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来了。”霍忻然只是站在门外对门内的张氏道。
张氏即将临盆的时候,霍忻然霍悠然就去了老家采茶,张氏临盆的时候,也没有叫儿子和女儿来守着的道理,生完孩子坐蓐多有不便的时候,更不会对着孩子们,所以霍悠然霍忻然在孩子快要满月的时候陆续回来,对张氏来说刚刚好,张氏抱着小二,在门内笑,道:“快进来,让娘看看你在大伯家黑了,瘦了?”
霍忻然确实黑瘦了些,背着光线就更加觉得了。
霍忻然只在门口露着一个脸,眼神落在襁褓上道:“我先洗个澡再进来。”
霍悠然已经在烧热水,张婆就歇在厨房隔壁的小房间,已经起来要抬木桶给霍忻然洗澡。霍忻然回头走道:“姥姥,我站在天井下泼水洗就好。”
“这样洗的干净,坐在桶里我给你好好搓搓。”
“不用搓,我有经常洗澡,冲一冲去去汗水就好。”
霍忻然走到张婆身边,稍微拉上袖子看,霍忻然伪装蛰伏在山上三天都成了野人,在山涧小溪洗刷干净才下来的,就是一路下山衣服蹭脏了,还有背了那么重一个鱼篓给累的出了一身汗。
霍悠然调好了洗澡水,一反常态的等在边上看霍忻然脱衣服。
霍忻然霍悠然两世都是嫡亲兄妹,这一世因为家庭条件的窘迫,还一直住在这个房间,对于彼此的身体,不存在严格的性别隔阂。日常生活,又不是生了邪念对自己的手足感兴趣,所以从来不会刻意偷瞄对方,但是生活在一起总有个不小心,不小心漏光了,把对方看光光,看了就看了,看到的时候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被看的人不会觉得羞耻,看的人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出于尊重,不小心看到的时候,别把视线停留,移出去就好。
现在霍悠然等着霍忻然脱衣服,霍忻然也是无所谓的感觉,两下就脱得光溜溜,扎在水桶里洗了头,拿个瓢,一手浇一手洗。
霍悠然把霍忻然浑身上下仔细看了一遍,最明显的地方就是两肩勒出两条红痕,不用问一定是四条蛇背出山太沉勒出来的,此外就是手肘,膝盖这些关节部位有点蹭破皮。霍悠然放了心就收回了视线转身。
他们兄妹虽然血脉相连,你会为我操心,我会为你担心,但两个人就是两个人,他们有着独立的性情,举个恶心的例子,粑粑味的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粑粑,霍忻然会选前者,霍悠然会选后者,以前就是大家各选各的,也各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尊重对方每一个决定,习惯对方每一个生活习惯。
霍忻然一向是能对自己下恨手的人,定下的事情百折不悔
所以霍悠然转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进门之前朝霍忻然发的那通火有点矫情,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他要去抓蛇,就随便他去抓喽,自己要担心他,也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不能因为自己担心着,而束缚住他的作为。
“妹!”霍忻然叫住了霍悠然,捏着瓢走在霍悠然背后,同时霍悠然继续往前走,拉开了和霍忻然的距离。
到了吃饭的时候,霍家人聚齐,张氏也下地吃饭,桌上摆着两套菜肴,张氏面前摆着一碟鱼和苋菜,是单给她做的月子餐,清淡寡味。其他人一碗红烧肉,一碗盐煮黄豆,一盘苋菜,炒的比张氏那盘要咸一点。
“娘,这肉炖烂了,您夹去吃。”霍修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对着张婆说话,那一筷子的红烧肉却是放在霍忻然的碗里,道:“这是你娘估摸着你今天回来给买的。”
霍忻然冲张氏笑笑。
接着霍修又夹了一块到霍悠然碗里。
至于女婿那么礼待自己,张婆也身受了,自己夹了一块。
最后霍修为自己夹起一块道:“好了,吃饭。”
霍家从霍恩那里开始的规矩,日常吃饭忌讳含着饭含着菜说话,一般开始吃饭就不说话。霍家人默默把饭吃一半,响起了开门声。
外面自然是张屠户。
在吃饭的时候被打扰,霍修也不先问事,招呼他道:“张大哥,来一处吃个饭吧,悠悠,去摘把韭菜来,做个韭菜炒鸡蛋……”霍修引着张屠户过来,张氏还在月子里不见外客,去了房间,张婆把女儿的月子餐送过去。
