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可汗基靡接到谢凝晖一行后只在边境的小城中休憩了一晚,第二日便启程了。众人又行了三日便到达了疏勒的国都塞克城。再过三日后便是谢凝晖和基靡举行册封仪式的日子。谢凝晖、大秦的官员及侍从们被安排在疏勒王宫附近专为迎接临川公主而建的宫殿中。而跟随保护临川公主而来的骑兵都驻扎在城外,其中一千阳关骑兵等她与基靡成婚之后跟随郭誉一起返回大秦,而剩下的一千亲卫则会留在疏勒,等她正式成为可敦之后安排在王宫之外的兵营。
基靡本来很愉悦的心情在听到自己的儿子伊稚靡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被破坏殆尽,他很奇怪的问大相塔纳塔尔,“伊稚靡也没有派人回来么?”
基靡和真定公主生了三个孩子,伊稚靡上有一个同母的姐姐,下有一个同母的妹妹。他是基靡的第一个儿子,基靡对他的到来万分喜爱,为他起名伊稚靡,在疏勒语中意为太阳之子,既是天生的王者。
伊稚靡早年被基靡送去大秦游历,直到两年前真定公主病重,他才回来。等伊稚靡回国以后,基靡开始将权力慢慢下放给他。但毕竟伊稚靡之前很多年都在大秦,在疏勒的势力太过薄弱,所以前段时间出现了一伙强大的盗匪抢劫过往丝绸之路的商人,基靡也让伊稚靡亲自去处理,这也是为了增加伊稚靡的功绩和威信。
伊稚靡一回到疏勒,基靡便给了伊稚靡一万骑兵,伊稚靡的兵练得很不错。这次出去剿匪,伊稚靡虽说只带走了五千人,可是以疏勒骑兵的实力,别说区区那些没有根基的盗匪,就是打个小国也不在话下了,所以这相当于把功绩送给伊稚靡。但是等基靡将临川公主接回塞克城后伊稚靡还没有回来,不禁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了。
大相塔纳塔尔摇摇头道,“回可汗,王都没有太子派回来的人,不如派人去找一找太子?”
基靡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坦达靡,你派人去找一找!”
坦达靡一改在大秦使臣面前漫不经心的态度,十分恭谨的说,“可汗,那臣先下去布置了?”
基靡点点头,摆手道,“马上派人去。”
大相塔纳塔尔见基靡还有些担心,便道,“即使那伙盗贼真的很强大,西域也不可能出现敢于和疏勒太子作对的盗匪。如今大禄派人去找肯定能将太子找回来的。只是册封的时间是否要和大秦使者商议一下,是否要等太子回来再举行册封仪式?”疏勒名义上还是大秦的属国,所以临川公主嫁过来有一个大秦皇帝的册封诏书,在郭誉宣读这个诏书的时候同时还会把大秦赐予疏勒的诸多物品移交,所以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仪式。这个仪式之后,谢凝晖就是疏勒的可敦了,但是在半个月之后还有一个盛大的庆典,在那个庆典时,疏勒几乎所有的上层权贵都要参加。
基靡摇摇头,“不,照常举行,大婚的庆典时,伊稚靡总是能赶回来的。”
宁琥靡——太子异母弟弟微笑道,“册封仪式而已,大哥能赶上大婚庆典就行了。而且不过是一些盗匪,以大哥的武力,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盗匪毕竟擅长的就是来无踪去无影,要剿灭他们多花一点时间也是很可能的。既然大哥没有派人回来,定然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
基靡想了想,确实如此,就算盗匪真的强大蛮横到威胁了伊稚靡的安全,也不至于连一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他疼爱的看了宁琥靡一眼,对其他人都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宁琥靡,你留下。”
等其他的大臣都退下去以后,宁琥靡站了起来,坐在了基靡身边。基靡摸着宁琥靡的头道,“说到大婚,你哥哥我是没办法了,怎么你也不选一个贵女成婚呢?”
