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林维桢特意落在高倩身后,观察她的走路姿势,步伐稳定,看来大腿上的伤的确好了。
女孩子如果瘸了一条腿,可真就不美了。
宿舍楼下停着一辆偏三轮,高倩拍拍油箱,得意地问林维桢:“怎么样?帅吧!”
林维桢装模作样的围着偏三轮转了一圈,点点头道:“帅”,其实他不喜欢偏三轮,看着挺拉风的,但就是对它无爱。
高倩把车把一偏,道:“送给你”。
林维桢吓了一跳,摆手道:“不要!”
“你这人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真磨叽,一句话,要不要!”
林维桢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不由苦笑一声,摊摊手道:“你送我我也养不起啊!跟你说实话吧,我不喜欢偏三轮,再说前两天刚买了辆自行车,在学校骑自行车也方便,这摩托车你让我怎么开?平时停哪?我一个学生开着它影响不好”。
高倩气呼呼地道:“不要拉倒,姑奶奶我还舍不得呢!”
林维桢见她耍起了小脾气,心里好笑,她之前可从来不这样,现在倒更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于是笑着问:“还吃不吃涮羊肉?我都快饿死了”。
高倩白了他一眼,“饿死拉倒,正好省一个人的饭钱”,转身问林维桢的舍友:“你们谁会开这车?”
黄振声道:“我开过”。
高倩道:“那你来开,我坐小林子的自行车,小林子,你的自行车呢?”
听着她一口一个小林子,林维桢没好气道:“去哪吃?如果太远可不行,我怕还没吃到饭,就累死了”。
高倩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德性,不远,饿不死你”。
黄振声骑上偏三轮,后面坐着两个,斗里挤了三个,向高倩问清楚路后,一脚就打着了火,拉风地挥挥手,道:“先走了”。
高倩跳上自行车后座,搂着林维桢的腰,大喊一声:“驾!”
林维桢懒得跟她计较,踩了两圈,自行车飞快地窜了出去,出了学校,高倩不时地开口指路。
骑到半路,发现不知不觉进了二环,林维桢累得不行,喘着粗气抱怨道:“你还说不远,我估摸着得有十来公里,你可真能折腾我!”
“这才多远,你慢慢骑就是了。对了,你去吃过?”,高倩发现林维桢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过了一条巷子,这是条最近的路。
林维桢可不会告诉她真相,糊弄说:“我看过地图,知道这条路近,要是走大路,我真要累死。你回来以后在哪高就?”
“别提了,现在在家待业呢”,高倩半真半假地回道。
林维桢说:“这样也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吃饭时,高倩要了两瓶二锅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林维桢直接把她的杯子拿走,“你就算了,过会儿还得骑车”。
高倩瞄了他一眼,笑道:“行,我听你的”。
学校食堂里的大锅饭没什么油水,小锅饭又太贵,舍不得吃,开学一个多月以来,大家早就馋肉了,此时见到一盘盘羊肉摆满了桌子,一个不少地眼冒绿光。
眨眼间,桌上的盘子全空了,高倩重新点了一桌肉。
牟叶平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拦住高倩:“吃饱了,吃饱了,别点了”。
高倩没理他,点完菜后问林维桢:“你吃饱了吗?”
林维桢打了个饱嗝,道:“早着呢,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我说兄弟们,不是说好了么?今天咱们贫下中农打土豪,敞开了吃!”
高倩听得眉开眼笑,道:“那你多吃点”。
吃饱喝足,拍着肚皮走出饭馆,牟叶平回头看了一眼饭馆的门脸,感慨道:“真想以后天天都来吃一顿”。
黄振声酒量不大,三两白酒下肚,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牟老大说的是,每天喝着革命小酒,看着白嫩的羊肉在铜锅里打着转,这日子……,想想就流口水”。
“那可不,我要是能天天这么吃肉,少活10年都行”。
田俊马上接过话头,道:“以前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得再加一条,酒肉管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嘿,老田想媳妇了!”
“哈哈……”。
林维桢笑着道:“老田你放心,你这个人生目标很容易实现,长则十年,短则三五年,你肯定顿顿能吃上肉”。
田俊的黑脸膛上满是憧憬,“那就借你吉言了”,心里却不相信好日子能这么快到来。
高倩付完账走出来,问:“你们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维桢砸吧砸吧嘴道:“我们在回味刚才的涮羊肉,意犹未尽啊”。
高倩笑道:“过两天我去学校找你,还请你们吃涮羊肉”。
“别”,林维桢赶紧摆手拒绝。
高倩马上嘟起嘴,不满地问:“你不欢迎?”
“哪有,我是怕被你养叼了嘴,以后万一没肉吃了,可咋办呢?”,林维桢装出一副可怜模样。
高倩昂起下巴,傲娇地道:“欢迎就好,那就说定了,过两天我来找你玩”。
打发走高倩后,林维桢和舍友们一起往回走,这顿饭吃的太饱,正好消消食。
林维桢领着舍友抄了来时的近路,在那条巷子口停下脚步,往巷子里张望了几秒钟,这个动作没有被舍友们发现。
林维桢对这条巷子很熟,闭着眼睛都能走一遍,因为他家的祖宅就在巷子里。
按捺下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林维桢快走两步赶上舍友,想到后天下午最后两节没安排课,到时候过来看看情况。
……
转过天来,林维桢骑车来到巷子口,推着自行车走进巷子,脚踩着石板路,不时的打量着两旁的建筑。
工作日的下午,巷子里很安静,一路走来,只遇到了几个行人,基本上都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
又走了几十米,终于看到一栋熟悉的四合院出现在右前方。
来到门前发现大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跟记忆里的门牌号一模一样。
林维桢停好自行车,趴在门缝上往里看,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没有一丝生气,看样子很久没人住过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干嘛呢”。
林维桢吓了一跳,转身一瞧,顿时乐了,居然是个熟人,郝万福。
当然此时的郝万福并不认识他,吊儿郎当坐在林维桢的自行车后座上,翘着二郎腿,警惕的打量着林维桢。
前世第一次见到郝万福是在85年往祖宅搬家时,那时的郝万福二十岁出头,模样跟现在没多大变化。
眼前的郝万福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满脸的青春痘,一张娃娃脸非得装出凶神恶煞状,让林维桢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林维桢装作不认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支烟过去,笑着道:“同志你好……”。
“谁跟你是同志?”,郝万福没给林维桢好脸色,不过右手却没闲着,麻利地接过烟,“呦,红塔山呢”,说着,郝万福把烟放在鼻子下深深地嗅了一口,一脸陶醉。
林维桢赶紧帮他点上烟,笑着问:“您贵姓?”
郝万福吐了一个烟圈,眯着眼睛道:“问你话呢,老远看见你鬼鬼祟祟的趴门缝,想干嘛?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儿是谁的地盘!”
“同志,您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学生,不信你看看我的学生证”。
郝万福狐疑地接过学生证,扫了一眼,哑然道:“啥?你是北大的?”
林维桢笑道:“如假包换,上面有照片,您看仔细了”。
郝万福抬眼一瞧林维桢胸前的校徽,马上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满脸堆笑道:“哎呀呀,大水冲了龙王庙,早知道你是大学生,我才懒得管闲事呢”。
“没事没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叫林维桢,你呢?”
“郝万福,大家都叫我郝老二,我看你年纪比我大,你直接喊我万福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