没跟刘琮一起离去,而是跟着赵祯去了乾元殿。
进殿之后,刘少奢一叠声的喊忘忧:“快把陛下的好茶做一盏来喝。”
忘忧笑着端了两碗葛花汤来,劝道:“陛下和公子刚在宴席上吃了许多酒和茶,这会儿怎么还要吃茶?不如喝两口葛花甜汤解解酒吧。”
赵祯接了甜汤,摆摆手说:“别理他,你也累了一天了,让别人伺候,你自去歇着吧。”
“哟,这就心疼上了?”刘少奢笑着打趣。
“先别打趣旁人,我看你的好事也近了。”赵祯笑道。
一听这话,刘少奢的脸立刻垮下来,叹道:“我想这事儿未必能成,丁宰相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呢,堂堂书香门第,清流人家,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些外戚。”
赵祯冷笑道:“他看不上会让嫡女入宫给父皇做妃子?不过是披着清流的皮罢了!”
刘少奢仰头大笑,说:“哈哈,陛下说的不错。不过,您没瞧见他今天那副嘴脸么?陛下把那幅画赏给我们的时候,他那眼神都冒着火,恨不得咬死我们父子。”
赵祯忽然一本正经的点着刘少奢,叹道:“说起这事儿来,你可是赚了大便宜了。后来我才知道,你们给朕的那一斛珍珠连那幅画的轴子都买不到呢。”
“陛下也别心疼了,这事儿父亲心里有数,回头陛下想要什么,他一定想办法给你弄来。”
赵祯冷笑道:“他又去变着法的搜刮民脂民膏?回头太后知道了,还让朕背锅,哼!”
刘少奢忙摆手说道:“陛下说的这是哪里话?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前阵子有人送了母亲一套紫金红宝石的头面,我想办法讨了来给忘忧姑娘,如何?”
赵祯又摇头,皱眉说道:“舅母的东西我可不敢惦记。你若有诚心,就去照顾一下九真阁的生意也就罢了。”
刘少奢笑道:“这事儿好办啊!眼看要过年了,正是采买的好时候啊。”
“这也罢了。”赵祯摆摆手,侧身靠在榻上。
“陛下累了,臣先告退了。”刘少奢躬身说。
赵祯又欠起身来,说:“先等等,朕还有话问你。”
“是。”刘少奢又乖乖的回来。
“你真的不想跟丁家结亲?”赵祯小声问。
刘少奢摇摇头,说:“不想。”
赵祯觑着他的表情神色,笑问:“那你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有。”刘少奢说着,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不过,太后是不会同意赐婚的。”
“先说说看,是哪家的姑娘?”
“陛下竟也愿意做月老?”刘少奢笑问。
“旁人的事情朕才懒得管!要说就说,不想说就滚吧。”赵祯甩了甩袖子又躺下去。
“陛下想必也累了,请好好休息,臣这就滚了。”刘少奢躬身行礼后,乖乖地退了出去。
赵祯喝了不少的酒,殿内一安静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忘忧并没有时间休息,她要跟紫芸以及宋嬷嬷一起收拾东西准备陪赵祯搬去长春阁居住。
对于此事,紫芸最是不解,忍不住悄悄地问宋嬷嬷:“这乾元殿住得好好的,陛下为什么要搬?”