宁琥靡笑了笑,“阿爸看好谁,就给我选一个吧。”
基靡摇摇头,“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所以我希望你来自己选择。女人对于我们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也是不可或缺的。”
最疼爱的儿子……曾经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宁琥靡道,“儿子还没有看好的女人,而且大哥作为储君都没有妻子,阿爸还是先着急大哥。上次大哥拒绝了米莉,米莉可是伤心了好久。”
基靡笑道,“伊稚靡和坦达靡有点误会……”基靡自觉有些失言,便转口道,“你大哥可能不想和国内的贵女成婚,也许我会帮他求一个大秦的公主。”
宁琥靡眼神暗了暗,果然伊稚靡对阿爸说过了什么,连叔叔他都要铲除,等他成为可汗之后,还能让我活下去么?
基靡看到宁琥靡的神情变化,以为他是嫉妒自己帮伊稚靡求娶大秦公主,便道,“不过你大哥那个傻孩子,大秦公主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不如自己选择一个喜欢的舒心。”说着他又摸了摸宁琥靡的头,在心中叹口气,“宁琥靡,你会是未来的大相,等伊稚靡成为可汗之后,你和你大哥要像我与你叔叔那样和睦相处,共同管理疏勒。”
宁琥靡点点头道,“阿爸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辅佐大哥的。”
基靡欣慰的看着这个从小就听话的孩子,这是他最喜欢女人的儿子,曾经基靡以为她会是他的可敦,但是后来世事难料。不过即使没有给她可敦的地位,基靡也给予了她足够的疼爱,可惜她在生宁琥靡的时候难产去世,所以基靡从小都更加疼惜宁琥靡一些。不过基靡一直都明白伊稚靡比宁琥靡更适合可汗的位置,而宁琥靡也不是真定公主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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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琥靡从大殿中退出后,一路回到自己的宫室,却看到大相塔纳塔尔在等他。
塔纳塔尔给宁琥靡使了一个眼色,“殿下,我有事要和你商议。”
宁琥靡撇退了侍从道,“外公,这里是我的宫室了,外公不用这样多礼。”
塔纳塔尔却脸色一变,“宁琥靡,太子派回来的使者为什么被你拦住了?你都做了什么?”
宁琥靡疑惑道,“外公,你在说什么?”
塔纳塔尔怒气冲冲的说,“宁琥靡,你是副相,一直跟在我身边学习,我也确实把大部分权利都下放给了你,可是你以为我想查的事,你能瞒过我么?”
宁琥靡垂下眼睑道,“外公,是的,我拦下了太子派回来的使者。”
“太子是遇到危险了么?”塔纳塔尔刚问出这句却又不由的想到另一个让他震惊的可能,“西域已经平静了二十多年了,有盗匪也不可能是太子五千骑的对手。宁琥靡,你不会在中间做了什么吧?”
宁琥靡沉默了片刻道,“是的。”
塔纳塔尔却摇摇头道,“不可能只有你,你哪里有这么大的力量?还有谁?”
宁琥靡抿紧了嘴,却没有说。
“好好好,你长大了,不听我的话了,那么我只有把这件事告诉可汗了。”塔纳塔尔说着便站了起来。
宁琥靡连忙扑了过去,抱住塔纳塔尔的腿道,“外公,求求你,不要告诉父汗。”
塔纳塔尔失望的看着宁琥靡,“我会和他说你只是拦下了太子的使者,你是可汗最爱的儿子,只要全力去营救太子,他是不会怪你的。”
“最爱的儿子,呵呵……”宁琥靡冷笑道,“外公,我哪里是父汗最爱的儿子,父汗的心中明明只有伊稚靡!我从小哪比不上伊稚靡,父汗不立我为储君也就罢了,可是父汗连军队都不让我碰一下啊,外公!他让我当大相,可是没有可汗信任的大相有什么用?等伊稚靡成为可汗以后,没有军权的我,怎么可能还有立身之地?”宁琥靡不由的哽咽道,“还有我的母亲,您唯一最疼爱的女儿,如果没有那个大秦女人,她也不可能失去可敦之位,也不会郁郁寡欢以至于生我的时候难产而亡!”
