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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岂曰无衣(1 / 1)

在帮助甘宁好不容易完成对于一些伤员的救治工作后,韩云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仿佛都得到了升华,他用那双不算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地拯救着别人鲜活的生命,对于从来没有过类似经历的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新的感触。而这一切,在一个重病号悄无声息地死在他面前的时候,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个人看上去外表并没有多少的伤口,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所以甘宁他也是把这个人安排到最后进行救治。可是轮到韩云想要给他喂药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的呼吸早就已经停滞了,震惊的他连忙想尽了一切办法,掐人中,挤压心脏,但是一切都是无济于事,愈发僵硬的身体在告诉着其他人,他已经回不来了。

这样的场面对于韩云来说,显得格外震撼,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死亡的迹象的人,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得你根本无法预知自己的死亡到底何时会降临。随后,察觉到韩云这边有些异相,一边的甘宁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一靠近,甘宁就发现了韩云身前的那个伤员,从那不再浮动的胸膛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性命。眼见这种情况,甘宁自然是明白了韩云此时是一个怎么样的心情,他上前一步,蹲了下来,拍了拍韩云的肩膀,说道:“人总是要死的,有些人的死轻于鸿毛,有些人的死却是重于泰山。我们无法选择死亡在未来的何时降临,但是我们却可以让我们在生涯的某些重要时刻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你也不要过于难过了,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势,你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可是,可是一个人就这样死在了我的面前,也许我们早一点发现他的异状,是不是他还有可能活过来。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够尽职尽责一些,查清楚每一个人的状态,自然是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不过韩云显然是不认同甘宁的话,他直接就张嘴反驳了起来,声音也随之高了几分。

甚至在这个时候,韩云认为甘宁跟自己刚才的认知完全不同,他的内心其实是铁石心肠的,在这个时候居然都不感到悲伤,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一下子却把他给惹毛了,这是他第一次看着自己的战友就这样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在前几天的教导中陆逊无时无刻地在跟他阐述着军队的意义,导致他现在已经十分向往军旅生涯了,此时甘宁的表现在他看来是对军队的一种侮辱。

说着说着,韩云内心的悲伤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他猛地站起身子,双手紧握成拳,抿着唇瞪着甘宁。看他那副样子,似乎是只要甘宁一个语言不当,就要直接扑上去跟他拼命一样,经过刚刚一番跟这些人的接触,他已经有了一些感情。

但是韩云却忘记了,这些人可都是甘宁的手下,他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的,只不过是不想表示出来罢了。现在看到怒瞪着自己的韩云,甘宁强忍住内心的波动,平静地说:“不然你觉得还要怎么办?打仗怎么可能会有不死人的,你之前没有在边关呆过自然是不知道这里的战损率有多少,在当初最高的时候,甚至有着百不存一的恐怖比例,如果人人都跟你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们的士兵都不要战斗了,干脆全部一直哭哭啼啼地好了。”

听到此言,韩云感觉内心当中有个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崩断了,顿时内心的悲伤转化为了浓浓的怒火,他的拳头咯咯作响,眼睛也是瞪大了起来。看着他这副架势,似乎是想要直接把甘宁吃了一样。

但是在这个时候,韩云却是感觉到身后一阵刺痛,随后整个身体的力量全部失去了,身子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这一阵空虚感,总算是让他回过神来了,他转过身,朝着后头看去,发现控制住自己的居然是陆逊,他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了,想要跟他理论一番,在他看来,陆逊此时的行径是为了维护自己之前的战友。

不过陆逊也不发出声音,只是一把把他拉到了一边,捂住了他的嘴巴,强行制住他向着甘宁那边看去。韩云因为不知道陆逊的意图,开始还想着挣扎,但是在看到甘宁的举动后,一下子就感觉内心当中的愤怒烟消云散,反倒是一股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

只见甘宁,默默地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穿着的衣服脱了下来,覆盖在了尸体的身上。随后闭着自己的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起初很小,但是在周边慢慢涌来的士兵一同的念叨下,却是汇聚成了一首长长的诗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在这种情况下,这首传自先秦的诗篇却是成为了对于牺牲者最好的送葬曲,有着这些当初陪伴了自己许久的人给自己送行,想必这个士兵就算是落入了黄泉也会感到欣慰了。毕竟,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着,在他的人生道路上,还有着许许多多的袍泽。

即使韩云在起初并没有听过这首诗篇,但是在愈来愈多的人加入唱诵的行列当中后,他也是默然地开始跟随着众人的脚步开始朗诵着。这种整体肃穆的氛围,足以体现每一个人对于牺牲者的默哀。

过了许久,丧歌总算是结束了,甘宁直接就弯下腰用自己的衣服裹着尸体将他直接抱了起来,随后独自一人朝着码头外走去。看样子他是想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将他安葬,毕竟在之前没有条件,只是挖了一个坑就将死去的人给填了,现在到达了一个安全的环境,自然是好了许多。

看着甘宁这副举动,已经知道他肯定不是自己想象当中那种人的韩云也是内心一阵愧疚,清醒过来的他这才明白相比自己而言,甘宁对于这些士兵的感情要深上不止一星半点。而自己刚才的行径,不论还是放在谁的身上恐怕都会当时直接就选择翻脸了,甘宁没有直接揍他一顿已经算不错的了。

就在韩云默然思考的时候,陆逊又是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迫切地想要融入军队,但是有些事情你也早就应该意识到了,成为一个士兵,可就代表着你必须时时刻刻处于一个高度危险的状态。不仅仅是会受伤死亡,甚至有的时候你直接连尸体都要弃之荒野了,被野狗吃食,但是这才是战争,没有我们的牺牲,其他人就无法过上安稳的生活。我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再跟你讲这个道理,现在既然你亲眼看到了,想必你也明白了一些。”

听完陆逊的话,韩云一下子就变得颓唐起来了,他自然是知道陆逊所说的都是事实,但是真正地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是再有心理准备的人,恐怕都会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不过他也知道之后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少见,既然是选择加入了军队当中,自然是要朝着一个成功的将领靠齐。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一个出色的将军自然是能够熟练地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韩云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想到这里,韩云回答了陆逊几句,虽然是不痛不痒的话语,但是还是让陆逊稍微放下了心。他就怕韩云此时一下子就钻入牛角尖了,对于很多事情的真相都不管不顾,而他也无法进入别人的心扉,改变别人最为真实的想法,现在看韩云的样子,应该是走了出来。

随后,陆逊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冲着韩云说道:“韩云,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明天必须一大早就离开这里。按照甘宁的计划,我们必须尽快地找到可能成为我们盟友的军队,只要能够融合他们的力量,我们到时候就能在琅琊这一块跟大将军照相呼应,到时候两面夹击,必然能够取得胜利。”

的确,现在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忙碌了许久后,韩云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疲惫,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一件有意义事情当中的他显得十分亢奋。但是经历了刚才这一件事情后,他又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他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今天认知的一切。

所以,在陆逊的劝说下,韩云回到安排好的地方准备休息。

而陆逊在将韩云送过去后,悄悄的一人跑到了码头外,此时的甘宁刚刚完成安葬的工作,全身上下沾满泥土的他显得说不出来的狼狈。但是这一切都无法跟他空寂的眼神可以相比,很明显,他对于失去一个手下的士兵也是极为悲伤,只是之前掩藏得很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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