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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千年灵运桥(1 / 1)

西桥村。

因村头那座老桥而得名。

西桥村外有一条不大的河流,溪水潺潺,自村外缓缓流过,最后无声无息的注入大海。

老桥宽约两三米,长十多米,古朴的拱桥结构。村里的女人,每日农忙回家,就会端着一家的衣服来桥下水浅,且有石条处浣洗衣物。

时常也会有小孩子,跟在洗衣的母亲身旁玩耍,又或是几个小孩子一起在河边玩耍嬉闹。

也总会有好奇的小孩,抬头望向桥侧。看着那,因年代久远,已经被风化的完全看不清是什么字的地方,向母亲问道:“娘,那是什么字啊?”

西桥村的洗衣妇人,从来都不需要抬头看向那,原本镌刻着桥名的地方。因为从她们第一次见到这座桥的时候,桥名就已经是如今这副无法辨认的模样了。

不过对于孩童的提问,他们都会很严肃,且认真的回答道:“那是三个字,叫——灵运桥。”

有些东西,即便他的名字已经模糊的无法辨识,但是人生代代,口口相传,它的名字也会被流传下来。

风吹过的时候,带走了桥的名字,可村子里的人却将他记在心里,千百年来传递不断。

而灵运桥,也有着它自己独特的故事。

北齐文宣帝天宝四年,这座由附近观海寺住持高僧德能,筹集善款的灵运桥建造完成。

而后德能亲自提笔写下了灵运两个字,自此之后,这座石桥就有了一个寓意美好的名字,直到今天。

当时的观海寺,如今连废墟都不曾留下,也没有人记得,西桥村的村口曾经有一座颇为热闹的寺院。

独独这座石桥,历尽九百七十年的风雨,最终还是在此地,默默地发挥着德能当年许下的宏愿——愿天下万千生灵,下雨有伞,遇河有桥。

此刻的灵运桥,又发挥着另外一个作用——谈判场。

灵运桥的北岸,西桥村的男男女女们,挤了满满一岸。男人则是拿起了棍棒工具,随时准备上前干架。

而南岸这边人也不少,张村的百十号村民,正是一副摩拳擦掌,等待大干一场。

不过南岸的情况开始复杂起来,沈秋等几位京城来客已经不是孤零零的站一堆。

那些丢失的马,此刻正被牵在身后。老黄更是拉着自己的马朋友,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像是在安慰,又像是询问。

张村村民的最前面,有五六名用绳子捆住的大汉,正被村民们压在队伍前。这几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是刚刚被人毒打过一顿。

原来,张村的人在与铁蛋汇合之后,就直接杀向西桥村。

铁蛋凭借记忆中听到马鸣的地方,找了过来,那地方正在西桥村外的一片树林中。

越是往西桥村的方向走,马匹的线索就越多。路上明显多了不少新鲜马粪,而且还有不少地方的草木,有明显被踩踏的痕迹。

而仔细掀开那些路边杂草,还能看得见一些马蹄印。虽然近几日无雨,但是夏天的花草树木上会有非常多的露水。

而昨夜盗马乃是凌晨之后的事情,晚上天黑没有举火。不仅是马,就连人有时候都会一脚踩到路边草丛里。

也正是这样,马蹄踩踏之后,就会在草地比较松软的地方,留下马蹄印。

所以张村的人,越是一路寻过来,就越是确定马在这个方向上。

果然一行人到了小树林附近的时候,已经能明显听到马鸣。

由于张村一百多号人的队伍太过于庞大,行动起来发出的声响肯定小不了。

结果原本留在小树林看守马匹的人,眼见张村这么多人过来,直接拔腿就跑。

张村的人,那里肯善罢甘休,浓眉大汉第一个弹射而出。带着一群村里的青壮力穷追不舍。

之后就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那些逃跑的人,正是西桥村的村民,快的几人跑过了桥,进入了村子。慢的那五六位就被大汉等人给按在了地上,一阵毒打。

好在后面赶来的阿发,第一时间制止了大汉等人的下狠手毒打,只允许他们对非致命部位殴打。

否则一大堆人的围殴,下手没轻没重,极有可能造成死人事件。

这不是没有先例,阿发小的时候见过多次邻村械斗。轻重伤乃是常事,死人也没有什么奇怪。

也正是因为搭上了人命,原本并不是无法解决的争端,到最后都形成了村与村之间,无可化解的血海深仇。

化不开的已经不是原先的争端,而是因为争端而搭上的性命,这才是真正化不开的过节。

古老的灵运桥上,两位六十多岁的老村长站在桥面上。一位自然是张村的族长,另一位则是西桥村的村长。

此刻整个场面有点出乎沈秋的意料。没有先前在小滩村那种叫嚣与吼叫。

虽然灵运桥的两岸,人数远比之前多,但是场面却安静非常,几乎所有人都是浅浅的呼吸。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犹如一张画卷,安静无声。

两位老人站立在古桥之上,互相对视着,默默无言。

桥下溪水,缓缓流淌着,每每遇到被水流长年累月冲刷,而变得圆润光滑的各种大小鹅卵石的阻挡,伴随着哗哗的声音,泛起一朵朵美丽的水花。

一阵夏日微风轻轻吹过,树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虽然是夏日,仍然有几片树叶,不等秋来,就急匆匆的随风飘落下来。

“长隆兄弟,我的人你就这么打了?”西桥村村长语气缓慢而又平和的说道,听到别人耳朵里,一点都不像是在为自己村民找说法。

张村族长张长隆的回答,也是这么一副语调,好像事情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平昌老弟,这人不但我要打,你也要打才行,不然将来会惹更大的祸事。”

