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土豪菜园
印容玉站在一片番茄地里，感觉无处下脚。油光水滑的亮铮铮的皮鞋上已经沾上了好些灰土。
举目四周，一派田园风光。
番茄架子上果实累累，青的代表青涩还有待生长，红的代表成熟可端上餐桌。紧接着是一片茄子地，紫色的茄子成叠地挂在顶端的叶片下，矜持地展示着自己的丰腴。再远点是黄瓜棚，茂密的滕蔓枝叶间一根根黄瓜在风中微微摇摆。刚刚结荚的黄豆如同一排小灌木，挺着笔直的细腰杆支撑着满身绿妆，旁边几垄翠绿的韭菜随风摇晃着小脑袋为其加油。玉米顶着一头青丝穗，果实藏在层层的外皮包叶下，摇头摆尾貌似轻松地得瑟。还有一小块地里，小青菜才刚刚发芽，探头探脑地张望世界。
这景象跟老家那边大哥印全富搞的菜园子差不多，只是规模小很多。如果没有周围高楼大厦的衬托，拍个照片给人看的话，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北京东城里要从一楼乘坐三十几层的电梯才能到达的某栋大厦的顶楼天台吧。
每次到达这里，印容玉都很难想象印全富是如何才能把老家那片菜园子微缩了几倍搬到来的。在北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搞出来这种2000多平米的菜园，楚韵之知道了后评价只有“土豪”两个字可以解释，印容玉难得地无言以对。
天台上阳光普照，方圆至少五百米内都没有比它高的建筑物，比它高的大厦也都离得比较远，所以没有什么阴影遮蔽。
印容玉对这大太阳和满目的泥土气息很不习惯，对于在北京城内还要接受如此乡土的菜园子气息感到非常违和，畏畏缩缩地站在最靠近水泥平台的番茄地里，感受脚下软绵厚实的泥土质感。更有种难以忍受的嫌恶。
“接着！”印全富似乎没有丝毫察觉，兴致勃勃地往番茄地深处走去，突然头也不回地扔了个红扑扑的番茄。
印容玉听到提醒顿时警觉地向前，双手接住了。眼看着又在松软的泥地里踏出了一步，他嘴角做了个深深下撇的表情。
“这都是有机蔬菜，多吃点有好处，让你有空多拿点回去吃，怎么总是不来拿？这些菜只供应我们北京的接待处，倒是用不了那么多，又不能浪费。多下来的你不拿就只能分到内部员工食堂了。”
“我在家里吃饭不多，用不着特意拿回家，不吃也是浪费了。还不如给员工们吃呢。而且高级饭店里用的蔬菜肯定也都是有机蔬菜啊，我在饭店吃也差不多。”印容玉翻转着手里的西红柿，当做小球那样抛上抛下地玩起来。
“饭店里菜哪有自家种的仔细，再高级的饭店都是那样。”印全富一只手拿着个小竹筐，里面已经有十几个红番茄了。另一只手正仔细端详着还挂在枝上的一个番茄，考虑着要不要摘。
“嗯，我想吃的时候会来拿的。”印容玉深一脚浅一脚不情愿地跟在印全富后面，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番茄，脑子里却紧绷着一根弦，寻思着印全富这天把自己特意叫过来吃午饭的用意。
在上海听到顾恋告诉自己于佑嘉昏倒那天。印容玉来到辰星家后就没见过印全富。等于佑嘉回了北京，他也是去了原先印全富住的酒店才知道大哥也已经走了，留了他又和陈茂晴周旋了两天才回北京。这些日子他想起自己大哥对华悦和于佑嘉那句“挺好的”评价就心惊胆战的。比以前更想时常见见于佑嘉，总觉得看到他的面才能稍微放下心来。是以回北京的当天夜里就死皮赖脸去了莫晚琳家蹭晚饭，和于佑嘉见面，明知道莫晚琳对自己很不感冒。今天早上起来和于佑嘉一道在莫晚琳家用过早餐后，印容玉还想找借口跟于佑嘉约好晚餐一起的。就接到了印全富的电话。上午又和虞程池为那个中药洗浴中心的投资案见面之后，印容玉就不敢怠慢地跑到印全富这里来了。
在印容玉看来。这世界上没有多少场合值得自己提前去。但是有印全富在的场合一定是例外。他哪怕让全世界等自己，也绝对不敢让印全富多等自己一秒。
“你四哥就挺爱吃我们自家菜的，别的他都吃不惯。要是他以后搬家到了北京，你也可以经常送送这些菜去他家。这些年来几个兄弟中，就他享福最少，虽然官大，责任也大，做事必须干干净净的。我能做的，也就是送些自家菜给他吃了。我们做到不给他添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印全富看着手里的那个番茄虽然红了，但还隐隐带着些未褪尽的青涩，终是放下了，留着它继续成长。走到了茄子地里，蹲下身去，开始摘茄子。
“四哥要搬到北京来？什么时候？”印容玉听闻这话一奇怪，马上问道。
“等以后有机会吧。”印全富顺着茄子头顶的蒂柄手势熟稔地一掐，一只茄子就顺顺当当被拿下了，放进了小竹筐里。
“他不是在省厅么，怎么会到北京……喔，有机会……还要两三年吧。”印容玉脑筋一转，马上明白过来印全富所说的搬家是指什么，试探性地看看印全富，“机会挺大？”
