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酉时将尽,阴龙的声势迅减弱。? ? w?w1w1.18?1zw.那顺着山势奔流直下的云雾以肉眼可见的度不断崩塌。
众人肃立在高岗上,目睹着眼前这无比壮阔的景象,无不心旌摇曳,于天地万物顿时有感。姜恨水更是生出明悟,隐约间觉得这天地间阴阳之气的消长竟与血脉长河的潮汐暗相呼应。他心中一动,当即默运心法,那不时向体外散的炽热便渐渐消弭。
最先察觉到这变化的竟然不是境界最高的卢熙甲,而是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猪妖。它深深地看了姜恨水一眼,独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看来公子受益匪浅。”卢熙甲欣喜地笑道,看那样子真比自己了悟还要高兴。
姜恨水洒然一笑,显得畅快无比,“往圣有言,修行人须时时观摩,取道天地万物,此诚金玉良言也!”
戌时一至,阴龙便全部遁入了南面的深谷之中,山坡上只剩下袅袅残雾盘亘,经山风一吹,即烟消云散。障目之物既去,便露出狼藉斑驳的厮杀场来。众人打眼一望,坡地上散落着三十余具蛮人尸体,剩下的大部分蛮骑却早已不见了影踪。
“快看,辎重还在!”余细禄指着山道上横七竖八的板车,惊喜地叫道。
众人一看皆是精神大振,打马上前一看,竟然一车粮草也没丢失。想来是蛮匪们在大雾中也分不清方向,这才连到了嘴边的肥肉也不要。
姜恨水心念电转,当即想到多半是袭无衣的出现惊到了蛮匪中的强者,这才吓得连战利品都不要就急急退走。
他的猜测已经非常接近于真相。却不知胡不丘与牛青元二人本来有意带上辎重,回去也好交差。只是以袭无衣的地位身家,如何看得上怒焰精骑给守关修士的这些破烂?
少羽扫了一眼满地的车夫尸体,每个亡者的脸色都挂着惊恐之极的表情。他心中暗暗一叹,义愤地道:“这些蛮匪真真可恶,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不放过!”
这话一出口,当即引来众人异样的目光。少羽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道:“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骑士们嘴角都挂着莫名的笑意,这笑意少羽十分熟悉。部落里的小孩子要是说了什么童言无忌的话,便会招来大人们这样心照不宣的笑。
姜恨水沉吟了一下,对他说道:“少羽你还不明白人蛮二族之间的恩怨,等以后见多了这种情形,你就知道了。”他又指了指骑士们,“这些兄长并不是没有你这样的感触,只是咱们身为厮杀汉,平日里对蛮人做的和蛮人对人族百姓的所作所为相比,只会更加血腥残酷。而人一旦尝多了鲜血,心肠也会变得冷硬许多。”
姜恨水看着少羽若有所思的样子,怕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还想再说些什么开导。然而少羽却忽然用异常坚定的口气说:“恨水公子,你不用多说。我对蛮人的仇恨比你想的要深得多。”
姜恨水微微一诧,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车夫无一幸存,然而拉车的脚兽却得以保存。这些丝毫没有灵性的高山蛮牛,竟然出奇地未受阴龙过境的影响,此时都眨巴着两只斗大的牛眼,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没了车夫,只是给众修士略增困扰而已。除了断去一条腿的高同甫,众人都下马干起体力活儿来。先将所有车上装载的货物一股脑卸下,再将十余乘板车拼凑成两辆更大的板车。
少羽目瞪口呆地看着忙的不亦乐乎的众骑士,这些冷峻的汉子眨眼间就化身成了技巧娴熟的工匠。他索性凑近了瞧,本以为没有钉铆会将众人难住。没想到余细禄满山遍野地在蛮人尸体上搜罗了一圈,用一张臭烘烘的熟皮子兜回了近百件各色铜质骨质器物,身后马背上还驮着十余张较宽的皮子。除此之外,他还寻回了高同甫的断腿。
