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蝶王的视线锁定卫长琴的脸庞,似乎想判断他说话是否真实,“你是知道我身世的,对不对?你连我母亲的姓氏都知道,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父亲是谁。”
“我所了解的,仅仅只有你的母亲而已。”卫长琴面不改色道,“你比我还要早出生三年,你出生的时候,你娘与我娘就已经分离了,关于你娘的事情,我也就只能从我娘嘴里知道而已,她们姐妹感情好,乃是双生姐妹,但是长相不大一样,性格也不同,一个性格软些,一个冷酷些。”
“双生姐妹?那么谁是姐姐?”
“你的母亲,早半个时辰。”
“如此说来,我应该称呼你的母亲一声二姨。”蝶王道,“二姨的性格更冷酷些?我倒真希望我母亲也是这种性格,这么一来,她就不会懦弱地一直隐瞒着我的身世。”
“她都已经不在世了,你就不要再怪她。”
“我想知道那个抛妻弃子的混蛋究竟是谁?让我知道,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卫长琴听着蝶王阴狠的语气,心道一句:没告诉他还真是对的,否则他一定会沉不住气,直接就去寻仇。
“卫长琴,有个问题我挺纳闷。我从山洞坠落到地下宫殿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许多牌位,我应该没眼花吧,那些都是谁的牌位?这个地下宫殿是你建造的吗?若要供奉自家先祖,放在自己家里供奉不就好了,何必要在郊外建这么一个地方?”
“这是我个人的秘密,我拒绝回答。”卫长琴淡淡道,“虽然你我之间有血脉关系,可我并不想向你交代我的事情,所以就请你不要多问,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蝶王闻言,“嘁”了一声,“不说就不说。”
“药来喽。”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下一刻,房门就被推开,蓝色的人影踏了进来,携带了一阵的药香。
“快把这药给喝了,有助于伤口的愈合。”神墨走到了床沿边坐下,把手里的药碗递给了蝶王,“我出去这段时间,你们聊了些什么?一笑泯恩仇了么?”
“哪有什么恩仇?之前只不过是相看两厌罢了,如今看在血脉关系的份上,自然就不会针锋相对。”卫长琴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蝶王,“以后还会想杀我吗?”
蝶王冷哼了一声,“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我错了一样,你明明也对我有杀心,我身上这么多伤痕,还不足以让你消气吗?”
“你若不来行刺本相,你也不会吃亏,我设了陷阱等你来跳,你想杀我自然就会中计了,这也算是自找的。”
“你们俩别争了,算起来你们都没错。成王败寇,聪明点的就赢,笨点的就输呗,哪有什么对与错。”神墨说得云淡风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蝶王,你得记住,你本来孤身一人,现在有亲戚了,别动不动就跟他置气。还有长琴你也是,别仗着自己聪明点就欺负他……”
“你说这话分明就是在笑话我。”蝶王脸色微沉,“你一直在强调他比我聪明。”
神墨轻咳了一声,“你既然知道,就该向他学习,我也希望你能学聪明点,这没什么不对吧?”
“你对我们这么关心,你是我们什么亲戚?”
“我是沈家养子,被你们外祖父收养,你们二人的母亲不是我亲姐姐。按照辈分,其实你们应该叫我舅舅的,但是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刻意强调自己长辈的身份,长辈与晚辈那些礼仪太烦了,我跟长琴,都师从他的外祖父,他叫我一声师兄也是合理的。”
“被外祖父收养?你的年纪看起来跟我们相差无几,却要做我们的舅舅,这也太不合理,外祖父应该收养你为孙子才对,而不是养子吧?”蝶王说着,喝了一口药,“真苦。”
若说是外祖父的老来子,叫一声舅舅也应该。
可既然是收养的,年纪差不多,却成了他的晚辈,身份上矮了一截,想想觉得有点不甘心。
“你觉得我跟你们的年龄相差无几?”神墨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已经不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了,我的年纪……四打头的。”
蝶王差点被药汁给呛到。
眼前这俊朗又年轻的蓝衣男子,年过四十?!
“我的年纪确实比你们大一轮不止,你不用大惊小怪,我医术高明,懂得该如何驻颜。”神墨说话时,打量着蝶王的脸,“你这张脸看起也挺嫩,如果你希望四十以后也像我这般年轻,可以来向我讨教驻颜之法。”
“……”
喝过了药之后,卫长琴拿了一条黑布来,要蒙蝶王的眼睛。
“这个地下宫殿里的秘密不能让你知道,蒙上你的眼睛再把你带出去,之后我们会把宫殿锁好,你找不到入口,即使找到你也打不开,所以,不要想着来探究。”
“就算让我知道又怎样?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
卫长琴懒得回答他,直接把他的眼睛给蒙上,让神墨把他扛出地宫,一路扛到山洞外的马车上。
神墨道:“蝶群还在那山洞里飞来飞去的,你赶紧把它们遣散了。”
蝶王靠在马车壁上,含着哨子,吹响了遣散蝴蝶的音律。
他在马车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
“你是想自己找家客栈住呢?还是暂住长琴的府上?”
蝶王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去顾府。”
“为何要去顾相那里?”