塔纳塔尔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也忍不住心痛起来,但是……塔纳塔尔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宁琥靡,你还不告诉我么?”
宁琥靡见塔纳塔尔不为所动,只好擦擦眼泪道,“还有大禄坦达靡,高付翕侯和胖顿翕侯。”
“图满拜?”塔纳塔尔惊讶道,“这样的大事,你们竟然瞒着我?”疏勒除了王族之外,还分为休密、高付、贵霜、都密、胖顿五个部落,这五个部落首领被疏勒可汗封为翕侯。塔纳塔尔出身胖顿部,是现任胖顿部翕侯图满拜的亲生弟弟,图满拜一般有什么事情都会和自己这个身为大相的弟弟商议,所以如今他们瞒下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塔纳塔尔尤为感到震惊。
宁琥靡知道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和盘托出,“坦达靡将伊稚靡的策略告诉了高付翕侯热艾和图满拜。图满拜认为这是攸关部落的存亡的大事,您知道却没有告诉他。您的心显然已经不在部落身上了,所以这件事情便瞒着您了。”
疏勒的五个部落相当独立自主,五翕侯在部落里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五翕侯也并不是事事都以疏勒可汗的意志为先,致使疏勒可汗的权利并不集中。有五翕侯的牵制,疏勒的国力也一直不能更进一步。但是这个天下,你不进便是退。伊稚靡很清楚现在疏勒的优越环境很大的原因是依靠大秦,但是如果大秦对于疏勒的政策改变,或者大秦也乱了,让其他的势力控制西域,那么疏勒又怎么办呢?
疏勒必须自己强大起来!
所以伊稚靡从大秦回来之后,便向可汗基靡提出了削减五翕侯权利,整合部落之策,只有整合了部落,他才能的推行其他的改革,使疏勒真正的强大起来。基靡当然是赞同的,但是这个策略事关重大还一直在商讨之中,并没有开始实施。为了怕打草惊蛇,基靡只和自己亲近信任之人说过这件事,甚至连宁琥靡都不知道。
塔纳塔尔震惊了,“这种机密坦达靡竟然告诉高付翕侯和图满拜,坦达靡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伊稚靡拒绝了米莉?”米莉是坦达靡妻子的侄女,也是高付翕侯的女儿,她爱伊稚靡爱的疯狂,高付翕侯想让米莉做未来的可敦,便由坦达靡提了出来,没想到伊稚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宁琥靡皱着眉说,“恐怕不止这样,据说伊稚靡曾经向父汗建议消减坦达靡的兵权,而父汗拒绝了。坦达靡掌管军权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深受父汗的信任,伊稚靡还没有继承汗位就想动坦达靡叔父,等他一但成为可汗,又怎么可能放过我呢?”
“这种事情,坦达靡怎么知道的?”塔纳塔尔听到这里心里却为之一动。
宁琥靡道,“我不知道,当时坦达靡叔父也只是很含糊的说了说。”
塔纳塔尔叹了口气,“那么他们支持你成为太子,你又承诺了什么?”
宁琥靡脸色微红道,“如果他们支持我成为太子,伊稚靡的策略不会执行,而我会娶米莉做可敦,坦达靡叔父也会一直担任大禄不会改变。”
塔纳塔尔听后一直没有说话。
宁琥靡忐忑的看向自己的外公,“外公,坦达靡叔父他们三人联手,伊稚靡不可能活下来的,他很可能现在已经死了。而且你不想我做太子么?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位置啊。”
过了片刻,塔纳塔尔看着宁琥靡说,“除了对付伊稚靡,你还做了什么?”
宁琥靡快速的摇摇头,“没有了,外公,我们只对付伊稚靡,而且伊稚靡的人都死了,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做的。只要伊稚靡死了,父汗其他的孩子谁能和我比肩?我不需要再做什么,父汗都会立我为太子的。”
塔纳塔尔又思索了一会,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后,你再也不要和坦达靡有所密谋了,坦达靡这个人不是你能对付的。”
宁琥靡看塔纳塔尔认同了他们的做法,连忙说,“不会了,我以后都听外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