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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归来(1 / 1)

凤持清抱着琴,一张脸在夜色中看起来更是苍白得诡异,他没有看林妙香,只是低着头,细细地抚摸着手中醉梦,像是那张琴便是他全部的世界一样。

林妙香忍不住别开了眼,凤持清咧开嘴,吃吃地笑了出来,只是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笑意,“主人说,这个世上,只要有一个赵相夷便足够了。”

“什么意思?”林妙香心里闪过了莫名的不安,街旁有醉酒的路人摇摇晃晃地走过,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显得格外落寞。

凤持清仍是在笑,“在你看来,你只是追我至此,但是江玉案他们眼里,你却是已惨遭毒手。你说,为了救你,那个人会做什么选择呢?”

林妙香猛地睁大了眼,凤持清的话忽然间就点醒了她。她脚尖一点,转身就要往南城赶去,凤持清复又开口,“已经太迟了。”

话音刚落,一柄泛着冷意的长剑已悄无声息地横在了他的颈前。林妙香的身形鬼魅地出现在他身前,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从头到尾,今晚的一切都是你们布下的局?”

“局是真的,我说的话,也是真的。”凤持清垂下头,安静地看着长剑上面倒映地自己的脸,他抬起头,漫声而道,“主人说了,现在的他另有要事,不便与你交战。你一曲攻破南城让他极为意外,也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将我送来,让你撤兵。”

“仅凭一个你便让我撤兵,他是不是太高估你了,你信不信,我现在便能杀了你。”林妙香长剑缓缓递近了几分,一丝刺目的血迹沿着凤持清雪白的颈处蔓延开来。

脖间传来隐隐的痛,凤持清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看着林妙香满身杀气的样子,沉下了声。“香香,你不会杀我。”

林妙香剑尖一抖,她看着凤持清,放弃似地收了剑。摇摇晃晃地跑开。

凤持清立在原地,伸手拂去颈间的血痕,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一像无动于衷的眼里闪过几分挣扎,那是林妙香曾经最为熟悉的眼神,半是温柔,半是疲惫。

片刻,却又变为了无波古井。

“香香,你不会杀我。”他喃喃地道,说着。兀自收回了手,“主人说的不错,这句话,倒真是管用。”

林妙香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开,街上鲜少有人行走。隐隐能听见青楼里面传来的艳曲淫词。靡靡之音,充满了肮脏的*。

她冲到一个酒铺,要了酒,拼命喝,拼命喝。

似乎除了酒,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样。凤持清的话魔音一般地回荡在她的脑海。

“主人说,你杀我的时候。我便让你看看这琴,你自会停手。”

“主人让我告诉你,在你杀我之前,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把我当做了谁,想想我为何能找到这蝴蝶谷之路,想想在赵相夷昏迷后为何失踪半日便成了夜重。想想,现在的赵相夷为何只记得少许过往。他说,你想明白之后,自然是不会杀我。”

“主人说,我是你真正想要的那个人。”

“他还说。他把我还给你。”

……

林妙香想要笑,可笑意怎么也爬不上嘴角。

太迟了,真的是太迟了。凤持清的话她怎会不明白,只怕赵相夷为了救自己,已经没了。再相见,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只会是夜重。

而赵相夷,赵相夷……林妙香歪过头去,正巧对上了凤持清那张冷冰冰的脸,她自嘲地笑笑,赵相夷,变成了眼前的这个人……

只怕凤持清口中的主人当初便是劫走了昏迷的赵相夷,之后便是使用了什么诡异的方法,将夜重与赵相夷的灵魂分离出来。

夜重的灵魂留在了赵相夷的体内,赵相夷的灵魂,却是被移进了凤持清身体中。而夜重的灵魂中刻意附带了部分赵相夷的意识,所以,他那么冷漠的一个人才会是随自己坠下悬崖。

至于赵相夷,则是被失去了记忆,活在这个叫凤持清的人体内。

林妙香灌了一口烈酒,只觉得肚里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凤持清坐在一旁,安静到漠然地看着她,他是赵相夷,却再不记得自己曾经不顾一切地爱过眼前的女子。

她的苦痛,她的挣扎,再不能激起他心里那弯死水。

“凤持清。”林妙香忽然开口,酒意涌了上来,只觉得头沉得厉害,她展颜一笑,恍然还是那年天星城下那个羞涩的女子,“不如,你去死吧。”

