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震突然吸食郭琼阳气,再次晕蒙过去。
众人都涌上前来,查看杜震一番,好在郭琼及时运起体内真气与之邪阳真气抗衡,是以并未被他吸去多少,杜震倒是不会危及自身生命。
孟奇川恼杜震情急之下便失了纲常,对郭琼下手行为等同弑师。他哪里知道杜震根本不通如何运用邪阳之功。
霍伬南临死之前骗杜震去摸他下腹,杜震便用右手去探,结果被他用真气强行打通中指中衡穴,是以杜震吸食骨勒巴乌及郭琼的阳气都是以右手中衡穴为用,但他却是不懂如何运功。
这两次吸阳倒也算是误吸,皆是在杜震情绪跌宕之时,体内邪阳真气自动逼发而为,倒不是他出于自己意愿行功。这次,却是孟奇川看错,众人也是不明其中蹊跷。
可是,杜震现下又是晕蒙过去,确是无言能辩。
孟奇川又道:“西周姜太公曾有言‘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君臣义,父子亲。震儿自小便学儒典,道理他自是懂得。”他言下之意,杜震便是故意为之。
弇清心听了孟奇川之言,他深知大哥脾气,忙替杜震解释道:“大哥,震儿尚且年幼,心中又舍不得他杨叔,一时情急才会对他四伯……”杜震确是无心之举,不过谁也都未看出他根本便是不能自控。
孟奇川哪肯听弇清心说情,口中冷哼一声,站起身背过面去,似是在思考如何处置杜震。
李充看在眼里,忙推了推郭琼,示意他快替震儿讲情。郭琼平素最怕大哥,不过为了震儿,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他道:“大哥,方才是我逼他逼的紧了些,此事怪我,可不是震儿的错。”
李充、董谒也忙附和,都道:“大哥,震儿无心之过,你是否把此事看的太过严重?”
孟奇川猛地转回身来,指着杜震,他恼道:“无心之过?到现在你们还都维护于他?你们真是太小瞧他了,他自小便极有心机,现在你们却是不忘记他爬树捣鸟窝的事了吗?平日里你们便都娇纵于他,对他结交匪朋也是不管不问,现在看到后果了吧?”他这话却是也把董卓骂进去了。
董卓咂摸着“匪朋”一词,心道:义弟他除了我一个朋友,好似也没有旁的朋友了,好似是在骂我是强匪啊!“嘿,你这臭老头,竟然骂我?”他说完便要引弓射孟奇川。
孟奇川冷哼一声,蔑笑道:“臭小子,我还怕你的箭?”正是要接董卓一弓。
郭琼听董卓喊孟奇川“臭老头”,立时火起,一边喊一边站起身来,“小子,你这张嘴真是奇臭,四爷帮你封了它。”
杨章怕事闹大,这一箭若是射出,大家便彻底撕破脸皮了,哪方伤了,他杨章都是不好做人。他忙挡在董卓身前,与他道:“董公子,你就别添乱了吧。”
董卓可不是善茬,他自小心中便极有主张,这两年成人立室,董君雅更是将董家庄交给他当家作主,早已是“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独当一面了。
他道:“杨叔,并非是我在添乱!难道你也同意他的言语,觉得我是强匪?我可不是在与他争长论短,他们骂我事小,眼下我却是绝不能让他们带走义弟。”
杨章心善,哪会想太多是非,他惊讶道:“啊,这是为何?”
董卓双肩并不卸引弓之力,他道:“这孟老头本就是想将我义弟与人隔绝起来,现在又对他诸多嫌怨,你觉得他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董卓为他义弟,想的真是不少。
杨章脑子一动,心道董卓说的也有些道理,却是碍于情面,嘴上也不好直问,便支吾起来:“孟老前辈,董公子所言……”
孟奇川冷脸道:“杨兄弟,这几年,我们待震儿如何,你自是看在眼里。不错,你将震儿视同己出,我们五兄妹却也是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儿,便是当年你未寻到震儿,我们也是要把他养起来。”孟奇川见杨章竟是心生不安,他便生气,心道这些年下来,我五兄妹对震儿如何,你竟要信董卓而怀疑咱们?
他继续道:“徒儿做错事情,为师的定要为他匡正纠错,便是打骂也都是为得他好,杨兄弟,你一生做人之师,这个道理不懂吗?”
杨章如何不懂?戒尺打手他也没少做过,五位前辈将震儿视作徒儿,悉心教授武技,他更是早就看在眼里,只不过,他心中唯念之事仍是不想与震儿分离。
董卓许是引弓引得累了,却是因杨章一直挡在身前,又发不得箭,只好卸力收弓,他见杨章无话作答,怒道:“杨叔,我道你读书多,脑子应是灵光,却也是这般愚钝。现下我义弟身有邪气,会吸人阳气,他们要将他看管隔绝起来,这本也无可厚非。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他们几人救不得义弟,他们会怎样处置于他?”