张屠户把霍忻然的鱼篓放在门口,为自己没摸对敲门的时间抱歉道:“是我来的不巧,好似来蹭饭的。”
“哪的话,张大哥要请还请不到呢。”霍修看见了张屠户的鱼篓,张屠户不提霍修也不问,客气的让着张屠户坐下。
霍忻然已经盛出一碗饭来,道:“张伯伯吃饭吧。”
其实张屠户是吃过了再来的,但是打搅到人家吃饭,总要等人家把饭咽下去了再说事,所以也坐下慢腾腾的吃饭,边吃边聊,聊着霍忻然道:“我记得大侄子是上半年出生的吧。”
“是呀,二月二的生日。”霍修将就张屠户的习惯,和他边吃边道。
“那是个好日子!”二月二是龙抬头,反正大家普遍认定这一天是好日子,每年这一天嫁娶的都特别多,张屠户赞叹道:“所以这生的日子就好,儿子也养得好。”
霍修笑着道:“哪里哪里,前两年他在我爹身边,才养出一两分好来,我爹有空,天天盯着他读读书,写写字,再教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得了别人一句夸,自然得谦虚些,霍修也喜得承认自己儿子的优秀,功劳归在霍恩的身上。
“老人家年长,经过见过的比咱们多多了,孩子是该在更前多学点。”张屠户似乎为霍忻然的出类拔萃找到了理由。
半顿饭就围绕着霍忻然吃完。桌上碗筷收拾了,张屠户才放大雷,把门口的鱼篓提进来,对霍修赞道:“霍老弟,你儿子现在就有大出息,看他在外头弄回来什么,这是你儿子从山里弄出来的。”
“是什么……”霍修看了霍忻然一眼,没有任何心里准备的往鱼篓看。
第一下绝对不是惊喜,一鱼篓密密麻麻的蛇,男人看到第一眼也会心里发毛,知道是霍忻然弄回来的,霍修脑袋先空白了,两边连不上这层关系,待连上了,霍修先后怕出一身冷汗,拉过霍忻然,捧起他的脸惊恐道:“儿子,你没事吧?”
霍忻然心里暖暖的,道:“爹,我没事!”
霍修惊恐之下问的声音比较大,张氏都听到且被这个情绪感染了,不顾她做月子走过来道:“怎么了,忻忻怎么了……”
霍修顾不上张氏,重新去看鱼篓里的蛇,试图分辨,霍修活了二十四年,他就是个辨不清楚的,惊惧的道:“这……这是什么蛇,有毒没毒的?”
“霍老弟,我看过了,没毒的。”
这就是一句在极度惊恐之下的傻话,若如恐惧的那样,蛇要是有毒的,霍忻然被咬着了,他现在还能好好的站着,不过这句话还是宽慰了霍修现在噗通乱撞的心情。霍修镇定了些,理了理思路指着鱼篓对霍忻然道:“你哪儿弄来的?”
“施家田前面的秃头山。”
“怎么弄来的?”
“棍子扇的,我当场扇晕,没有打死。”
“什么时候弄来的?”
“就这三天!”
“也就是说,这三天你没在大伯家?”
“是的。”
“你大伯知道你去秃头山抓蛇了吗?”
“大伯以为我回家了。”
父子二人一问一答倒是对的很快,别人见缝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好呀你,真是出息了,两头瞒着!”霍修显然是不高兴的,爱之深责之切,再次拉过霍忻然的手臂,这一次无意识的紧紧扣着霍忻然的手腕,道:“你胆儿忒大,抓蛇是多危险的事!”
听着音儿是生气了,这里头只有张屠户缓过来了,劝道:“霍老弟,儿子出息了,该高兴的事!”
霍修被一筐蛇震得头都大了一圈,道:“把他养这么大不容易,不声不响的就去做这事,万一出了点事,他对得起谁!”
霍修被张屠户拽住了,张氏才扑到霍忻然的身上。
“儿子!”
张氏都哽咽了。
这会儿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不知道该鼓励霍忻然的行为,还是该斥责他。
就在这个时候,霍悠然拉住霍修颤抖的手说了一句:“哥哥是不想家里把织机卖了!”
这一句背后道出了多少心酸,张氏落下了眼泪,抚摸霍忻然的头道:“儿子,怎么这么傻,织机卖了,将来挣到钱还能赎回来。”
一时一屋叹息。
最后还是张婆拍板,定下了这件事情的基调:“行了,该高兴的事,那家儿子有我们家的出息,该值好几两银子?”
张婆见了这些蛇都森得慌,用心疼,怜爱,自豪的心情抱过霍忻然,拍拍他的背道:“以后做事可不许这样了,得和家里人说清楚,看把你爹你娘吓的。”
“我知道了。”霍忻然乖乖的应。
张屠户在一边添彩道:“可不得值好几两银子,大侄子弄回来的,我一定得给谈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