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炮二连的候武先,伤了。
梁荆宜向二连认识的新兵打探得知:这小子是晚上搞体能时,被老兵们拉到器械场“单练”给练伤的。
至于伤得有多重,具体情况不明。
几天后,梁荆宜搞完生产,在操场上遇到了候武先。
此时,候武先的右胳膊,被两块夹板和一根布带缠绕着固定在脖颈上。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曾经在新兵一连被誉为“头号猛男”的候武先,下了老兵连队,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特么的,白天炮手训练本来就累得够呛,晚上班里的老同志还带我去器械场,搞什么突破自我极限你看看我的胳膊,这就是他们要的‘极限’。”候武先抬起那只挂着的的右胳膊,左右晃荡了几下,尔后,他眼神空洞,神情黯然地说,“我受伤后,连队干部找我谈心,他们说上面有学驾驶的名额下来了,会让我这个伤员了,那你算是因祸得福了。”梁荆宜还有些羡慕起候武先来,一如之前在新兵连,他羡慕同班战友姜贵永,因为去团里上课,擦裤缝手被擦出血,而得到全连表扬的那次。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不受伤,也不学这个驾驶,你知道驾驶员在部队要服役几年吗?”
“五年吧!”
“对,就是五年。可我不想在部队里呆五年,我要早点回去。”
梁荆宜不太相信候武先所说的话,驾驶员在连队,那可是舒服的存在。
当炮班的人在太阳底下,舞镐挥锹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是带着小板凳,拿着专业书,坐在车库里打着学习专业知识的幌子,行吹牛扯蛋之实。
榴炮一连的驾驶班长是刘兵红,这是一个肩膀上扛着俗称“飞机”军衔的老志愿兵。
梁荆宜亲眼见到他早操时,都是出来参加集合意思一下,然后走两步,就回宿舍了。
其实关于刘兵红早操出来走两步的事,梁荆宜还是有些误解。
刘兵红达到了志愿兵所要求服役的十三年年限,也就是说,他的服役期满了。
这段时间他正忙着配合团里相关部门,协调自己的转业事宜,试想一个即将离开部队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吹牛x,班长在障碍场等得不耐烦了。”杜军安跑得气喘吁吁的,应该是宗儒麟长时间见不到梁荆宜,所以让他来找的。
“走走走。”梁荆宜扔下候武先,他可不想惹得班长发飙。
十七八岁就是好,不仅仅是身体摔得起,而且受伤了恢复起来也是神速。
梁荆宜右腿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右膝盖处的表皮下层,被镶进了一些黑色的小煤渣,而这些小煤渣已经与表皮下层的肉混为一体。
望着右膝盖上的麻麻点点,他自嘲式地作了两句“七言诗”来安慰自己:万里江山片片红,膝盖到处点点黑。
宗儒麟见人来了,立即从口袋里掏出秒表,班副郭鹏永也站在他的旁边。
这一次宗儒麟玩了个花样:他让跑得慢的杜军安先跑十秒后,再让梁荆宜去追。
杜军安虽然身体强壮如牛,但是整体的协调性欠佳,况且他的耐力与梁荆宜相比,差了一个档次。
开始跑了之后,当他还在攀高板的时候,后面的梁荆宜就给追上了。
人最怕的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从被梁荆宜超过的那一秒开始,杜军安的自信心就动摇了。
他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前面的那个人,但是班长让他俩针锋相对地你追我赶,似乎又有些太不公平、太残酷了点。
俩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杜军安是越跑越没劲,以致于当梁荆宜跑完了全程,他才刚过了五步桩。
“加油啊,阿杜!”梁荆宜折返跑了回来,他没想到自己能把杜军安甩这么远。
“加油!”宗儒麟和郭鹏永也一起喊起来。
“我考,宗儒麟你特么天天搞新兵有意思吗,不怕被人投诉?”炊事班长温生南双手叉着腰肌,满嘴冒油。
看到这番情景,稍微联想一波:应该是他刚刚被猪肉舔过嘴巴了。
“瞧你那个脑满肠肥的鸟样,连队好不容易买一点大肥肉,都被你丫的炊事班一帮子吃货给截流了。”宗儒麟迅速回击,毫不避讳此时还有新兵在场。
“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瞎鸡儿乱说哟!”话不投机半句多,温生南见继续争下去,有可能会被持续打脸,于是,转身回了炊事班的操作间。
梁荆宜跑了一分四十六,这个成绩比之前又提升了几秒,反而是杜军安的成绩不升反降,如果不是最后一百米空跑时,梁荆宜陪着他一起冲刺,他可能连两分零九秒都跑不到。
要是跑不及格,宗儒麟肯定不止是羞辱一顿那么简单,他会变本加厉,不死也让你脱层皮。
郭鹏永见宗儒麟被温生南无故喷了几句心里不爽,便让他先回去,至于这俩新兵的训练,交给自己就行了。
直到确认宗儒麟走远了,杜军安才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当他听到“两分零九秒”的成绩时,说实话,心里慌得一笔,他不确定班长会不会立即拉下脸来,给他动“外科手术”。
还好班副主动出面,将这种险情及时化解。
班长走了之后,郭鹏永也没组织他俩跑障碍,三个人就靠在水泥跳台那儿聊了会天。
郭鹏永讲起了,他和徐华国在师教导队集训的一些趣事:“步兵团的那些人,那叫一个狠,那叫一个猛。”
“有多狠?有多猛?有没有我们班长狠?有没有榴炮三连的李太宝猛?”梁荆宜一下子甩出四个问题。
“他们连队训练,平时搞的都是十公里武装越野,我们是五公里也就算了,关键他们十公里武装越野时,还得带上班用机枪,连队还要求扛上迫击炮”
“还要带上炮?”
“你以为呀?不过,他们步兵连队配置的迫击炮,不是像我们一二二的这种大口径,而是六零的。”郭鹏永还用两手,比划了六零迫击炮的大概长度。
“班副,他们步兵的四百米障碍怎么样?”看样子杜军安也想找找差距。
“厉害一点的步兵尖子,基本上都是一分三十五秒以内;一般化的嘛,也就一分三十八秒上下;最差的,也是一分四十五秒以内。”郭鹏永有些难为情地摇摇头,“我们炮兵团最顶尖的,在他们步兵连队只能算是一般化。像我和许华国这样的,要是到了步兵连队,那就是最差的一类。”
俩新兵好像听故事一样的,听完了班副的这一段讲述。
“你俩要是不相信,等明年有机会去师教导队集训了,你们就会清楚,我到底是吓唬你们的,还是真实存在的。‘紧步兵,松炮兵,稀稀拉拉后勤兵’,话糙理不糙!”郭鹏永笑着大手一挥,“回去,有兴趣的话,我以后再慢慢讲给你们听。”
步兵真的有班副口中所说得那么厉害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说归传说,梁荆宜想亲眼见识一回。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对明年师教导队集训,心中生出了几分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