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言喻没有睡到自然醒,凌晨四点的时候,她醒了,或许应该说她是冲进了卫生间,夏言喻趴在马桶上,感觉整个胃都要吐出来了,吐干净了,她便坐在那哭,那般隐忍的哭,唯恐凌静湘发现她像个流浪猫一样躲在这儿,自己为什么哭,她已经不太记得,夏言喻得了奇怪的病,不知缘由的,她的记忆在减退,或许这是因为她的脑子用的太多,太爱回忆,于是她消耗了别人一辈子的记忆了吧。
夏言喻很苦恼自己的这个病,它荒诞的如同她写过的每个故事。她在满是雾气的镜子上,写下:90,她现在数着日子过日子。
一场雨又是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夏言喻不哭了,它却下雨了。
凌静湘发现夏言喻消失了,她将房间翻了个遍,拉着申齐疯狂的找夏言喻,当她推开卫生间的门时,话还在嘴边,“要是找不到夏夏,我们就不结婚了。”那般的焦虑,仿佛夏言喻从人间蒸发一样。
夏言喻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用微弱的声音道,“我只是换个地方,我要是逃,也拐着你的新郎跑。”
凌静湘蹲在夏言喻的面前,“就算拐他跑,也总比你无声无息地离开要好。”
“你这个语气,这个眼神,别人还以为你喜欢我,你让你的新郎怎么看呢?”
“我梦到你说你不记得我,你说你要离开,然后我就吓醒了。”
凌静湘的梦还真是准,夏言喻笑着不说话。
申齐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无奈地看着她们。
夏言喻想,如果这场雨不会停,如果她们一直如此,在一起,或许会更好一点。
夏言喻被送到医院,打了点滴,纪云磊来看她,他带着向日葵来,那般黄灿灿,让夏言喻心里燃出一丝的希望,这个时候的向日葵开的正好。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异常的安静。
纪云磊坐在夏言喻的旁边,问,“要不要吃个苹果。”
夏言喻摇摇头。
然后她们继续沉默。
这时夏言喻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祁安信,“夏夏,我去美国,七天后回来”
夏言喻回“我三个月后才回去。”
那边很快回了,“也许你会早回来。”
夏言喻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样的把握,还是她终会逃回去呢?
凌静湘来了,看着他俩沉默地坐着,她皱皱眉,向着纪云磊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中满是不解,夏言喻就摇摇头。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最不喜欢医院了。”夏言喻抱怨道。
“一会就可以走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的。”凌静湘拿起个苹果便啃下去,“再说,我还等着你做我美美的伴娘呢。”
离开医院,总算舒心了一下,可是夏言喻还是不想吃饭,只喝了一点清淡的粥,夏言喻开始期待着看着穿上婚纱的凌静湘是什么样子。
第89天,夏言喻卯足了精神,和凌静湘去把酒店和婚纱,各种细节又重新确定了一下。
第88天,凌静湘的婚礼,A城最大的酒店,那个酒店夏言喻和凌静湘曾一起做过兼职,那时凌静湘说,“以后我一定要在这里结婚。”夏言喻还记得她讲这话的样子,她拧巴着被红酒弄湿的衣角,仿佛有个白马王子在等着她,而那时我们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谁看过你最朴素,最糗的时刻,我们慢慢长大,慢慢改变,丢掉最初的样子,而我们也经历彼此最重要的时刻,记住彼此最美的样子。
夏言喻穿着红色的抹胸及脚的长裙,长发盘起,似乎明艳了一些,而凌静湘曳地的米白色婚纱,笑颜如花,那模样,是夏言喻见过最美的她。
夏言喻说,“原来你这么美。”
夏言喻本来就很喜欢自然堂的“你本来就很美”的广告词,每个女孩都是美的,你会发现,或许不会发现,而她还是她。
夏言喻想每个把女儿的手交给新郎的爸爸心里都是潮湿的,他的宝贝今后要成为了别人的宝贝了,凌爸爸偷偷抹去泪水,这个婚礼,流泪的也就只有凌爸爸和凌妈妈了,父母心总是那么的柔软。
夏言喻常爱听新人宣誓,听他们彼此说着不离不弃,忠诚彼此,珍惜彼此,然后让全世界知道他们的爱。
夏言喻想,她和祁安信的婚礼或许是在草坪上举办,然后拉着彼此环游世界吧。
在夏言喻这样想的时候,她回头,看见纪云磊看着自己,然后他走了过来,抬起手,用指腹抹去她的泪水,原来,自己哭了,原来,他还是会为她擦去泪水。
或许,夏言喻以前想过,嫁给纪云磊吧,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呢?
