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谭沁往林维桢屋里跑得很勤,小丫头似乎变性子了,进屋后话突然变少了,林维桢在看书,她就在旁边写作业。
林维桢对此有些不习惯,看书时经常扭头看一眼小丫头,好几次把她看的满脸通红。
林维桢不是个雏,何况前世小丫头就对自己表现出若隐若现的情意,只是那时林维桢心里装着柳月,再加上后来两人一个在首都,一个在曲阜,渐渐地就断了联系。
这一世,柳月已成了过去时,也不会再有将来时,但他对旁边的这个小丫头还是没有其他心思,和前世一样,把她当成了自己那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呃,其实最主要的是这丫头年纪太小了,上辈子林维桢活了60多岁,实在对可以给自己当孙女的谭沁下不去手啊!
参军的日子越来越近,林维桢心里越来越紧张,或许是出于对前途和命运的担忧,每天晚上睡觉前,在心里祈祷老天爷,不要被分到南方部队,越往北方越好。
书算是看不下去了,林维桢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反正到了部队后都会发。
“丫头,这支钢笔和笔记本你替我保管着”。
谭沁接过东西后,一脸欣喜道:“林大哥,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林维桢笑道:“怎么可能,这里算是我的半个家,肯定会回来!”
谭沁眼珠一转,问:“就半个家?”
林维桢想到宜城的家,消失的父母和妹妹,心里充满了悲楚,又想到这几年谭山对自己像对儿子一样关照,杨婶做的可口饭菜,为自己修补的衣服,还有眼前这个一口一个林大哥的小丫头,强笑道:“比我之前的家都好!”
“嗯”,谭沁看了一眼林维桢,将笔记本抱在胸口,斗志昂扬道:“我向林老师保证,人在东西在,人不在东西也要在!”
后天就要走了,就要离开这个战斗了四年多的地方,就要离开这么多可爱的战友们。
林维桢决定在临走前跟大家打个招呼,于是骑着谭山的自行车,在农场里转了一圈,每个组、每个小队都走到,大家得知林维桢参军了,都羡慕不已。
林维桢嘴上谦虚,心里却发苦,大声呐喊,谁愿去谁去,臣妾不愿意啊!
回农场路上,又经过九组,林维桢心血来潮,熟门熟路地来到魏老太家,看看那些香菜是不是如魏老太说的那样,顽强地挣扎起来。
还别说,墨绿色的香菜比上次看起来更喜人,原本倒伏的菜梗重新直立起来,林维桢不由感慨,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他似有所感地趴在篱笆上,盯着这片墨绿色的香菜,思绪乱飞,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来,心里默念道,这是个最坏的时代,更是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个伟大的时代,更是个波澜壮阔、英雄辈出的时代!
“呦,娃娃老师来了”,魏老太早就看到林维桢了,不过林维桢在发呆,她就没打扰。
林维桢笑着应道:“老太太,这香菜长得真好”。
魏老太笑得开心,“那是,这法子从我爹那里传下来的,还多亏了我弟弟。那年我爹也是在这里种了一畦香菜,我弟弟不喜欢吃香菜,怪我爹做饭时放香菜,深更半夜偷偷爬起来把园子里的香菜都踩了”。
林维桢听得直乐,脑补起当时的情景,心说魏老太的弟弟跟她一模一样,聪明伶俐,居然能想到这么个法子,绝其根本,不错不错!不过,就今天所见来说,魏老太弟弟肯定没达到目的。
又跟魏老太聊了一会儿,老太太得知林维桢要去参军,转身就回了家,林维桢一头雾水,寻思着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不会是因为他弟弟是guo军吧?
既然自己不受欢迎,林维桢骑上车就走。
“哎,等等,你这娃子,咋就走了呢?”
魏老太衣服前襟里兜着东西,急匆匆地赶过来,到了跟前,将前襟里的鸡蛋一个个塞到林维桢的口袋里,“你别嫌少,路上顶饿吃”。
林维桢赶紧拒绝,“老太太,我哪能要您的东西?这鸡蛋你留着自个儿吃吧”。
别看魏老太年纪大,但手劲儿可不小,林维桢生怕伤着老太太,不敢用力,只好任由老太太往自己兜里装鸡蛋,“那就谢谢您了!”
魏老太一副胜利者的样子,笑眯着眼睛道:“谢啥,你个娃子有礼貌,懂事,老婆子喜欢得紧”。
临走前,林维桢嘱咐道:“老太太,以后有事不要一个人硬扛着,去找你们的组长,你们组长不管,你去找谭场长”。
魏老太挥挥手道:“晓得晓得,走吧走吧,去了以后当心着,不要硬往前面冲,跟在后面就行”。
林维桢心里一暖,笑着点点头道:“我也晓得,我这人胆小怕死,还没娶媳妇呢”。
魏老太笑呵呵道:“快走吧快走吧”。
出门饺子回家面。
离开的那天,杨婶抹黑起了个大早,忙碌着和面、剁馅儿,等林维桢起来后,杨婶和谭沁已经在正屋开始包饺子。
林维桢洗完脸打算帮把手,杨婶一把推开他,“今天你歇着,等着吃就行”。
林维桢没跟杨婶客气,找了个马扎坐在旁边,问谭沁:“怎么没叫我起床?”
谭沁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擀饺子皮,“今天特殊嘛”。
过了一会儿,谭山也洗干净手过来包饺子,这还是林维桢第一次看到谭山包饺子。
谭山熟练的包好一个饺子,得意问林维桢:“怎么样?没想到吧?”
林维桢吃惊地看着谭山包的饺子,谭山包饺子的方法很特别,不是捏的,而是挤的,挤出来的饺子鼓起圆圆的肚子,煞是好看。
“饺子还能这么包?”,谭沁也是第一次看到谭山包饺子,将饺子放在手掌里左右端详。
谭山更得意了,介绍道:“这是胶东饺子的包法”,转头看向杨婶,笑道:“我会老家的包法,四姐儿就不会”。
杨婶白了谭山一眼,嗔怪道:“就你行!”。
接着解释道:“我和你叔老家是胶东金城的,那里的饺子就这个包法,可惜我不会,年轻的时候你叔教过我,我怎么也学不会”。
谭山哈哈大笑起来,“四姐儿,你笨手笨脚的,连个饺子不会包,幸亏女工做的还行”。
杨婶笑骂道:“谭三,你就知足吧”。
林维桢和谭沁相视一笑,马上竖起了耳朵。
谭山眼睛贼着呢,看着两个小家伙的样子,马上打住,呵呵笑道:“知足呢,知足呢”。
怎么不说了?我还等着八卦呢!林维桢有些遗憾的砸吧砸吧嘴,眼珠一转,不着痕迹地问道:“谭叔,金城挺远的,你和婶子怎么在这安家了?”
谭山一边麻利地包饺子,一边道:“我是打济南的时候负了伤,你婶子当时在报社工作,后来就转业到农场,一直干到现在”。
“啊?婶子还在报社干过?”,林维桢第一次听说这事儿。
谭山扭头看了一眼杨婶,满脸温柔,“你婶子比我强,小时候上过女校,还学过英文,用那时候的话来说是个女秀才,嘿嘿,我呢,是给你婶子赶车的”。
谭沁双眼冒光,八卦道:“爸,你给我妈赶车?我怎么没听说过?”
杨婶撇撇嘴道:“别听你爸瞎说,没有的事儿”。
谭山就当没听见,继续道:“你外公是金城的大地主,我家是她家的佃户,我那时候年纪小,你外公就安排我赶车接送你妈上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