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大同城内。
“右帐汗王?”城主府大堂上,苏默听到禀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略一沉吟点头道:“把人请进来吧。”
唐猛应诺,转身要走。旁边姚太监忽然杀猪了似的喊了一声,一个高蹦起来拦住。苏、张、徐三人齐齐吓了一跳,徐鹏举没好气的道:“老姚,你中了邪了!”
姚太监满头大汗,哀嚎道:“三位小祖宗诶,不能啊。那是右帐汗王,蒙古的右帐汗王啊。”
嗯?几个意思?右帐汗王没错啊,什么不能……咦,等等!莫非……张悦忽然冒起一个念头来。饶有兴致的道:“姚公公,你的意思是,这是条大鱼,咱们应该捉而烹之,不能这么放过?啊哈,老姚,你进步了,此计大妙!待到回去后,我定要给你向陛下请功。”
姚太监一愣,随即脸唰的就白了。嗷嚎一声就冲着张悦扑了过去,不等张悦反应过来,就被老太监一把抱住了大腿,“张小公爷,你不能这样对老奴啊,老奴从未得罪过你啊,呜呜呜……”
得,这猛不丁哭上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叫个愁天惨地的。苏默和徐鹏举俩货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迅速进入围观模式。
张悦也呆住了,待到回过神来,连忙使劲的挣脱,怒道:“我去,你嚎个蛋啊!放手,你放手……唉哟,大爷的,爷今个儿刚换的新袍子…...你放不放?不放我可要动手了啊。”
姚太监只做未闻,反手又一把鼻涕抹上去。妈蛋的,杂家性命都要交代了,谁还管你什么新袍子啊。动手?随你,被你打一顿也好过回去掉了脑袋不是。把蒙古右帐汗王捉而烹之,还回去给我请功……天爷啊,你是拿我脑袋回去给你自个儿请功吧。
打死也不放手,除非你收回刚才的话。老太监也是铁了心了。
张悦这个气啊,二话不说,上手就捶,捶不开就拿脚踹。老太监的惨叫声惊天动地的,却死死的抱着那条大腿,像个布娃娃似的挂那儿,怎么也挣不开。
苏默和徐鹏举看的两眼放光,咬牙握拳的,瞅那模样恨不得大喊加油了。
大厅门口处,蒋正一脚踏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出场面,呆了一呆后不由的以手抚额,心中如同千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几个混球往日里瞎胡闹就罢了,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这么不着调呢?而且咋老太监也跟着闹上了,这是要闹哪一出?
“闹够了没?外面那蒙古右帐汗王都等了好久了,此事关两国邦交,你们能不能认真点?!”
咦?这一声喊,终于是让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大厅上一静,张悦趁机一使劲,终于是挣脱了开来,恨恨的瞪了瘫倒在地上的老太监,慌忙向后退开两步躲开。
苏默和徐鹏举同时啧了一声,满脸遗憾的模样,看的蒋正险险要当场抓狂。特么的你俩当这是看猴戏呢,这大气叹的。
老太监却是失魂落魄的,心丧若死。他可不认为张悦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要知道,早在当日还没和苏默汇集那会儿,他就曾一意孤行,带人出城,琢磨着刺杀一两个蒙古大将来建功立业来着。
后来可不真给他成功了吗?那个倒霉的巴穆尔就被他给射死了,哦,还有外面那位右帐汗王,不也是给他射了一箭,到现如今伤还没好呢。
这位的前科比比皆是,好嘛,现在那位当初没射死的,又不知死活的跑跟前儿来了,老太监才不信张悦这杀才不动心。
可问题是,这可是堂堂蒙古右帐汗王啊,那要是在大明阵营里被宰了,蒙古还不得疯了啊。到时候两国大战一起,追究起源头来,好嘛,是监军太监老姚的建议……
姚太监想到这儿不由激灵灵打个寒颤,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凌迟活剐了的场景。
“蒋统领,救我啊……”想到那可怕处,老太监忽的原地复活了,猛地向蒋正又扑了过去。这可是最后的活命稻草了,一定不能放过他!老太监想到坚定处,眼珠子都红了。
蒋正也吓了一大跳,但他可不是张悦能比的,当即身形一动就躲了开来,皱眉斥道:“姚公公,冷静!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要末将救你什么?”