他们的这场老同学聚会,对于夏言喻来说,迟到了六年,如他们所讲,夏言喻失踪了六年。
班长已经变胖,以前的她是个苗条的小姑娘,在班里忙来忙去却不讨好的人。团支书穿着笔挺的西装,似乎现在不苟言笑了,夏言喻还记得以前的他笑的很爽朗。
那些姑娘们变得成熟了,美丽了。
凌静湘抛她的捧花,她故意丢给夏言喻,而夏言喻身边的几个姑娘不过二十岁,以往她以为她的女同学们会在婚礼上和自己一起抢花,可是后来,六年间,只剩下他们三个没有结婚了,似乎他们结婚都很着急,大家被催着长大,催着结婚生子,然后又被催着老了。
她们都笑了,“夏言喻,你也快结婚了吧。”
夏言喻点头笑了,然后大家将注意力又放在纪云磊身上,“磊子,你什么时候结束单身啊?”
“磊子,不会你是和夏言喻结婚的吧?”
“对的,你们该在一起的。”
同学们哄笑着。
他们该在一起么?夏言喻在心里反复想着这个事情。
纪云磊只是笑着不说话。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而夏言喻已经习惯了酒精的作用,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让她快乐,他们将她推向纪云磊,而夏言喻扶着他,咧着嘴笑,“我喝醉的样子是不是很丑啊,见笑了啊。”
他们让纪云磊送夏言喻回去,那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大家都喝了酒,而夏言喻已经醉了。
纪云磊拦了出租车,夏言喻便拉着纪云磊问,“你的车呢?”
“姑娘,我们都喝了酒,被交警抓到就惨了。”
“哦。”夏言喻拖了长长的调子,然后她就趴在纪云磊的身上沉沉地睡去。
夏言喻清醒一点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满天星辰,然后看见纪云磊的脸,“看,星星,不过我们怎么在这?”
“你上了车便睡,怎么问你都不说话,不知道你住哪里,只能在这坐了。”夏言喻想象不出纪云磊在出租车上问她住哪的表情。
“今天是不是有流星雨啊?”夏言喻抬头看天,这个城市的霓虹灯依旧如此,险些夺了星星的光芒。
“有或许也看不到。”
纪云磊没敢肯定,他是期待着能看到流星的,这是他即使不知道夏言喻住哪也可以让她去自己那借住一宿而偏偏在这吹风的原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了,他看到了夏言喻脸上的满满期待,就像多年之前一样。
夏言喻看了看手表,凌晨两点,已经是第87天了,这是最早的一天,她的肩上披着纪云磊的西装外套,“在等等吧。那些年我等了许多次了。”
夏言喻常常等待一场流星雨,不管多晚,而她始终都没有看见,夏言喻不是为了能许下什么心愿,那么飘渺的事情,即使当年她很傻也是不相信的,我只想,在那个寂静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夜晚,她可以静静的思考,思考着曾经不着边际的心思。
而今天的这场等待,夏言喻只是想赌一把,看看老天怎样来回应自己和纪云磊的这场相遇。
“你过得怎样?”纪云磊如此问夏言喻,那样的语气,仿佛她这下半生因为他改变了什么似的。
夏言喻拨了拨头发,当年她总是清爽的短发,如今她盘起长发,优雅起来,夏言喻笑着说,“不是朝九晚五,但依旧是为生活所忙,不再怨天尤人,不再有愤青的行为,活的更像是文艺女青年了。没有大富大贵,只知道自己老了,再也不敢冲动了,这一辈子,或许就这样过了。”
纪云磊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讲什么,夏言喻将目光故意转向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街道,这个城市夜生活还是这么早结束。
因为夏言喻并不看着他,纪云磊更可以在夜空下盯着夏言喻看,看她如此轻松地说出自己的生活,她似乎活的更洒脱了,而偏偏自己纠结。
而打破寂静的是天空划过的一颗流星,那般稍瞬即逝,让夏言喻怀疑是不是天空真的有流星,她看向纪云磊,发现他以同样困惑的眼神看着自己,那颗流星,让夏言喻想起了青春,曾经,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等待青春,直到他们连青春的尾巴都看不到的时候,在想,他们的青春呢?它来过么,或许,已经走了?
而流星雨似乎是奢望了,隔了半小时,才偶尔划过的流星,让这个夜空更加的落寞了,或许,它也曾期盼着和流星有一场相遇。
夏言喻以为,当她看到流星的时候,她会是欣喜的,如同少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可是夏言喻静静地看着在她的记忆里寥寥可数的流星,那种四面八方的流星的痕迹,夏言喻心中没有什么波澜,她许了愿,不然对不住这场流星。
纪云磊以一种比她还冷静的表情和夏言喻一起许了愿,夏言喻想起电视剧中,女孩会问男孩,你许了什么愿?其实她想知道,那个愿望里有没有她。
夏言喻明白,他们,没有那层情感,他们安静地许完愿,看着对方在那笑。
天亮的时候,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各回各家。
夏言喻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那么一天,她只做了一个梦,她在满天星辰中飞翔,就那么一直飞着,她想不起自己想了什么,或许她什么也没想,飞的累的时候,她醒了。
忽然间明白,美好的东西要离的远些,不然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