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纪云磊,夏言喻独自坐在医院长椅上,她将长发编成一个麻花辫甩在脑后,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起身,也没有去思虑什么,她知道自己要给自己时间去静坐,去放空。
第二日,纪云磊还是来了。
那时,夏言喻正打水回来,她看见凌静湘与纪云磊相聊甚欢,她抹把头上的汗,虽然说医院里空调开得低,但是只不过稍微运动了一下,夏言喻已经感觉了烦闷的热。
她关上门,笑着走进来。
纪云磊接过水壶放在桌上,然后又坐下来,夏言喻拉拉纪云磊的衣角,然后径直出门,走了几步,她见纪云磊跟了过来。
“你怎么又来?”
“这话说的好笑,我们是朋友。”纪云磊望了夏言喻一眼,顺势坐在长椅上。
“你明白我的意思,你是朋友,但不是老公,何况你有唐昕。。。。”夏言喻似乎有些火气,她知道并不是那让她心烦的热,她只是不明白,而她也并不想提及唐昕,那感觉就像是一切都是她导致的一样。
“夏夏,你狡猾的让我有些怕你。”
他又叫她夏夏,这已有多久,久到夏言喻觉得他们本来就很陌生,陌生到从未相识。
可是他说,她狡猾的让他有些怕,他不是说聪明,不是说睿智,不是说敏感,他说,狡猾,狡猾者,看透是非,不点透是非,不费心却已保护自己。
“申齐请求我帮忙照看,至少让他知道凌静湘的近况。”
“可是,你又是何其愚蠢,他这人值么,错犯过了,伤害了,然后拿出所谓关心,想让凌静湘感激涕零去欢迎他么?”夏言喻说话的时候有些哆嗦,比起自己的事,夏言喻所关心的人总是她的底线。
纪云磊沉默,夏言喻便死死看着他,她不希望纪云磊纵容,不希望再给凌静湘无望的讯息。
纪云磊忽然抬头,正看见夏言喻的眼睛,那是他所不熟悉的,就像护着自己幼崽的母狮子一般,但他又看到了恐慌,这么一个人,更是害怕,她能承受却无法接受,纪云磊更不愿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他宁愿夏言喻只是单纯,即便是傻也好过把所有责难揽在身上,这样的重负只会让她不快乐。
“申齐也只是被骗了而已。”纪云磊的声音很轻,却似乎穿透了整个长廊,而夏言喻冷哼一声,背过身去,“纪云磊,你可明白,不论事实真相是什么,当申齐选择放手的时候,他便不能再期求原谅,一段感情里,没有人该全新付出,没人该甘心等待。”
纪云磊说申齐的悲剧不过是一场骗局,前女友的巧遇,一个六岁的儿子,这些让他慌乱了,当时女友冯琳的不告而别,毕业分手让他犹如重创,而凌静湘的到来却仿佛是雨后彩虹,日后一点点融化她,让他接受,让他去相信。
当他终于安定下来,前女友却忽然出现,没有解释,没有改变,似乎只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原来的样子,而申齐知道,再也回不去了,现在凌静湘是他的全部,可是,那个叫豆豆的孩子,他却始终没法狠下心去。
那日豆豆生病,他很焦心,凌静湘打电话来,申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强制关机,看着渐渐黑掉的手机,他觉得他描绘的彩虹未来也在慢慢消失,那个他想和凌静湘在一起的世界。
豆豆这场病,拖了两个星期,冯琳总是打电话来哭哭啼啼,申齐只能过去,虽然他不再爱冯琳,可是豆豆毕竟血浓于水。
而他开始编造各种他繁忙的借口,听的出凌静湘有些失望的语气,他不知道凌静湘一个人会有多孤单,他感觉他的匆忙把凌静湘的喜悦一点点磨灭,等豆豆康复,他一定要去和凌静湘解释,即便负荆请罪,他也是愿意的。
可以,凌静湘突然和她谈话,不,那不是谈话,似乎宣判她死刑的判决,并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
她说,我们分开吧,你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吧。
然后决然离去。
申齐猜,他应该不是怀疑,是什么让她这么绝望。
“你听我解释。”
凌静湘回头,那般冷漠的眼神,“我们何必纠缠彼此,好聚好散,至少还是美好的,你的孩子,你的老婆,多么美满。”
申齐一惊,“那只是我前女友,认识你之前早就分开了。。。。”
“那孩子呢?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申齐无言以对。
而自此凌静湘不愿见他。
再次知道凌静湘的消息是夏言喻带着纪云磊气势汹汹来找她,他早就知道哪一天他对凌静湘不好,夏言喻会摸着刀来找他寻死。