老太监扑了个空,正想着再扑,却被这一声冷喝吓醒,左右瞅瞅,登时不由的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蒋正这个头大啊,上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心下烦躁之际不由的跺跺脚,怒声喝道:“住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太监哭音儿戛然而止,像是被忽然捏住了脖子的鸡。蒋正那可是真真的百战悍将,这一发怒,浑身气血澎湃,杀意铺天盖地展开来,登时让老太监犹若置身地狱血海之中也似。
“唉,你们到底要闹哪样?什么事儿,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吧?”见终于震慑住了老太监,蒋正这才长叹一声道。
苏默咳咳两声,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眼神儿左右踅摸着,想着两位贤弟帮忙缓颊缓颊,目光所及之处,却差点气歪了鼻子。
张悦小公爷背着手溜达到侧面,对着一根柱子专注的看着,仿佛上面有什么不世之秘似的;
另一位徐鹏举徐小公爷则是一脸严肃,两手端着一杯茶,坐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的,那叫一个宝相*。苏默觉得如果他在低声念诵几句诸如“佛观一钵水,四万八千虫”什么的,那就妥妥的一位大德高僧了。
好吧,关键时刻没一个靠谱的!苏小太爷暗暗咒骂着,却不得不自己出面应对。
“是啊,我这也奇怪呢。刚才猛子来告诉我,说是蒙古右帐汗王求见,我正要传见呢。结果忽然姚公公就忽然大叫着跳了出来,再然后……嗯,你都看到了。对了,姚公公,你究竟要闹哪样啊,能跟咱们说说不?”苏默一脸迷茫的向老太监问道。
蒋正也转眼看向了姚太监,他知道苏默话中的不尽不实,但自己亲眼所见,确实是老太监当时在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好听听他如何说。
老太监蓬头垢面的,脸上一道道又是泪又是脚印的,眼泪巴察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又放声大哭起来。不过这次好在没光是哭,而是一边哭一边大声痛诉起来。
于是,一个被人构陷,后又哀求不得却惨遭摧残的忠义故事,就此拉开了帷幕。其间那斑斑血泪,真真是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那一声声控诉,直如杜鹃啼血、苍猿哀鸣……
苏默、徐鹏举齐齐做怒目状,时而咬牙,时而叹息,对这件不幸事件表达着自己深切的感慨。
而此刻,事件中另一当事人,却依然是目光专注的研究着柱子文化,恍如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嗯,那架势,就好像是玄幻小说里说的隔了好几个世界似的……
好歹等老太监抽抽搭搭的说完了,蒋正听的是哭笑不得。想要说几句吧,可看看那仨货的模样,蒋统领觉得还是不去费那口舌的好。否则,怕是一个不好连自己都要给绕了进去。
“唉,姚公公,你还是先起来吧。”他上前去将老太监扶了起来,姚太监这会儿倒也不敢再耍赖,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抽抽噎噎的跟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却把一双泪眼巴察的眼神儿望定了蒋正。
蒋正忽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特么的这是什么眼神儿?自己这算是被赖上了吗?想想也是自找的,明明自己的职责就是护卫巡视而已,偏偏看到那右帐汗王一脸怒容的给扔在那儿孤零零的,担忧因此影响了大事儿,这才想来问问情况。
好吧,这就是淡吃萝卜闲操心啊。所谓是非皆因多开口、烦恼多为强出头,可不就是眼下的写照吗。
“姚公公,那你当时到底想要说什么?”心中自怨自艾了一会儿,还是要解决事儿不是,蒋正只得转头向姚太监问了起来。
姚太监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来,张口欲言,却忽然一下子怔住了。对啊,自己原先想要说什么来着?咋记不起来了呢……
蒋正看的这叫个无语啊,特么的这一趟差事,自己就不该搀和进来。这一个两个的,哪有一个靠谱的?他觉得,这完全就像是一个大人带着一帮熊孩子出游,什么事儿都能被这帮熊孩子给搅合的面目全非,啼笑皆非。
唉,他长长吐出口气,索性也不去问了。转而对着苏默正色道:“不管怎么样,那右帐汗王身份摆在那儿,由不得轻忽。你想晾一晾他无可厚非,但也得有个度。这都快两盏茶过去了,还是先把人请过来吧。”
苏默耸耸肩,话说他本来也没说不见不是。甚至连什么晾一晾的念头都没有,这事儿弄的,反倒是现在说不清了。当即朝着从头到尾站在一边傻乐的猛子点点头,唐猛转身去了。
蒋正忽然又道:“对了,咱们放在外面的探子来报,说是三天前就发现好几拨蒙古信使往王庭去了。而就在昨个儿,护送火筛返回的队伍忽然哀声震天,当晚便全军缟素,应是……”
“啊!我想起来了,杂家想起来了!”他这里话还不等说完,猛不丁一个尖利的欢叫声响了起来,将他的话就此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