宋嬷嬷自然知道赵祯不想住乾元殿是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人都是太后安排的,住在这里,连一丝一线都逃不过太后的关注,但嘴上只说:“陛下不是说了嘛,在这里住总是梦见先帝。”
忘忧摇头说道:“其实,这乾元殿足够奢靡华丽,但也正是因为太奢华了,倒是叫人住着不安。”
宋嬷嬷笑道:“长春阁是两层的阁楼,冬天有火墙,那炭火烧起来,屋里温暖如春。而且东边就是听雪阁,推开窗户便能看见那一片梅花儿,也是个赏雪的好地方呢。等搬过去,你们便都喜欢了。”
“这般好?那我们怎么住呢?”听了这些,紫芸都有些急切的想搬过去了。
原本听说丁素云被太后留在宫中说话儿解闷儿,忘忧还想着或许能在御花园碰上。谁知赵祯急着从乾元殿搬出去,找了钦天监查日子,竟说十日后便宜搬迁。
如此一来,忘忧以及宋嬷嬷等人连吃茶的功夫都没有了,既要忙着收拾长春阁,又要收拾这边要带过去的东西,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便把丁素云在宫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长春阁为明暗三间上下两层的楼阁,两侧带东西耳房。
宋嬷嬷带着紫芸住在一层西里间,外面相通的两间给赵祯起居用。
赵祯带着忘忧住在楼上,西里间为赵祯卧房,东里间为小书房,有书架书案可读书习字。中间的小厅里摆着一副坐榻并一方花梨木长条茶案,可点茶,也可插花品香,亦或摆上棋盘对弈一局,都是极妙的事情。
院子里的西耳房给值夜的太监用,东耳房做小茶房,里面放些简单的厨具,只负责赵祯的茶点宵夜。
搬进长春阁这日,福音嬷嬷给赵祯送来了一箱东西来。紫芸开了箱子,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案上,原来是白玉香炉一个;黄玉棋盘并黑白玉棋子一副;墨玉雕飞龙在天宝砚一方;陈檀木雕趣÷阁架一副;羊脂白玉茶器一套。最后一件是吴道子的真迹古画一幅。
宋嬷嬷见状,忍不住笑道:“太后娘娘真是疼爱陛下,这是生怕有什么不齐全,委屈了陛下么?”
福音笑呵呵地说:“妹妹你是办差办老了的,陛下有你照顾,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也是巧了,今儿娘娘忽然想起陛下专门调制的那玫瑰熏香饼来,说那香的味道也极好,要赏一些给丁素云姑娘一些。这既然要赏香,便自然要配个香炉,娘娘便让我把一个陈年收着的白玉香炉找出来。我们便翻箱倒柜了半日,找出那香炉才发现竟是一对儿。于是娘娘便说白白的压箱底也没什么意思,就叫给陛下一只,夜里用来熏安神香用也是极好的。娘娘又说长春阁虽然舒适但毕竟狭小,你们的东西未必都带过来,便叫我顺手找出这些东西来,妹妹帮着陛下瞧瞧,若能用得上,也不枉我白折腾半日了。”
“有劳姐姐回去替陛下谢太后娘娘恩典。这些东西陛下一定会喜欢的!”宋嬷嬷笑道。
福音左右看了看不见赵祯,因问:“陛下呢?怎么今儿你们搬家,他倒是不在?”
宋嬷嬷接过紫芸送来的茶送到福音的手边,方笑道:“上午在御书房听孟夫子讲课,中午的时候打发小內监来说,要出宫一趟。”
“又出宫了?”福音诧异地问。
“说是去一趟暮云观。”宋嬷嬷小声说。
福音想了想,蹙眉问:“难不成如今都登基做皇帝了,还要去暮云观为李太妃跪经?”
“姐姐放心,陛下只是去暮云观交代一下。跪经的事情自有观里的道姑代劳,陛下今晚必定回来的。”
“就说呢!如今都是天子的人了,怎么能丢下一朝文武自己跑去道观跪经呢。”福音暗暗地松了口气,尝了一口茶,又称赞道:“嗯,好茶!”
宋嬷嬷又端上一盘点心说:“姐姐再尝尝这芙蓉糕,是极松软好克化的。”
福音放下茶盏拿了一块糕点,又悄声问:“陛下这阵子心情如何?”
宋嬷嬷笑道:“挺好的,每天不上朝的时候便听孟夫子讲课,再有闲暇就请吴王或者刘公子进宫来对弈品茶,也没有旁的事儿。”
福音看看左右无人,又压低了声音问:“陛下就没说要给李太妃娘娘加封号的事儿?”
宋嬷嬷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陛下并未跟老奴提及。姐姐如何这样问?”
“嗳!论理也不该咱们做奴才的多嘴,近几日有好些臣子都上书给太后娘娘,说李太妃是陛下的生母,纵然已经故去,如今她的儿子登基为帝,便应该尊她为太后。”福音悄声说。
“哟,还有这事儿啊?陛下回来后从不跟奴才们说朝堂上的事儿,所以咱们并没听见这样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