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羽听得汗颜之余,对猪妖的古怪脾气也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wくwくwく.く8√1★z★w√. 稀里糊涂地赚得它重新上路,少羽却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兑上艮下兮,泽山为咸...”
“赤子慕艾兮,未语先缄...”
这两句话出自数千年前黄道神宫一名精通术数历法的祭酒写就的谶语集录,本意是以卦符揭示天地间的一些显而易见的道理。在黄道神宫影响最为深远的中土,它便如日常俗语一般流传颇广,即便是黄口稚子,也能信口朗诵一两段。然而这两句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话,对于少羽来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味。
只因为祖父山继祖曾经给他说过,他的父亲,山承泽之名,便是从这两句话里化出来的。他在心底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胸臆为之起伏跌宕不已。他心中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猪妖,只是到了嘴边又都落回了肚子里。因为这样的尝试已经进行过了不下十次,狡猾的猪妖总是东拉西扯,答非所问,三两下便将不善言辞的他推搪了个干净。
少羽心中笃定,尤物定然知道些什么。然而若要让它倾吐出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一想起猪妖要求他做的事,少羽好笑之余,只觉十二分的不现实。若非慑于这厮的淫威,他定然会一丝情面也不留地挖苦猪妖的不自量力。
“祭酒门墙?”少羽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那还不如说妖族王庭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混进妖族王庭走一遭。想要混进祭酒门墙,还是别想了...说到妖族王庭,它说最厉害的妖住在什么地方来着?”
“啊!对了,归墟!”
不得不说,猪妖虽然摆明了必有所图,肚子里还真有些真材实料。这些天来,少羽听它讲了许多洪荒中的趣闻轶事,风物人情。其中有不少是已经停山承泽说起过的,更多的却是闻所未闻,只是听听便已让人心驰神往。
最令他听得如痴如醉的,便是人族夙敌,妖庭内部的谱系划分。也就是到这时,少羽才知道原来妖庭竟然还有那么多的玄机。不说别的,单只是几大王裔的称谓和祖庭所在,就险些把他给弄糊涂了。遑论诸王以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实力部族更是多如恒河沙数。连猪妖都无法说清楚到底有多少有名有姓的族裔。
除此之外,妖庭祭祀荒神的传统也令少羽心中大动。远在洛水之北,他失陷在一个荒僻的乌蛮部落时,便听一个极不靠谱的老蜥人诉说了有关这尊神衹的传闻。那时候,无论盘神还是荒神,对于朝不保夕的少羽来说,都只是艰难行旅中一些光怪6离的见闻。
再经猪妖提起,他原本也不十分关心,脑海中却莫名其妙地浮现玄欢的影像来。这影像盘亘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少羽心中疑惑,只好开口问猪妖道:“我在洛水之北曾听许多蛮人说起过盘神的传说,也曾见过他们祭祀那位神衹。今日又经真君说起,却不知那盘神与荒神到底有何干系?”
那时猪妖听了少羽的问题,先是嗤之以鼻,狠狠地将他鄙夷了一通,而后才从鼻孔里哼出一段话来。
“连你们人族的祭酒都说不清楚二者的关系,你问本君?真当本君智慧通神呐!”
少羽被尤物呛得多了,也渐渐有些习惯,是以并不以为意。他侧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那这么说来,蛮人关于盘神的传闻应当全属臆造咯?”
岂料猪妖斜睨了他一眼,用古怪的语气反问道:“你凭什么说他们是臆造的?”
少羽正要作答,猪妖已经抢在了前头,阴阳怪气地道:“本君大概知道你的想法。妖族强大,所以妖族所说的一切便是真的。蛮族羸弱,蛮族说的一切便都是臆造的,对么?”
少羽哑口无言,嘴上不愿承认,然而心底确然存着这样的心思。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认为肮脏鄙陋的蛮人和神秘强大的妖族有任何可比较的地方。
想要说些什么来辩驳,却又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强有力的说辞。尤物见他脸上青白不定,不由大是愉悦,决定好好敲打敲打这个无知无畏的人族少年。
“休说盘神,荒神你也是不信的,对么?”
少羽想了一想,想要点头说自己相信,却不由自主地摇起头来。尤物见状,冷哂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可曾忘了那晚听说的执光者?”
尤物口里所说的那晚,便是夜猎归来,遭遇玄欢的那一晚。对于少羽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
见少羽默然不语,尤物大是得意,哼哼唧唧地将执光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少羽听得入神,也不在乎猪妖的语气多么尖锐。
尤物所言,对于少羽来说都是新奇无比的见闻,就算他有心与之争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扮一回好学童子,耐心地听猪先生授课。
尤物一直讲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才停下说教。经这一通言传,少羽总算对妖族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认识。虽未弄懂盘神与荒神的瓜葛,却也明白了二者都代表着一个独立而古老的信仰体系,就像两株生存了无数岁月的古树,各自都有着无比深远而又盘根错节的根系。尤其是以荒神为代表的妖庭教统,其拥有的恐怖能量竟让少羽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些枯竭。
那时候少羽满脑子都充斥着尤物给他灌输的见识,乱哄哄的,全然找不到整理的头绪。他扫了一眼猪妖,突然蹦出一个极为有趣的想法来,破口问道:“真君,你信荒神么?”
尤物头也不回,矢口否定道:“不信!”
少羽心忖,“果然如此!”口里却故作惊讶地道:“真君你可是妖啊,怎么能不信荒神?你不是说过,妖族都要信荒神的么?”
尤物扭过头来,定定地盯着少羽看,独眼里流转着莫名的光芒。少羽被它盯视得有些不自在,心下一虚,语气便有些微弱,“我哪里说错了么?”
尤物又打量了他一阵,才淡淡地道:“你没有说错,妖族都要信荒神。然而本君不是妖族。”
少羽这下更糊涂了,上下比划着尤物的猪躯,“这还不是妖...”
尤物扭过头去,声音显得有些模糊,“本君是妖,不是妖族。”
“这有什么区别?”少羽越听越不明白。
尤物忽然猛地扭过脑袋,朝着少羽大吼道:“你们家长辈怎么教你的,这么常识的东西都没有告诉过你么!”
少羽吃了一吓,脸上喷满了猪妖的涎水。他缩着脖子,不明白尤物为何突然作。
尤物走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话。不知为何,少羽在它的声音中,听出了几许寂寥的意味。
它说:“本君没有族,所以只能算是妖,不是妖族。”
这话少羽自然也是不懂的,然而他却决定闭上嘴巴不再问。一人一猪默默无声地走了一阵,还是猪妖先耐不住性子,重新拾起了话头。
“信奉荒神的妖,便是妖族。不信荒神的妖,便只是妖。本君这样说你可有些明白?”
少羽一点也不诧异猪妖的没话找话,因为这几天来,每当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这头可恶的黑猪便是以这种方式来折磨他。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想,照例没有弄懂其中的含义。尤物见少羽摇头,猪脸上挂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它仰头望天,喃喃自语道:“十二祭酒中,有哪个老东西最喜欢说教来着?对了,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