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约瑟夫之子约书亚诞生于马厩之中1526年之后。
多瑙河西岸的佩克什城灯火通明,
年轻的霍尔蒂骑着战马望向河流对岸,莫哈赤战场上已经传来了消息,穿着黑衣的骑手们将告死的消息传遍整个王国,路易国王和大半匈牙利贵族战殁疆场,基督之盾匈牙利王国的末日已到。
恐慌正在散布,如果年轻的奥斯曼苏丹苏莱曼一世的大军继续向前,将他麾下庞大军团的兵锋直指布达和佩斯,那么位于多瑙河畔的佩克什城就是他的绊脚石。
一个无足轻重的绊脚石。
“我们没有时间了,伯爵。”
霍尔蒂转过头,他的军事顾问斯维因正望着大河对岸,似乎下一秒钟,苏丹的不败大军就会在那里出现。
两个人各自骑在战马上,肥沃的东欧平原不仅是富饶的粮仓,更为建立于此的各国军队提供雄健的战马,这些东欧战马以灵敏迅捷而闻名于世。
“我还不是伯爵,我的父亲和兄长都……”
霍尔蒂是佩克什伯爵家族中的次子,按照惯例,他会成为一名神职人员或者加入某个骑士团,能够继承伯爵之位的是他的兄长。
然而强悍的奥斯曼帝国改变了这一切,雄才大略的年轻君主苏莱曼一世在征服了贝尔格莱德之后决心将整个匈牙利王国纳入他的帝国之中。
而匈牙利国王路易二世不甘示弱,两军在莫哈赤遭遇,最终结果以匈牙利方面的全面溃败落下帷幕,而参战的佩克什伯爵父子生死不明。
虽然霍尔蒂并没有更多的前线的消息,但是从南方而来连绵不绝的烽火还是简单地阐述了残酷的现实。
“苏莱曼一定会处决所有俘虏,正如他的父亲和祖父一样屠杀匈牙利的贵族。没有一个人活下来,现在你就是伯爵。”斯维因看着霍尔蒂,为了加强说服力,这个日耳曼人重复了一遍:“你就是伯爵。”
霍尔蒂低下头,看这马鞍上装饰精美的流苏,匈牙利王国位于东欧的腹心地带,建立这个王国的马扎尔人来自乌拉尔山脉,一旦苏莱曼征服匈牙利,奥斯曼帝国的力量就将深入神圣罗马帝国。
罗马和维也纳都会在苏丹的乌尔班巨炮射程之内。
匈牙利已经岌岌可危。
“我太年轻了。”霍尔蒂摇了摇头,苏莱曼一世苏丹拥有一支庞大的军队,装备着重型火枪和大炮,而霍尔蒂手上只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城市和周围的村庄,原来的军队都被父兄拉上了莫哈赤战场,最终被奥斯曼军队全部屠杀屠杀掉了。
“准备战斗吧,霍尔蒂,安慰你的人民,告慰你的母亲,将匈牙利人鼓舞起来,你是匈雅提的同族,白骑士与黑骑士的血同样在你的体内涌动着,这血曾经不止一次捍卫过主基督的王国……”
“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布道者,斯维因。”霍尔蒂摇了摇头。
但是日耳曼人仍不放弃,他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匈牙利是耶和华之盾……”
“圣经里说,耶和华是你的磐石,是应当称颂的。”霍尔蒂让斯维因失望了:“如果耶和华真的是应当称颂的磐石,他就不需要盾牌,而且匈牙利这块盾牌也被苏莱曼敲碎了。”
斯维因看着霍尔蒂,佩克什伯爵的次子三年前坠马之后摔坏了脑袋,但是从那之后他就展现出了一个勇士应有的品质,惊人的膂力,超人的马术技巧,以及是用各种武器的技巧。
这是一个对着人形靶挥刀都能增进武艺的强者,所以斯维因从不会怀疑霍尔蒂的勇气。
所以他能理解霍尔蒂的心情,奥斯曼帝国实在是太过可怕。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下来望着缓缓向南流去的多瑙河,这条大河就是奥斯曼大军最好的行军路线,不断流淌的的河水不仅是干净的饮用水源,更是一条物资输送的高速公路,借由这条水道,苏莱曼一世的大军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补给。
“真应该在贝尔格莱德就挡住他们啊。”
斯维因抱怨了一句,但是霍尔蒂全当没有听到,匈牙利王权沦丧已久,所有的贵族都为自己考虑,曾经有一位来自罗马的僧侣拼命鼓吹宣传,希望匈牙利人团结起来,但是最终碰了一鼻子灰。
这位僧侣回到罗马以后是这样向教皇描述匈牙利的情景。
“即便是只要出三个金币就能从土耳其中保卫他们的国家,也没有一个匈牙利贵族会出这个钱。”
匈牙利的分裂可见一斑,率领十字军拯救君士坦丁堡的无畏领袖“白骑士”匈牙利摄政王匈雅提与编组黑军统治了奥地利、波西米亚和匈牙利的“黑骑士”匈雅提·马加什一世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在莫哈赤战死的路易二世甚至没有得到多少大贵族的支持。
赫尔蒂望着宽广的多瑙河,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响。
是钟声。
“是圣伊斯特凡大教堂的钟声。”
赫尔蒂一牵缰绳,向着佩克什城的方向前进。
佩克什城位于多瑙河的西岸,这里周围土地肥沃,有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庄园,此地盛产的葡萄是酿酒极好的材料,佩克什葡萄酒的美名远近闻名。
并且托多瑙河的存在,繁荣的水上贸易也让这里成为布达和佩斯两座城市以南的匈牙利平原上最繁荣的城市之一。
城市之内密布着各种木制建筑,门窗都开得很小,手持长矛的市民卫队懵懂地看着赫尔蒂纵马而入,直奔大教堂的方向而去。
教堂的钟声除了提示祷告以外,在现在还有特殊的意义。
