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柳氏酿得酒非常地道,说是十五年陈酿绝对分毫不差,葛牧从这身上酒糟味儿的悍婆娘酒坊里打了一瓮十年的老烧,做泡制药酒用,往柜上扔了五两银子拎着酒瓮转身就跑,没谁愿意跟这悍婆娘多待的。
修行一道丹药辅助必不可少,以前药酒的事都由葛复远操办,如今葛牧亲历亲历才知其中为难,泡酒的药材不但价格不菲,有些药铺根本没有,需要涉险到深山幽谷中采。
好在叔父葛行远生前还为他备了一一副,仅差人参一味药,肉痛地花了一百二两买了只四寸多长的老参,总是凑齐此次用的。
十几味名贵药材称好份量,泡入酒坛密封,四十天后药力就会生发,而这用银子堆出来的药酒有很响亮的名号叫做“培元十二藏”,乃是一位境界高深的老前辈给葛复远方子,强化脉络以及体质的效果极佳,葛牧能有先如今的神力有赖于此。
“培元十二藏灵阳境以前都要用,以后去哪儿找这些珍贵药材呢?”葛牧把酒坛密封好,苦着脸嘟囔了一句,随后坐到窗前翻书。
葛牧家里藏书颇丰,有关于修行的练气法门、符箓之道、铸造之法、草药鉴别等等,也有经史子集,都是葛家前辈游历天下时候收集,甚至还有不少手抄本,弥足珍贵。
想要在修士者有一席之地,临敌对阵不至手忙脚乱,书也不得不看。
……
生性怯弱的县令之子赵正德在惊蛰后第二天来找葛牧,带着一包六七十两的碎银子,说请要葛牧帮忙押镖。
正在浣衣衣物的葛牧微微一愣,把赵正德按到木盆前,“你替我把这衣服给洗了,边洗边说,押镖的事儿怎么会找我呢?不请镖局。”
在家里颐气指使丫鬟的赵正德,在这儿本当成了丫鬟用,倒也不生气,按着衣服浸水搓洗,只是眉头大蹙,这衣服也太脏了。
“牧哥儿,你跟猪滚泥坑了?”
“滚蛋,练功练的,说正事。”
赵正德轻声细气道:“我祖父过几日六十寿诞,要送去些礼物,倒是也请了镖局押送,不过靖城到庐州不是要过那片传闻妖邪出没的荆棘林,所以就想请你护送过那段路。”
原来如此!以前葛复远就帮赵县令押过几次镖,也是容易的事,那荆棘林不过有只爱抱着南瓜啃的兔妖,道行低得可怜,葛牧也曾见过她,外貌是个看起来略微邋遢的十三四小姑娘,因当时抢了她半个南瓜,哇的就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这兔妖只有被别人打劫得份儿,哪儿敢打劫别人?想到她,葛牧不禁会心一笑。
然后狡诈笑道:“正德,这要只是你的事,我不要银子也帮你护送,可是你爹这些年在靖城贪了多少银子啊?七十两实在太少,至少一百两,你回去跟他商量商量价钱。”
“不用商量,三十两的主我还能做得了……牧哥儿,能不能别让我洗衣服了?”
“不上道啊正德,我给你那贪官污吏的老爹押镖就是同流合污,要被靖城百姓戳脊梁骨骂,名声扫地,让你给我洗衣服不怨。不然你让他去找慧成子,看这个老杂毛愿不愿意不顾在靖城几十年的清誉给你爹办事?”
谈起那位只知搂银子的老爹,赵正德也觉面上甚是无光,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埋头继续给葛牧搓衣服。
价钱谈妥的第二天,葛牧灌了一壶培元十二藏的药酒整装出发,为了撑门面,还带着叔父葛复远的剑,他其实根本用不到那把剑。
“柳婶,帮我看两天家。”葛牧敲了敲悍妇柳氏的门。
半晌后柳氏一脸凶神恶煞地推门出来,劈头就数落道:“兔崽子!你叔父葛复原好歹是行的正坐的端的汉子,才没了几天,你就去给赵知县那老王八蛋办事,丢不丢你叔父的人?干脆你以后认赵知县当爹得了。”
“您至于么……”
“葛家在靖城还有些清名,别到你这儿给丟尽了。”
多大的事就要扯祖宗家风?葛牧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道:“我就是找你看两天的家,不少了你好处,你不愿意看也就罢了,没必要那话恶心人。”
说罢转身离开,找柳相臣帮看家不也一样?
“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倒霉有您这邻居。”
等葛牧走出鱼尾巷以后,悍妇柳氏的脸才渐渐平和下来,没好气地低语了一句:“老娘还觉得倒霉有你这兔崽子邻居,呸,晦气。”
葛牧把家里钥匙叫给柳相臣,随镖局出发,那六名外家功夫登峰造极的魁梧镖师也不怎么瞧得上他,一路都爱答不理,十六岁的少年能有多少本事?真遇到剪径的绿林好汉,还是累赘,被吓尿裤子都说不定。
七人从官道出了靖城,越过郑山,一路平安无事,至多是山野乡村的小孩子摇着拨浪鼓追镖车的小孩儿。这些小孩儿朴素天真,打发十个铜钱,还能从家里带水跟窝头出来,走镖的镖师经常风餐露宿,对他们来说这还生计手段。
葛牧吃得倒好得多,带了一壶酒还有四斤风干牛肉。
两天以后的傍晚到了荆棘林,此地野树横生、荒无人烟,遍生的杂草底下埋葬着南唐开国皇帝在此杀戮的两万余后赵敌兵,据说每逢阴雨天时总能听到荆棘林里有野鬼凄惨哭声,阴森无比。
脚有点坡赵镖头也不敢连夜赶路,看看天色已晚,就让镖师们在距荆棘林三里多的土坡上安营扎寨,没入夜就点起了一大堆篝火。
葛牧抱剑在篝火前养神,一会儿拔开酒囊塞子喝了一口“培元十二藏”,须臾后药力就在体内化开,酝起一股热气疏导经络丹田,使全身通泰无比,小周天自然运转吸收了几缕灵气,而外在已经发汗,满脸通红,一缕白气从头顶蒸腾了起来。
镖师们觉得神奇,打趣道:“葛家小哥,你这喝得是五_鞭酒么?这么有劲儿,可别给身子憋坏了。”
“还没成婚就敢喝这种酒啊。”
“小子,你见过女人身子么?”
葛牧冷呵呵地笑道:“各位年纪都比我长,还见过女人身子没有?这话都问的出口可想而知夜里怎么过的,手上老茧不少吧?我跟诸位可不同,翠香馆的花魁薛浅浅是我相好的,两年前就已经私定终身。”
“吹吧你,不怕闪了舌头。”
“呵呵。”
不多时已经入夜,荆棘林起了返寒的料峭春风,篝火吹得飘忽不定,正啃窝头的赵镖头忽然抬起头,聚精会神了倾听了片刻风声:“有古怪,你们听见有人唱歌?”
“老大你可别吓唬我,荒山野岭的。”
葛牧道:“真有歌声!”
说着拿剑站了起来,其他镖师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也纷纷站起,背对着火堆站成一圈儿,手上的家伙事都亮了出来,风声小时,就听见飘忽不定的歌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