夏言喻的责骂他并不愿反抗,他知道是自己的错,可是,夏言喻说凌静湘怀孕了,她告知了他这个消息,而自己没有回应。
申齐一阵懵,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消息,忽然,他的心似被针扎,若是自己猜测不错,在他与凌静湘之间横生枝节的人或许是冯琳,她不再是他所爱恋的那个纯真的姑娘了。
他去问冯琳,她不否认,她说她只是把他和豆豆幸福的模样发给她,她要让凌静湘知道,他和她们在一起才是快乐的,而她,只是束缚。
他告诉凌静湘,法律都规定怀孕期间不能离婚。
凌静湘冷笑,我们不会有纠纷,只是成全,放心,我会比你幸福。
过了不久,凌静湘和夏言喻去西藏,那时她才怀孕不久,他不知道夏言喻怎么熬过那段日子,但是他不允许凌静湘这样伤害他们的孩子,可是凌静湘笑的绝望,“你带来的伤如同万箭穿心,其他再也无可比拟。”
她还是去了,或许是带着心事,但是想要与他诀别的决心。
而他,自此与她的世界无关。
后来,他同意与凌静湘离婚,那时,她在天高地远的西藏,那里空气稀薄,那里,他们天各一方。
许久的等待,不,他不该是等待,他希望凌静湘的火车可以慢慢的,慢慢的,驶过五十年,一百年,就算不来到他的身边也行。
可是,她还是回来了,风尘仆仆而来。
他们约定十点,第一次,他不想守时。
他看到凌静湘九点半来到民政局,她松开夏言喻的手,将被秋风吹散的头发拢在耳后,他以前便喜欢她这样的模样,独有一番韵味,他看着她与夏言喻沉默相对,那时,时间仿佛坐在了流云上面,十点之期到了,他不得不站在凌静湘的面前,她的眼镜里再也没有欣喜,他们好聚,但真的甘心好散么?
而沉默,整个离婚程序除了应对工作人员问话,他们竟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拿到个各自的本本,连移开椅子的声音都是这么刺耳,他看着凌静湘日显单薄的背影,莫名酸楚,自己这个当代陈世美,害她这么落魄,他净身出户,这是他目前能做的唯一补偿,可这段情,他偿还不了。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拼尽全力不回头,不犹豫,可是,他的心绞痛难耐,想必,她也是。
而他像是个小偷,只能尾随,不能靠近,望一眼,了却自己的相思,而他说他想她,是不是很是贱,是他一刀一刀割开他们的联系。
他无法祈求原谅,幸好,她的身边还有夏言喻。
夏言喻有一次似乎发现了他的行踪,幸而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并不以为意,而自己的宵小行为不知何时是个终结,看着凌静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开始去想象是儿子还是像女儿,儿子像妈,女儿随爸。
直到夏言喻自身难保,他不知道夏言喻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那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事情,那件事情后,夏言喻登记了,纪云磊也登记了,但是却不是同一张。
命运就是这般可笑,那时他想,既然她和凌静湘没有未来,至少也不要让夏言喻和纪云磊不得善终,可是他忘记了,夏言喻早有婚约,要是能在一起,他们早在一起了,是不是注定分开的人,绕多大圈子都会分开,执念的只是不甘心的人。
豆豆总是生病,冯琳有事不在,申齐带着豆豆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鬼使神差突然想去做个亲子鉴定,或许,有变化呢?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去鉴定,至少求个心安。
当加急报告拿到手的时候,冯琳回来了,即便他看不懂里面的条条款款,但是结果显而易见,他将报告书丢给冯琳,他看到她的脸变得苍白,她那怎么也挤不出来的笑容,“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豆豆是你的孩子,我很确定!”
“冯琳,你又何必如此,禁锢我,你幸福么?”
“幸福,离开你我便不幸福。”冯琳开始哭泣,豆豆进屋看到如此,吓得躲到冯琳的怀里,开始哇哇大哭。
“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下次再谈。”
申齐摔门而出,混蛋如他。
他被命运恶恶地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