天主教各国的政权与教权紧密相连,主教们扮演着相当重要的政治角色,莫哈赤之战中负责指挥匈牙利王国军队右翼的就是布达佩斯大主教。
圣伊斯特凡大教堂是佩克什城中最高大的哥特式建筑,也是佩克什地区主教纳吉的主要活动场所。
霍尔蒂骑着轻捷的东欧良驹在大教堂外停了下来,一群叨扰的秃头教士们冲过来拉住了他的缰绳。
“主教在等您,殿下。”一个胖胖的修士说道:“有一队溃兵……”
霍尔蒂翻身下马,他扶住自己腰间的佩刀,快步向圣伊斯特凡大教堂内跑去,来自莫哈赤战场的溃兵将会带来很多重要信息。
大教堂的门已经洞开,霍尔蒂穿过长椅,看见尽头的耶稣像下燃着灯火和熏香,一群教士正七手八脚的为一群满身血污和灰尘的兵士们洗刷身体上的伤口,然后让他饮下温热的牛奶。
“匈雅提。”佩克什地区主教纳吉走上前来一把揽住霍尔蒂的臂膀:“苏莱曼来了……。”
纳吉从来都不是一个虔诚的主教,他酗酒,喜欢嫖娼,还喜欢唱诗班里的小男孩,但是他是一名贵族之子,更是罗马宗座在匈牙利王国代理人的代理人。
“他早晚都会来的,纳吉。”霍尔蒂轻轻拍了拍主教的胳膊:“我判断苏丹这次远征的目的是布达。”
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其实是两座城市,位于多瑙河左岸的布达和右岸的佩斯。这座城市美丽富饶,若苏莱曼想将整个匈牙利纳入统治范围,他必然会占领布达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城市。
霍尔蒂转身看着教堂里的溃兵,这些人的发须虽然有些污浊,但是也能看出他们是典型的日耳曼面貌。
“你们是谁的麾下?”
霍尔蒂用德语说着,他拿过来一支木脚杯,往里面斟满了葡萄酒,送到溃兵手里。
“我叫门德尔松,是马尔德堡团的,我们为匈牙利国王路易二世陛下服役。”溃兵接过酒杯努力的喝上一口,然后被自己呛到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慢点,朋友。”霍尔蒂看着眼前的德国人,这些日耳曼人到处为了金银兜售自己的鲜血,各国军队中都有相当数量的德国人,路易二世也不意外。
匈牙利的情况是绝大多数土地分数于各个封建领主,例如霍尔蒂的父亲,国王的力量非常虚弱,也因此路易二世不能依靠封建主们抵抗土耳其人。
他们既鼠目寸光的害怕自己的利益受损,同时又和奥斯曼方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唯有依靠亚盖洛王朝的路易二世以自己的力量抵抗强大的奥斯曼苏丹。
“我们在莫哈赤战败了,殿下。”佣兵门德尔松将殷红的酒浆一饮而尽:“博尔·杜蒙尼主教率领的右翼骑兵一开始突进了奥斯曼人的左翼,但是很快他们也都溃败了。”
“我们没有坚持多久,他们数量太多了,还有很多大炮,很多大炮……”
纳吉转过头看着霍尔蒂,这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这位年轻的贵族决心向他显赫的同族们学习捍卫佩克什城的话,奥斯曼人的大炮将成为致命的威胁。
“他们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大人。”门德尔松看着霍尔蒂:“再过不了两天,恐怕就能顺着多瑙河杀过来,异教徒的大军……”
“让这些朋友吃点热乎的。”霍尔蒂无心继续安慰这些已经丧了胆的佣兵:“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回奥地利去吧。”
霍尔蒂拍了拍佣兵的肩膀:“去吧,我的朋友,回到你的故乡去,把匈牙利人所遭遇的灾难告诉他们。”
“他们或许可以……”纳吉看着霍尔蒂,佩克什城中的兵力并不多,每一个溃兵都可能在惨烈的围城战中提供帮助。
“让他们走吧,主教。”霍尔蒂转过身向教堂外走去,他将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脑子里想着未来。
霍尔蒂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扔到溃兵手里。
“去吧,朋友,把我们遭遇的厄运带到布达佩斯去,带到维也纳去,告诉欧洲的君王们,匈牙利这面盾牌已经被苏莱曼的铁锤敲碎,他们要自己来捍卫他们的命运了。”
说完,霍尔蒂无视纳吉的挽留,转身回家。
大多数领主都会住在他们的城堡或者庄园里,但是霍尔蒂的家族已经搬到佩克什城内居住近百年了,几代人精心修饰他们位于城中的三层大宅子,并且还设立了围墙。
相比较过去,城市所能产出的财富是土地庄园的数倍。
霍尔蒂在军事顾问斯维因的陪伴下返回了院子,大院之中一样的灯火通明,仆人们慌慌张张的将贵重物品装进箱子。
一个年轻的少女插着腰站在大箱子上颐气指使,喝令着仆人们小心地对待那些艺术品和书籍,其中大部分都是昔日拜占庭帝国的遗物。
她听到脚步声后转过头看着霍尔蒂,然后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纵身从大箱子上跃下,跑下来抱住了霍尔蒂。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匈雅提呢?”少女眨了眨绿色的眼睛:“他看上去像是我的哥哥……”
“你要抓紧时间了,索菲亚。”霍尔蒂抱住了这个小他三岁的妹妹:“母亲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