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一个居住,身边无人照顾,张十七生怕他有事,就跟马房的管事告了假,日日陪在杨老板的那个包子铺里。
他请了金陵城中最好的大夫替他看病,可是不论大夫怎么把脉,都没有发现杨老板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只有在杨老板毒性发作之时,他能断定他是被寒气入体,需要怯寒,而层寒所用无非是麻黄、桂枝、防风、紫苏、白芷等等寻常的药物。
张十七按着这些大夫所开的方子给他抓了药,杨老板一看这些寻常的方子就知道没用,只能叹一口气,苦笑几声,可是张十七紧张的要命,逼着他象喊开水一样的喝苦药,最后却没有丝毫效果。
张十七连续找了几个大夫,所看的结果都是一样,所开的药方也是大同小异。
他不死心,抱定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把每一种草药都如何抓了来,又买了一堆药罐,把杨老板馒头店里的蒸笼都卸下来,每一个炉子都用来煎药,然后逼着杨老板一碗一碗的喝汤药。
几天下来,杨老板的包子铺快成了医馆,隔着两条街就能闻到店里的药味,而杨老板也被喝得满脸通红,舌头裂开,嘴角全是火疮,一张嘴就能吐出药泡泡来!
杨老板知道蒙面人的身份,从他服下毒药开始,他就没有认为蒙面人会给他解药,所以,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放弃了,只是看着张十七象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折腾的样子,他的心中感到说不出的温暖。
如果由着张十七这样折腾一回,等他某一天毒发身亡的时候,张十七大概就不会这么遗憾了吧,他这样想着,傻乎乎地坐在小店的椅子上不停地灌着最苦的药。
看着张十七在几个炉子中间转来转去不停的转来转去,杨老板的心里满满的全是遗憾,在那么长的时光中,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要成一个家呢,幸好老天真的对他不薄,在他最后的生命中,能有这样一个孩子陪着,少了许多的遗憾!
幸好寒毒只是在每天午时发作,发作的时候固然比死还难过,但只要缓过劲儿,所有的症状就会消失,就如同健康人一般,让他可以体会少有的安宁。
直到蒙面人预言的寒毒发作的前两天,午时将近,杨老板又一次感觉到丹田之处如被无数的冰椎扎中,开始猛烈刺痛起来,这是此前每次毒性发作的前奏,他跟张十七打了声招呼,然后自己跳进大灶上的蒸笼之内。
这是他自己想的办法,将自己放入高热的蒸汽之中,可以稍稍降低寒毒入体带来的痛苦。
张十七配合着他,一边向灶内添火,一边快速拉动风箱,炉灶内倾刻间燃起白色的火焰,蒸笼下的铁锅的水开始快速翻腾,杨老板拿蒸笼盖子盖住自己的头,让自己全身都笼罩在白色的蒸气之中。
可是,今天的毒性发作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猛烈,明明在如此高温的蒸气之中,他的体温却反而不断的下降,那蒸气一接触到他的身体,居然立即凝结成霜,倾刻间,头发、眉毛、胡子上面尽是霜花。
杨老板别无他法,只能让张十七不断的添火,可是寒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慢慢的就连下面原本早已经烧得沸腾的开水竟然也渐渐冷了下来,任张十七如何鼓动风箱,都没有任何作用。
杨老板觉得自己可能大限已到,再难挽回,他一边运功相抗,一边低声对张十七道:“十七,你们相识一场,也是有缘,杨叔为了隐藏身份,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传你武艺。
这段时间我虽然已经把毕生所学都传给你,可是已经没有用了,那个人说得对,对你的身体而言,天下所有武学可能都不适合,只有那个人的功法才合适。
这段时间我陪你练功,发现你的内力走法与旁人不同,内力在经脉内运转时一时正一时逆,虽然我相信这个功法确实适合你,可是这样的功法毕竟是另类,我担心以后为会有大问题。
我曾经听先父说起过,我的祖上有人会这种逆行经脉修练之法,只可惜先祖过世的早,而先父的天资有限,这些武功并没有学全。
先父还曾经告诉我,在终面山中有一座大墓,墓中的石壁上刻着各种高深的武功,只要学会任意一种就足以独步武林,而这种逆行经脉之法也在其中。
只可惜,这些都只是传说,不论是先父和先祖都不知道古墓的确切地址,先父年轻的时候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后来我也去找过,发现那终南山实在太大了,那里是历代名士最喜欢隐居的地方,上面的古墓没有一万也有数千,就算穷我一生之力也不可能找到,所以我也放弃了。
如果你有缘的话,就去那边找一找,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什么。”
张十七摇摇头:“杨老板,按大明律,盗墓是要被充军的,师傅教我的功法很好,我天生石胆,其他的武学就算再高深,也没有用!”
