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悲伤,两位船长纷纷看向离自己已经不远的广东水师战船。
看着那边发射过来的炮弹乱飞,以及火铳开炮的火光点点。
突然他们发现,已经不需要灯光就能看清对方有多少战船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好几十条船。
看着那战船上飘扬的“明”字大旗,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伴随着炮声,喊杀声,葡萄牙人悲情的撤退乐声响起,在这情景之下听起来有那么一些悲伤……
然而战争从来不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游戏……
葡萄牙人想要撤退,郑庆哪里会给他们机会,直接带着手下就紧跟着对方冲了过去。
好在对方的火铳手因为眼前有自己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开炮。但是他们也看清楚有人跟了上来。
等到他们的人让出射界,佛郎机人的火铳就开始了封路。他们三个人一组交替射击,不让龟船上的人有机会跟过去。
所以说口子小,防御是个好处,但是追击就是坏处了。
看着左右两艘佛郎机战船,开始向左右转向拉开距离。郑庆知道想要留下两艘估计有点困难,于是下令炮手归位,开始重点炮击在自己与广东水师之间的那一艘。
而且,还让龟船全速前进。目标就是逼着对方无法朝自己左侧转向,如果还是达不到目的,那就直接用龟船撞击。
不过事实证明,这还是有效的。因为佛郎机人战船先前已经被龟船打的挺惨了,船舱损坏了不少,如今这速度对比一身重甲的龟船也快不到哪里去。
而且水师的苍船,已经快到这边了,这条船基本上应该是跑不掉了。龟船只需要在继续伴航几分钟差不多就可以了。
不过郑庆不想浪费任何重创对手的机会,直接命令将所有的重炮全部挪过来,对着开始逃离现场的佛郎机战船猛烈轰击。
“砰。”
突然一声巨响之后,正好龟船前部甲板区一片狼藉。附近的四五门重炮被掀翻在地,将近十多二十名炮手也被掀翻。
就连专注指挥着进行炮击的郑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冲击波给推到。
而船舱没众人都本能的遮挡自己躲避。
当郑庆爬起来的时候,随着浓浓的烟雾慢慢消散,只看到几门佛郎机炮被震得横七竖八,十多名士兵躺在地上呻吟不断。当然离得最近的那一对军士,如今是躺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这时后面的军士赶忙跑上去救人,而汪鈜夏言等人也上到了甲板,想要确定到底什么原因。
“大人你们看!”
几人顺着望了过去,一眼就找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爆炸的原因。
原来是自己铸造的那门铁佛郎机发生了炸膛,可见这玩意威力十足。
几人赶忙上前查看,并且找到另外一门自己铸造的铁佛郎机。不看不知道,一看发现,炮身上也已经出现了几条裂纹,如果在进行炮击,炸膛是必然的事……
随着海平面上第一缕阳光照出,海上的战事总算告一段落,最后一艘佛郎机船在船长的示意下,全体船员选择了投降。
而另外两艘佛郎机战船的人员,基本上都游到了海岛上,最后也都做了明军的俘虏。
两艘狼狈逃离现场的佛郎机战船,在晨光中,如今只能看见不大的船身。
回到水师港口,汪鈜非常高兴,直接下令需要再建造几艘龟船,这玩意的战力实在太强了。
广东水师出动,可以说只是过来捡了个漏,但是龟船确是实实在在打掉了人家两艘战船,拿下第三艘战船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战的战果之丰富,可谓是自开战以来最无与伦比的。两艘沉没的战船,被进行了一番打捞,将近四十门佛郎机炮被从水里捞了起来。
而且俘虏的人数总和已经超过了二百人。
所有全员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之后,总算是在晚上迎来了庆功宴。
晚宴之后,汪鈜把一干将领,包括沈秋夏言几人,带到了议事大厅。当即汪鈜任命郑庆,因两战皆得力,补水师副千户职,如今还是暂带龟船。
其余有功将士,汪鈜也进行了量力奖励,虽然不多,但是心意却十足已到。
而水师的文书也将这两战的来龙去脉,以及战果誊写两份文书,一份交给广东布政使,一份上交兵部,报告朝廷。
同时夏言也没有闲着,讲此战的各种事情,进行了详细的记录,之后也一并让人送往兵部。
这些事情之后,汪鈜开始做起了自己的设想,他希望沈秋继续帮助水师督造一些龟船。
让水师拥有拒敌之力,将来更是可以出港寻佛郎机人进行决战。
本以为沈秋会同意,因为在所有人眼里,沈秋是个十足的好战分子。
改子炮,造龟船,连夜跟随战船出战……等等事情,无一不显露出其好战的本性。
不过实际上沈秋的态度,让汪鈜感到一丝诧异,沈秋并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
但是从这个态度,汪鈜已经能猜到一点端倪。
当然,夏言知道为什么,不过他刚开始也以为沈秋会答应。
当其他人散去的时候,汪鈜才留下沈秋夏言二人。
沈秋本就有专职任务,所以现在说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可扭捏的。
于是笑着给汪鈜解释道:“回大人,龟船确实还要继续建造,而且仿制佛郎机炮的事情也还要继续。
不过沈某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事说出来也不知道大人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沈秋来这里只是将布政使封常清的书信以及望远镜的兵部文书,交给了他们。
所以到现在为止,汪鈜等人都一直以为沈秋也是过来勘察屯门之战细节的官员。
虽然锦衣卫很扎眼,但是他们觉得沈秋是翰林院庶吉士,而翰林院是皇帝的秘书机构。这皇帝派出的人员,有锦衣卫保护,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
这个时候,汪鈜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像自己以前想象那样。
果然,只见沈秋从怀中掏出嘉靖给的文书,递给汪鈜。
汪鈜将信将疑的接过文书后,仔细看了起来。看到最后,注意力自然是集中在嘉靖玉玺之上,难怪能有锦衣卫护卫,这可是皇命啊。
不过随之而来,汪鈜的疑问也来了。
“这个,朝廷既然有通使佛郎机人之意,沈大人你为何不一开始就说这些,反而是费力打击佛郎机人。
如今对方一天之内损失四艘战船,阵亡一两百人,被俘两百多人。如今这局面,不分出个胜负,怕是不会和谈了吧?”