董卓之话犹如更夫敲梆,一下便警醒了他。董卓继续对杨章道:“孟老头也说过,带震儿走也是为了他爹的一世贤名,可若是他们救不了我义弟,你有否想过,他们毕竟是震儿师傅,会不会为保自己一世贤名而……”董卓竟是不敢再讲。
杨章也是不敢再听下去,本已风干的眼眶瞬间再涌清泉,面向孟奇川,竟是问不出话,似是在等他回应。
孟奇川眼光一闪,绝然道:“杨兄弟,我五兄妹早是世外之人,如何在乎空名?可是,若我兄妹五人救不了震儿……”他先道自己几人绝不在意名声,但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也绝不会留他祸害苍生!”孟奇川虽然心硬如铁,此刻却也是面部抽搐了几下。
李充、董谒、郭琼虽然甚是了解大哥,但听他说出此话,都是面呈大骇之色;董卓虽然猜到后果,乍听他说,心中也是一震,心道这老头果然够狠;杨章比之他们几位更甚,竟是失起心疯来,如同换了一人,他哭号一声,推开孟奇川等人,抢了杜震,抱起他便跑。
董卓慌忙跟上,边跑边问杨章道:“杨叔,你要抱义弟去哪里?”原来杨章竟是不回汉房,而向山下方向跑着。杨章也不看他,只是急道:“逃命!别挡我,震儿与我要逃命去!”
董卓见他顶上所缠头帕也是不见,华发蓬散,怀抱杜震只顾狂奔,心想他定是精神躁狂起来。
杨章与杜震于杜府结缘,当年逃难是为保全恩公之后。十二年来点滴积养,父乳师教,却是与杜震早生亲情,眼下逃命不为恩公,只为震儿。逃命,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震儿;逃命,即便怀中的震儿从此成为怪物;逃命,哪怕跑断了腿也不能再让任何人威胁到他。
弇清心、李充、董谒、郭琼也是看着杨章狂奔而去的身影,甚是心痛。他们当年见到杨章之时,便是在他携杜震逃命途中,这位心善的凡人放弃自己虚静恬淡的生活,自此逃命一词深植他的脑中,这些年终于稳当下来,现如今却是又被激起心中恐慌之念。
孟奇川此刻却是背过身去不语。弇清心对孟奇川刚道一声:“大哥……”便被他伸手打断。
弇清心不敢再言,郭琼却是问道:“大哥,我去把他们追回来?”话声刚落,李充、董谒、弇清心便是怒目圆瞪,怒他多嘴。
孟奇川叹口气道:“不用了,震儿与我们缘尽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此地了。”他心中所想:不追反而更好,若是追回来,震儿倘若还是无救,将来自己如何下得了手?倒不如撒手不管,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弇清心如何不懂大哥的心思,恐四哥再多花,又瞪了他一眼,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她转身又对孟奇川道:“大哥,眼下小妹要冲地仙修为,不如等上些时日,若我能达地仙,将来遇上李鸿海,我们也好多上一分胜算。”
孟奇川想了想,回道:“此事依你。”他说完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弇清心与李充、董谒、郭琼走在后面,她见大哥走在前面,便低声与郭琼说道:“四哥,等下了山,你先别回玉女峰,跟上杨章,看看他们去向哪里。”
郭琼喜道:“五妹,我也正想此事,正要开口问你们,却是被你抢了先。”李充横他一眼,道:“老四,你声音小些,大哥耳朵可灵。”郭琼忙闭嘴不言。
此刻杨章抱着杜震依然在跑,马上便至山脚,却是越跑越慢,终于停下来,坐在山石上歇喘,怀中依旧抱着杜震不放,生怕他会丢了。杨章已是老龄,又是文人,平日不喜多动,他有多少力气?董卓见他终于累了,转身冲着山上,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进口里,打了一声清脆尖利的口哨,“咻……”,汉房之外那匹枣红大马如同人性,直奔山下而来。
不消一会,那大马便跑到董卓近前,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董卓一拽杨章,杨章此刻仍是惊魂未定,慌忙护着杜震,问道:“你要干嘛?”
董卓回道:“杨叔,你们以后就住到我庄上去吧。”
杨章稍稍定了定神,问他道:“你不怕震儿会变成怪物?”
董卓坚定地回道:“他是我义弟,便是世人都不容他,我董卓也不会弃他。”
杨章又道:“他可吸人……阳气。”
董卓听了不由打一冷战,虽则如此,嘴上仍旧逞强,他道:“无妨,我董卓自小阳气便重,给他吸些,或许这手脚多汗的毛病便能祛了。”他虽说的快意,心中却也有些恐慌,家中那位强横的夫人正想要子,若是自己阳气不足,如何能与她痛快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