那条断腿久陷阴龙之中,此时已呈灰败之色,即便以定寰修士强横的恢复能力,也不能够重新接回去了。高同甫面色惨淡,将断腿递给了卢熙甲。卢熙甲会意,略略沉吟,手中便燃起赤火,将断腿化为了灰烬。
气氛陡然沉重了许多,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干着手上的活儿。余细禄收集回来许多蛮匪随身携带的物件,蛮人随身携带的东西自然不会是什么圆润祥和的东西,而是一些尖锐锋利的器物。这些东西到了卢熙甲手里就成了再适合不过的大钉。只见他扬起肉掌,轻描淡写地便将各种奇形怪状的钉子拍进了厚厚的木板中。
如此未过一刻,两乘坚固的大板车便新鲜出炉。少羽看着眼前这浑身蒙着各色杂皮,满身钉着古怪大钉,脚下生着五六对车轮的古怪玩意儿,对骑士们的印象顿时有了一个大幅度的改变。
板车已就,姜恨水便光着屁股带头往车上装货,他的体态看似没有多魁梧,却自有一股雄浑气力。能够堆满原有板车一车的货物,被他两手一圜,就轻松写意地抱了起来。
少羽众人都在忙碌,也加入其中,帮着往板车上堆积货物。他总共没搬上几趟,地上堆积如山的辎重便全数到了板车之上。
这功夫,余细禄已经给板车各自套上了四头脚兽。一切准备就绪,看看天色,也才过了一刻多一点的时间。
柴良也不多说,纵身一跃便上了头前的板车,自告奋勇地当起车夫来。余细禄刚要登上另一辆,却被姜恨水抬手拦住。
“你去照看高同甫,我来驾车。”
见车队即将起行,少羽刚想转身去寻坐骑,却见姜恨水跳上板车,对他遥遥招手。
“我的扈从,你要去哪里?快来与本公子一道驾车!”
少羽自然无可无不可,应声好咧,也纵身上了板车,落在姜恨水身边坐定。
日头终于沉入西面群山,东天则是一片皎洁月色。卢熙甲用战矛挑起军旗按辔走在前头,一声悠长浑厚的吆喝声响彻云霄,车队徐徐起行。
姜恨水胡乱拿了一张皮子裹在身上,总算没有光着身子在众人面前乱晃。他手里执着一根捡来的车夫驱赶脚兽的皮鞭,有模有样地一挥,四头高山蛮牛一阵骚动,沉重的板车便缓缓向前行进起来。
山路多蹇,满地都是凸起的乱石。然而改建扩大的板车行在上面,竟然四平八稳了许多。姜恨水驾车技术显然极为圆通,也不见他如何勤奋鞭打,脚兽们便都老老实实地拉着车轭埋头向前爬行。每当有蛮牛刚要开小差,姜恨水手里的鞭花便会先一步甩到它的身上。
少羽一言不地看着他驾车,忍不住啧啧称奇。姜恨水扭头一笑,毫不客气地道:“怎么样,本公子驾车技术还不错吧!”
少羽笑着点头,姜恨水略有得色地道:“想当年,本公子可是从落神城一路驾车到了天柄要塞,这技术会不好都没天理。”
少羽听得暗暗咋舌,落神城是南疆的府,还远在群峰之末北面万里之外。“那得驾多少时日?”
姜恨水嘿嘿一笑,道:“其实也不久,三天时间多一点。不过那车可不一样,虽然比不上咱们胯下这板车勤恳,不过胜在能日行万里,且可践踏山河如履平地。”
少羽听得心驰神往,脑中不由地浮想连篇。姜恨水极为健谈,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连绵不断。一会儿说着落神城的趣闻,一会儿说着望鼎关的风土。少羽就像干涸的土地吸取水源一样,如痴如醉地听着。
一夜无事,改装过的车队行不慢,竟然驱驰了三百余里。骑士们先经大战,又连夜跋山涉水,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渐渐吃不消。然而即便是失去了一条腿的高同甫嘴里也没有出任何怨言。他靠坐在柴良身旁,一夜的颠簸加上时梦时醒,将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折磨得脸色有些苍白。
卢熙甲打马来到姜恨水跟前,低声请示是否需要停下休息。姜恨水刚要作答,却忽然心中一动,仰头看向东天。
太阳刚刚爬上山岗,熹微的光线勾勒出冷峻的山峦,也勾勒出山峦上数道渺远的人影。那些人都骑着流火神驹,领头的骑士英姿飒爽,一头火红的长迎着晨风恣意起舞。
姜恨水嘴角浮现一丝促狭的笑意。
“老卢,你们家英召夫人来了。”
未完待续!
ps:抱歉小道食言了,忙碌总是不期而至。人在浆糊,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