夏言看了沈秋一眼,然后笑着对汪鈜解释道:“汪大人,这事我之前就问过沈大人了,我来给你解释这事吧。”
于是接下来,夏言就将他们启程前往水师港口那一天的对话,说给了汪鈜。
汪鈜非常认真的听夏言说着,初时还是一副疑惑未解的样子,但是随着听得越多,也就明白了沈秋的意思。
一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兵强马壮之时,谁会和弱势一方和谈?即便是和谈,怕也是城下之盟那种和谈。就那种和谈,不要也罢。
当然,之后汪鈜也不免问了沈秋一句:“咱们真的有必要和这些佛郎机人和谈吗?当初咱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是照样赶他们走吗?如今不但学会了仿制他们的火炮,而且还有了龟船这种战船,即便是佛郎机人来和我们大打一场,他们也没有多大的胜算了。
怎么说如今也是,今时不同往日,要不咱们就先斩后奏,自行决断了这事,为大明保住这份颜面?”
沈秋还不知道怎么说,夏言再次笑出了声。
“夏大人这是怎么了?难道老夫说的不可行?”
“不是,汪大人说的确实可行,只是有一点大人多滤了。”
汪鈜十分不解的回忆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言语,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面带疑惑的向夏言求解。
看着夏言那一副贱兮兮的表情,沈秋实在是不想看他卖关子了,本想开口给汪鈜解释原因。
不过还是被夏言抢过话头道:“汪大人若是不想与佛郎机人和谈,这是不用管其他人的想法,包括皇上的意思都不用考虑,你只需要将眼前这位沈大人说服,整个朝廷就会同意汪大人的意见。”
汪鈜虽然知道沈秋不凡,但是怎么也想不到沈秋竟然有这么大的份量,不仅皇上就连整个朝廷都在这件事上被他左右。
看了看夏言那一本正经,无丝毫玩笑之色的表情,汪鈜十分惊讶的看着沈秋问道:“夏大人所言当真?”
虽然事情不想夏言说的那么简单,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摆平沈秋就摆平了和谈这件事。
因为满朝上下,真的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和谈的只有他沈秋一个人,其他人全是被他那莫名其妙的高涨情绪,给渲染出来的。
所以当看到沈秋点了点头之后,汪鈜稍微想了想后自我分析道:“这若真是沈大人的意思,那汪某就什么都不说了,因为汪某相信,以沈大人的才智还坚持这么做,必然有沈大人一定要这么做的原因。
而汪某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沈大人完成这个差事。”
听到汪鈜的这番话,沈秋感动的差点落下泪来。立马起身就是朝着汪鈜行了一礼,这是他沈秋坚持这件事情以来,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就直接表示全力支持自己的人,怎么能不让他感动呢?
“那你打算现在怎么办?”
听完之后的汪鈜,询问沈秋打算道。
沈秋想了想:“还好,他们这两仗损失虽然很大,但是总算还有人跑掉,不过最近他们应该是没有胆子再回来了。想要和谈,咱们的希望就只能放到咱们的这些俘虏上面了。”
汪鈜点点头道:“这个确实可以,放些俘虏回去让他们传话,远比咱们说什么强的多。”
得到汪鈜的同意,这件事情确实好办多了。
第二天一早,沈秋就来到了关押俘虏的战俘营。
这里的战俘,除了大胡子和他的副官之外,其他人都是前天夜里海战俘虏的佛郎机人。沈秋对那些后面进来的人没有什么兴趣,他的目标直指大胡子与他的副官。
佛郎机人在这里的俘虏,都见过大胡子,所以现在这座俘虏营里面,职位最高的就是大胡子和另一艘战船的船长。
从现在战俘们的位置来看,就能非常明显的看出来,这两位船长的超然地位。
沈秋直接就冲着这两位过去了,不得不说即便是做了俘虏,这些佛郎机人也不是一盘散沙。当他们发现沈秋的目标是两位船长之后,都十分警惕的开始靠近两位船长。
负责看守的两位百户,自然看出来这些人的举动。佛郎机人知道给自己人撑场面,他们怎么可能不懂呢?
“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别动,说你们几个呢,还在过去,是想我派人进来收拾你们吗?”
“你们让开别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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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些看守的训斥,佛郎机人也意识到沈秋等人的这次到来,应该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从沈秋的表情中,他们也大概能猜到一点,那是一副充满善意的笑容。所以他们觉得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这时沈秋已经在锦衣卫与看守百户的护卫下,来到了两位船长的不远处。
两位船长互相看了一眼,都以为是来审问自己人两人的,为了不让自己的船员遭受无妄之灾,他们挥手让自己的这些船员都退了开去。
而两人也站了起来,朝着沈秋一行人走去。
大胡子开口说道:“这位大人,你们要问什么咱么换个地方问吧,能说的我们都会说,但是希望您们不要为难我的这些船员。”
沈秋也是笑道:“只要你们二位肯配合一点,我也不会为难你们的这些船员。”
听到沈秋这么保证,两位船长已经抬腿准备去审问间交代事情了。不料沈秋却是一伸手拦住二人的去路。
这让大胡子两人都是一惊,有些莫名其买的看向沈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