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君子仿佛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在这个黑夜里将廖君黑的体无完肤。
旁边袁来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胡君子能把这些事情圆满地解释浑圆了也大小是个奇迹。
在他的叙述中,沉稳智慧一直让袁来看不透的廖先生俨然化身成为了一个倒霉的骗子,虽然袁来心知这是胡君子的主观情绪,但是廖先生的伟岸形象还是在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在胡君子的吐槽中轰然倒塌了。
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一两声狗的叫声,等传递过来竟然都有了几分深邃意味。
带着潮湿意味的风掠过房檐,吹在瓦缝之间,唤醒了藏在缝隙中的一点土壤之上的那株很微末的植物。
草叶在昏黑的夜里悄然伸展,尽力挺直腰杆,准备迎接雨水。
胡君子愤愤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袁来也没有了赏星月的心思了,他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为好。
好在胡君子似乎也并未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说完了整个人都有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
沉默了下,想着廖先生实在没有他嘴里这样不堪,袁来忍不住辩护道:“其实,廖先生仍然深得申屠沃甲重视,真不是像你想的是扣着不放人。”
胡君子闻言长叹了口气,用怜悯的口气说:“那看来那位大将军被忽悠的惨了,到现在都没醒悟过来。”
“……”袁来动了动嘴唇,放弃了纠正胡君子的想法。
不过胡君子这番苦水吐得并不是没有价值,最少袁来终于弄清了关于帝星碎片的前因后果。
丢失的碎片引子就是郑世白盗走的那片,之后落在自己身上,再之后被请去解决这件事的廖君半路遇见了袁来,估计便是感知到了他身上的碎片气息吧。
这才有了交集。
而如今么……
“那你能指给我看看那颗伪星的位置么?”袁来忽然问道,他有些好奇。
胡君子抬头看了眼天色,月淡星稀,他使劲朝西北方星域瞪了一阵眼睛,无奈道:“天气太差,看不到。”
“哦。”袁来也没太失望,这东西对他而言关系不大。
但胡君子仍然安慰道:“其实也没啥好看的,我要是不推算一下,一眼都看不出来它。”
“嗯,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回去睡了。”袁来说道。
胡君子点点头道:“嗯,那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
等袁来轻飘飘跃下房顶,回屋了,胡君子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房顶上,顿时就感觉有些寂寞。
寂寞的时候人习惯抬头看天,胡君子看了几眼,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或许是心血来潮,总之他忽然很想看一看那颗伪星。
他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上一次观测伪星还是在书院的时候,跟着廖君一起看的。
刚才袁来要看,他没找到,其实不是他真的找不到,而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想要定位某颗星星需要推算,而胡君子向来觉得算星星是一件极其傻叉的事。
所以他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做,现在自己一个人了,犯傻一下倒没啥。
左右是无聊,胡君子便闭上双目,手指开始掐算,他的识海中,神识也开始以某种独特的方式波动,运行,进行着某种看起来毫无逻辑的计算。
不久之后,他蓦然睁开眼,双瞳之中射出淡淡的毫光。
他将目光投向夜空,于是那些本来飘荡与穹顶遮蔽双目的云变得透明,星空宛如化作平面,平面上不同的星光之间以金丝细线勾连,组合成了一片静态的画面。
而在这片静态的黑色背景图画上,也终于显现出东西对峙的两颗璀璨之星。
并不美丽,活像是放在黑板两端的两个核桃。
只不过,东方的核桃光芒闪烁不定,而西方的核桃正茁壮成长。
“咦?竟然变大了很多。”胡君子盯着伪帝星吃惊起来,然后又细看了两眼,突然挑眉。
“由虚转实?”他再吃一惊,想起来这模样仿佛就是自己师父在很久前就一直挂在嘴边的虚实相生。
虚实之间,是生灭,而生灭之间,存在大动荡。
胡君子不禁入神,下意识想要看一看大势,但是却立即发觉力有不逮。
虽然说他一直觉得观星术就是糊弄人的把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仍然没有把这套把戏练好。
既然无法观天下,他索性试着看一看整个青泥镇。
一座小镇的运势他还是能看的出的。
胡君子低声念出一串口诀,随后手指一弹,天空中的星光便霎时间浓郁了一点。
整个青泥镇亮了那么一丝,只是一丝而已,便是神识再敏锐的修行者都难以捕捉的一点点。
但已经足够。
小镇里那株古桃树上的粉嫩的花忽然开始摆动,仿佛呼吸的律动。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胡君子却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而结束了算星的胡君子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古怪,这套方法他在廖君的指导下练了好几年了,但是十次里有九次啥也算不出。
唯一的一次大概也是极其模糊的凶吉预兆而已。
但是这一次,他竟然破天荒地得到了格外清晰的讯息。
是那株桃树传达给他的信息。
“僧人?有个僧人将要到来?”
胡君子喃喃自语,十分诧异,茫然了一阵才醒悟过来自己应该是无意间截获了古桃树的朦胧而原始的意志。
原来这种算星象的法门还有这个功效?
胡君子觉得自己仿佛触摸到了观星的真谛。
桃树有意志,那么世界是不是也有意志?所谓的观星之法或许就是体察世界那朦胧的原始混沌的意志吧。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抛弃了,胡君子对于这种涉及到世界本源的探索一向不感兴趣。
他比较注重实际。
胡君子呆呆地在房顶又坐了一阵,然后果断回屋睡觉。
……
第二天,清晨,胡君子就走了。
除了留下一句“有个和尚快进镇子了”之外,就再没多说什么,当然,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总之,胡君子严格按照自己的行程启程北上,挥挥手离开了青泥镇,留给袁来和大野的出了一片云彩,就只有一头雾水。
“有个和尚要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袁来迷惑地望着胡君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身影,迷惑不解。
韩大野站在他的身边,却并不疑惑,他的思维直指中心:“是敌人,就杀,其他的,就不理。”
袁来点头赞同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