印容玉的四哥也就是印全富的四弟印振邦，大学毕业就进了政府部门，现在也是个省厅级干部了，从升上副科起，就和印家往来不怎么密切了，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一样，平时除了逢年过节看看老爷子，和其他兄弟都很少联系。只是在看到四哥四嫂还肯收取印全富每隔几天就派专人送过去的一批批蔬菜时，印容玉才发现四哥只是疏远了除大哥之外的其他兄弟。当然从表面看，四哥和印全富也就是普通的兄弟情谊往来，除了印全富时常送些自家菜地的蔬菜以外，经济上兄弟俩明里暗里都几乎没有任何往来。
印振邦的从政经历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污点。即使如此，家中出了个省厅级别的干部。这对于印家的生意来说，也已经带来了很多隐形的好处，这些好处并不违法，甚至没有形迹，但足够印家避免诸多不必要的政策性的损失。
有些事印全富不说，印容玉和其他几个兄弟都知道，他最最看重的，还是这个四弟，哪怕倾印家全力，也会支持印振邦在仕途上再进一步。
听今天印全富的口气。似乎这事已经不止有点眉目，甚至是很有可能了？不然印全富不会这么说，也难怪他今天看上去心情意外的好。想到印全富上海那次不告而别。莫非是回山西老家了解到一些好消息了？
“现在什么都还不好说。你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不是朋友圈挺多的吗？但凡这类消息你都可以注意一点。虽然还有两三年，但是变天之前都早有各种迹象显示了应该。你大哥我的交游范围达不到你那层次，这方面要多靠你了。”印全富又如法炮制掐了三四个茄子下来。
喔，原来是这样啊。说白了还是让自己打听消息嘛。印容玉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这可不是普通的打探消息。这是那种方面的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能随便打听到的。
“大哥放心，这个我一定会尽力查一下。只是，相对于那个圈子来说，我和我的那些富二三代的朋友都只能算是外围，要打听这方面的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可是但凡边边角角相关的，我都会注意的。”印容玉轻轻握着番茄，乖顺地应承道。
离换届选举还有两三年。目前在位的最高领导人已经连任两届了。不光对不少从政人士来说这是很关键的两三年，对不少上规模的企业家族来说也是意义特别重大需要好好观察的时期吧。印全富这是在未雨绸缪，不单单是为一个四弟的前程，更可能是为整个印家的前途。
“我知道你机灵，很多话不用我说你就明白了。不像你六哥。聪明是聪明，念书也好。拿个什么硕士博士的学位跟玩一样，和人打交道就比你差远了。所以很多事我其实不放心交给他做，除非是不需要和重要人物打交道的有关他专业上的事，才会给他。总的来说，他做事我得看着才放心，你就不需要，该拿捏什么分寸你自己比我还有数。”印全富走完了茄子地后，来到了黄瓜架子旁边，伸手取了一根黄瓜。那黄瓜长得饱满光滑，水嫩的绿色，看着就可心。印全富随便用大手擦了擦这根黄瓜，放进嘴里就咔嚓咔嚓地吃起来，吃得满口都是，唇角边溢出了一些汁液。
“大哥，这还没洗呢。”印容玉大声提醒道。虽然黄瓜看上去挺漂亮，可是没洗就吃，怎么想他都觉得脏。还有，印全富这无缘无故好一顿夸自己是为什么？总有些毛毛的感觉。印容玉面上笑着，等着听对方的下文。
“没事，这种有机蔬菜，本来就挺干净，这样直接生吃味道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喔，原生态，对，原生态。现在人不都喜欢吃啥都讲究个原生态么？”印全富摆手道。
“那也……没原生态到这地步啊，起码洗一下嘛。大哥你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印容玉知道印全富有这种爱好，但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念叨一下，既表明自己的关心又有点撒娇的味道。印全富完全不会介意七弟的这种劝告，反而还挺乐在其中的。
“要不你也来试试看？”印全富又掰了根黄瓜，朝印容玉戳来。
“我……胃不大好，不怎么好吃生的。”印容玉此时很谢谢自己有点小胃病。
正推拒的时候，印容玉的电话响了。在印全富的点头同意下，印容玉看了看手机，是顾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