杨老板苦笑一声:“十七,你是对的,我杨家祖上传下来的功夫五花八门,如果我只是苦练一门,也许武功要比现在高上好几倍,遇见你师傅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只可惜我贪多嚼不烂,总感觉自己所练的武功不是最好的,一心想要创造出自己的功法来,还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功,结果现在武功越学越糊涂了!”
张十七鼓励道:“杨叔,你能感觉到所练的武功不好,那就是有进步的空间,等你过了迷惘期,以后的武功说不定能提高一大截,你可以再去那个什么终南山试试,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杨老板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在终南山中转了两年,倒是找到过一个遗址,当地人说,几百年前那个地方曾经有个全真派,出过一个丘处机,曾经去蒙古教成吉思汗养生之法!”
张十七一听,心里顿时恼了:“好好一个汉人,却教蒙古鞑子养生,可见是个汉奸,这种汉奸的教派,是该灭了!”
杨老板摇摇头:“他虽然教成吉思汗养生,可是也在蒙古帝国扩张的过程中,他无数次劝成吉思汗不要屠城,被他救下的生命不计其数,这样算起来,他也是有功的!”
张十七却不以为然:“我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既然他武功那么高,直接刺杀成吉思汗不就好了,成吉思汗一死,蒙古肯定内乱,中原就少了劫数,所以说,他还是汉奸!”
杨老板愕了一愕,傻笑着:“你说的对,汉奸的教派,确实该灭了!
我曾经怀疑祖上的武功会不会跟这个全真教有关,不过看那个全真教的遗址只剩下残垣断壁,估计我先祖的墓穴也差不多,过了几百年,就算真有什么武功秘藉,也早该烂成灰了!
如果我这一次能逃过一劫,就好好练自己的功,其他的,再也不想了。”
张十七笑笑:“杨叔,我不怕告诉你,我师父收集了天下功法,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不少,像你说的什么逆行经脉之法,我至少看到过两三种,不过这些功法后患都有不少。
你先祖那一套逆行经脉的功法没有流传下来,我估计也是因为其中的修练之法大有问题,而且只适某些特殊的体质,一般人练不了。
老实说,师父现在教我的功夫很好,我感觉现在如果对上那个徐彪,我一只手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就算再遇到胡飞鸿,虽然我仍然会输,可是却不会输得跟以前一样难看。”
杨老板点点头:“贪多嚼不烂,你就安安心心照你师傅的功法练习吧!”
他停了停以后,突然很郑重地道:“十七,万一我这次死了,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张十七听他说的郑重,也认真地道:“杨叔,你只管开口,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全力以赴!”
杨老板小声道:“我只拜托你一件事,胡相有一个私生女儿,叫胡可心,只是她的母亲姓田,所以对外声称时,她的名字叫田可心,她现在的年龄应该比你大两岁左右。
只是胡可心的母亲是一个风尘女子,胡相的家人不允许她进门,所以胡相就把她们偷偷养在外面,一直由我跟她们单独联系。
胡相出事以后,她们母女二人也都失了踪,一开始我以为她也被牵连了,可我查遍了受株连的人,并没有查到她们母女二人,所以,我觉得她们有可能因为听到风声以后就赶紧逃走了,而其他人不知道胡相与她们的关系,所以逃过一劫。
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这对母女,可惜一无所获,如果你将来有机会见到这个田可心或者胡可心的话,请代我照拂一二!”
他又补充道:“你现在也知道我其实是胡惟庸的保镖,胡惟庸对我有恩,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打探他的事情,当然了,这些杀头的事,我不会让你沾手的,便胡可心的事,替我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