西桥村村长周昌平回头看了逃脱的侄儿一眼,只见对方眼神慌乱无比,并且马上低头四顾,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只此一眼,周昌平基本心里有了谱,不过面上那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模样,未曾有一分改动。

“哦,那就劳烦长隆兄弟说说是怎么回事了。”

“好。”

……

张长隆开始平静的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周昌平仔细的听着。表情也在不断地变化,阴晴不定。

最后,张长隆长叹了一口气:“事情就成了你眼前看到的这幅模样。”

周昌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不经意间调转了头,看向身后的侄子。

原本慈祥而又和蔼的面容,在一瞬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恐怖而又狰狞,所有的愤怒全部在这张老脸上展露无遗。

“给我滚过来说清楚。”

歇斯底里的怒吼,使得发出的声音,没有了圆润与饱满,有的只是粗矿中带着破音。

侄子周盛默,何曾见过伯父发过这么大的火。自小在心底对伯父的那一丝丝惧意,又汇聚升腾而起。

若是在往日,又或者不是因为这件事,周盛默必然会第一时间撒腿就跑,毕竟他信奉的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套。

他常常在兄弟们中间这样说:不跑,不跑是孙子。

然而今天这情况非常不一样,本应该极力躲避问责的周盛默,深吸了一口气,选择动身一步一步走上桥。

超乎所有人意外举动,让周昌平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侄子突然之间变得不一样了,像是长大了。

许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周盛默洒然上桥的一幕上。却没有人注意到,已经鼻青脸肿的被被捆人员,如今看着这一幕,正忍着疼痛笑了起来。

若是先前,他们还会在心底埋怨那几人跑的太快,将自己几人丢给了张村的人。

可这一下,全都无所谓了。

本来是严厉的问责声,然而到了嘴边,周昌平居然用另一种相对更慈祥的口吻道:“说说为什么吧!”

没有时间去想伯父为什么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周盛默趁着自己还有剩余勇气,用尽力气喊到:“盛默做这事,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咱们全村人。”

周昌平突然有一种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感觉,刚才就应该狠狠的痛骂这个兔崽子才是,省的他如今在这里丢人现眼。

周盛默看着伯父,那起伏的胸口,与慢慢开始大口深呼吸的动作,知道伯父这是在做最后的克制,随时都有可能全力爆发。

周盛默也不敢再等,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喊叫道:“海沙,附近几个村子都在被拉走,凭什么就只有他们张村,能够得到补偿,而我们只能干看着啊。

我周盛默虽不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不允许我西桥村的后人,只能看着张村的孩子有书读。”

声音洪亮,灵运桥两岸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话里内容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西桥村的村民也都听说了这事。可是除了感叹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原本要发怒的周昌平,一瞬间所有的气都消失不见,脸上也罕见的挂上了阴沉与无奈的表情。

西桥村的村民,原本多数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围观周盛默这个挨千刀的又惹出了什么祸事。然而这一刻,他们全都因这番话,而动容,这何尝不是他们扪心自问过的话?

即便是原本怒气冲冲的张村村民,也出奇的怒气消散,大都只是无奈的呼出一口气。他们太清楚周盛默说的是什么了,不知不觉中,在手中挥舞的木棍停止了挥舞。

扣押住几个偷马贼的大手,也在这一刻放开了不少。意外之余的几人,回头看了一眼张村众人,也难得没有立马逃跑,而是继续呆在原地。

最过意外的莫过于,自京城远道而来的这些贵人们。而贵人中,沈秋最为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提出的一个善意举动,竟然会惹得这些风波。

虽然意料之外,但细思又在情理之中。

周盛默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让所有人都惊骇的一天。对于如今这个场面,他一时间竟然有点手足无措,但是眼光自对面人群中一扫而过。

瞬间他有了主意,拔腿就开跑,目标直指沈秋等人所在地。

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就是现在。

原本因那段话,多数人都陷入了同情之中。然而周盛默的跑动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张村人虽然同情他,但是绝对不允许他威胁到这些京城贵客。于是村民开始主动上前阻挡周盛默的前行之路。

原本已经半自由的几位偷马贼,见到周盛默的举动,先是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周盛默意欲何为,但是马上反应过来,无论如何都要帮忙打掩护,皆是忍着疼痛就要想起身帮忙。

结果刚刚直起不到一半的身子,再次被张村的人,从后面照着脚弯就是一踹,几人只能再次无力的跪倒地上。

只能忍着疼痛,用无奈的眼神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周盛默身上。

眼见有人冲了过来,徐家的保镖第一时间,自后排走了出来,护在两位徐家主人面前。

就连沈秋也发现,老刘这个半大老头子居然也从旁边上前一步,护在了自己身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突破张村阻挡队伍的周盛默,冲到沈秋几人面前时。居然做出了让他们惊讶的举动。

就连已经跑到桥边的两位村长,也同时大感意外。

张村的人是松了一口气,总算这家伙不是要发疯伤人。

西桥村的村民,先是惊讶,接着就是一声哀叹,因为他们马上就明白周盛默这是要做什么。

被护卫在身后的徐家姐弟,挥手将护卫撤开,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盛默,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问什么。

原本与马朋友交谈的老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

周盛默跪倒就是一拜,头重重的磕在硬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盛默无意伤害几位贵人,盗马最初也只是为泄一时之愤。盛默在这里,给几位贵人赔罪了。”

说完,周盛默就准备再次磕头。

这种情况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看着他这么拜,沈秋徐凤仪等人皆是出声让人制止他的再拜。

好在人多,总算是将人给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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