凤持清不答话,只是一手挑起林妙香手边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胸前刺去。酒壶破碎的声音被掩盖在了酒铺的喧闹中。

林妙香手里持这碎掉的半坛酒,一手却是死死地握着凤持清手中的剑,鲜血沿着掌心成股流下,烈酒浸到伤口之上,激起火辣辣的疼痛。

她却像是毫无感觉一样,只是皱着眉看着仍是一脸平静的凤持清,声音涩然,“你疯了。”

“主人说过,我现在是你的人,你说什么,我便照做。”凤持清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他看着林妙香流血的右手,撕下了半截衣襟,抓过了她的手,为她包扎起来,“主人还说,你今晚恐怕会伤害到自己,他要我保护你。”

林妙香动也未动地任由他为自己处理伤口。一时间,倒不知是哭是笑。

察觉到她的视线,凤持清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林妙香犀利的目光像是透过他看向了另一个人,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见他不快,林妙香不在意地扔掉了手中破掉的酒坛,重新叫了满满一桌的烈酒,抱了一坛,再不理会凤持清,仰头猛灌了起来。

“凤持清,你说得对,我不会杀你。阴谋也好,利用也罢,我都舍不得伤你半分。因为,你是赵相夷,是我亏欠最多的人。”

酒,缓缓入肚,暖了身,凉了心。

酒铺里的人渐渐散了开去,一晌贪欢后的空虚与落寞,无声地环绕在这将明的雾气之中。

夜,被风吹拂,碎成了日出东方的红艳。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破晓时分的沉寂。只听得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雾气中那声音渐渐径自朝着酒铺而来。

马上之人身材颀长,黑发如墨,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利剑般,发出森然的寒意。

林妙香不记得自己喝了究竟有多少酒,喉咙被烈酒灼伤,火辣辣地作疼。酒铺里零星剩下的人满眼好奇地盯着她,大概是没有见到过一个女子夜半买醉,觉得稀奇。

她只是笑,买醉又如何,酒醉时分短暂的忘却与麻木,没有尝试过的人永远不懂。她知道凤持清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看着她。

可是,也只是看着。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而冰冷的声,“喝够了没?”

林妙香努力地睁开眼去,只见到一张英俊到了极点的脸,她看着他,又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凤持清,哈哈大笑起来。

“够了,够了,真的是够了。”再多了酒也无法让她逃避事实。

喝得越多,反而越发清醒,清醒到她足以意识到眼前那张陪了她整整三年的脸,是夜重。而那个身体里曾经住着的那人,却成了身旁的凤持清。

夜重看着她,脸上没有戴着那狰狞的青铜面具,眼里的光芒一闪即逝,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喝够了,便回去罢。”

“好,回去,我们回去……我们一起回去。”林妙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酒醉后的身子摇摇欲坠,她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我们回哪里去呢,回到三年前,还是十三年前……回去,回去……”

她语气不稳地说着,便朝着夜重走去,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身前的桌子,脚下被桌脚一绊,身子一摇,便直愣愣地往地上倒去。

一双瘦得惊人的手接住了她。

林妙香看着那双手,吃吃一笑,竟然是醉昏了过去。

“我随她走。”凤持清一手抱着林妙香,一手抓过桌旁的琴,一字一顿地对夜重说到。

夜重没有说话,深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凤持清手里的醉梦古琴,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般,转过了身。

林妙香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

日头高高地悬在空中。头疼得厉害,宿醉后脑海中是一片白茫茫的迷茫。她揉了揉额角,沉默半晌,昨夜的记忆翻江倒海而来。

记忆的最后,是夜重泛着冷意的眼。

她猛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只见周围纱帘重重,香烟袅袅,应是一处极为奢侈的房间。她不禁皱紧了眉。

夜重回来了,他必然是知道自己在他坠崖后所做之事,更是知道自己为了让赵相夷回来,而用长安香压制了他的灵魂,险些害他丧命。

他为她坠下悬崖,她却背叛了他。

想想,林妙香都不敢奢望自己会有什么好的结果。那么狠厉的一个人,怎会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没有想象中的地牢酷刑,没有那些痛不欲生的折磨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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