“去她那里住得安心些。”
“这我可就不明白了,住卫府难道就不安心了?顾相是外人,长琴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你是不是记恨他之前要杀你的事情?你也想杀他,没理由怪他。”
“我不是记恨这个,只是我依旧没想好应该如何跟他相处。还是跟顾相在一起轻松些。”
蝶王说这话的时候,卫长琴已经关好了地宫的门,回到马车边,把蝶王的话听在耳中,立即反对道——
“不要去顾府,就去卫府。”
蝶王不满,“你怎能擅自更改我做出的决定?”
“顾府没有像神墨这么好的大夫,让你留在卫府里,更有利于你的伤势愈合,不是吗?”
“养这些伤还不容易吗?不就是擦药跟喝药?把外敷的药给我,我每天自己涂,再把口服的药方写给我,我会每天按时喝,这么一来,我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你为何就一定要去别人家里?总是去打扰人家,白吃白喝的,你以为人家不会觉得烦吗?”卫长琴试图劝说他,“我跟顾相不一样,从今以后,你在我府上白吃白喝,我不会嫌你烦。母亲临终前就说过,如果我有生之年能够遇到姨母和她的孩子,我必须善待他们,保他们衣食无忧,这是最起码的。”
“卫府的饭没有顾府的好吃。”蝶王给出了理由,“我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是我挑食……”
“卫府的厨子,怎么就比不上顾府的厨子了?”卫长琴面无表情,“你要是喜欢顾府的厨子,我就去跟顾相商量,咱们两家把厨子给换一换,或者直接把顾府的厨子让给我,这么一来你就能吃到你想吃的了,顾相应该会同意的。”
“你别去找她说这个事情。”蝶王道,“顾府里最好的厨子是顾相,你能把她聘到卫府里吗?”
“痴心妄想。”卫长琴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可以随便使唤顾相?你想去顾府,是留恋顾相的手艺吗?她谈谈相爷,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何必每天都自己动手做饭?她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会自己做。”
“偶尔能吃到也好啊。”
“你就为了几顿饭,就要亲近她,疏远我?”卫长琴的语气中带着失望,“你果然没有把我当做自己人,我把你当成亲戚看待,是不是有些可笑了?你大概一点都不稀罕我这个亲戚,就连我想管你吃住,你都觉得不屑。”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屑了?”蝶王拧起了眉头,“过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日子,突然有了亲戚,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也没说过不认。”
“既然认了,就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卫府里还有很多空房间,你自己去选一间喜欢的吧。”
“……”
“长琴说得没错。”驾驶着马车的神墨附和道,“你要是有什么事麻烦我们,我们不嫌你烦,可顾相是外人啊,跟你非亲非故的,你总是去蹭吃蹭喝的像什么样子?人家心里觉得你烦,给你面子不说出来而已。自从莹莹被皇帝看中,躲在外面之后,这卫府就清冷了许多,有了你的加入,应该能热闹点。”
“行吧。”蝶王道,“那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常去顾府蹭吃蹭喝……顾珏清真的会嫌他烦吗?
若是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能空手去了。
……
一晃眼,三日的时间过去。
这一天,十月十,正是薛家举办竞拍宴的日子。竞拍宴的场地就设在薛府庭院,宾客们凭着请帖陆续进府。
顾珏清一进府,就被下人领到了第一排的席位坐下。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眼观察着薛府的布局。
薛家不愧是巨富,这庭院一眼望去,气派的程度丝毫不输给相府。亭台楼阁与花圃假山看上去都焕然一新,可见下人们平时对府里的建筑都仔细保养着,无论经过多少个年头,都不想让这些景物看起来陈旧。
仆人们长相个个端正,婢女们也皆是眉清目秀。
“顾相。”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就知道会在这遇见你。”
顾珏清不回头都知道是谁,笑着说道:“本相也猜到,这第一排的贵客里肯定会有卫相。”
卫长琴坐在了与她相邻的位置上,“薛家人脉甚广,朝廷的一品大员几乎都会邀请,能到场的都坐贵客席位,你我的位置自然是靠前的。”
二人正说着话,薛家大小姐薛凰月现身了。
她搀扶着一名中年美妇坐在了主位上,那妇人风韵犹存,眉眼间却不太有精神,倒像是身体不适,却依然要出来问候客人。
“母亲,你坐一会儿,我去看看还有多少人没到齐。”
顾珏清转头望了一眼身后,客人来了应该有八九成,只剩少数的坐席上是空着的。
“钱夫人,钱大公子,这边请。”
又有一对母子被下人领着坐上了第一排的贵客席,正是钱大官人的夫人和长子。
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钱家的小公子,钱司辰。
分明是一家人,却不走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钱家小公子遭受排挤。
“我们老爷今天实在不得闲,来不了。”钱家主母朝着婢女说完,转头帮钱家大公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你今天穿得好像不够多啊,小心着凉。”
“母亲不用担心,我精神好着呢。”钱大公子说着,瞥了一眼跟上来的钱司辰,“不像二弟,他才是真着凉了,生着病还非要出来,给人看他这病殃殃又没精神的样子,自己生病也就罢了,不要把病气传染给别人才好。”
“钱大公子的意思是,生病的人就不配参加这宴会了是吧?”顾珏清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向了前方的薛家夫人,“薛夫人你听听,客人在你的地盘上,却瞧不起你。本相一入席,就看见夫人脸色不好,应该也是在病中吧?在病中的人应该得到慰问,而不是讽刺,薛夫人,像钱大公子这样无礼的客人,要不要留,你自己看着办。”
薛夫人瞥了一眼钱大公子,“公子既然这么怕被病气传染,不如离开?免得伤了您的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