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滨,一艘画舫骤然止住去势。w w w★.く8く1√z w .船头侍立数员骑士,两名娉婷少女被簇拥在当中。田红雨遥遥望着逐渐崩塌的鬼哭山,眼底闪过一丝遗憾,随即便恢复淡然自若神情,向着立于一侧的卢熙甲歉然道:"难为卢骑长陪我白走这一遭了。"
卢熙甲洒然一笑,道:"若非红雨大人,在下哪能有幸一睹大名鼎鼎的鬼哭山崩塌,大人休说什么难为不难为的。"
田红雨双目湛然,道:"此间定然生了惊变,只可惜我等不能因缘际会。"
卢熙甲却不以为然,哈哈一笑,道:"公子常说,得失自有条理,凡人焉能妄度。"
田红雨嫣然一笑,"恨水师兄倒是豁达之至。"
卢熙甲抱拳呵呵直笑,若是夸他,倒须勉力谦让。但若是夸他家公子,却又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画舫所在之处,乃是洛水的一条支流,水流向来舒缓。画舫缓缓回航,一转眼间便可悄无声息地滑出十余丈,只见两岸景物飞退,使人目不暇接。
一声轰然巨响自身后传来,平静的水面忽然升起一道疾浪,好似一条横江锁链迅接近。轰然倒塌的鬼哭山,已然影响到了附近的几条水系。卢熙甲沉声喝道:"潮头势急,大家站稳了!"
骑士们默不作声地暗暗运功,双足好似生根一般扎在船板之上。眼见男人们都严阵以待,绿柳捂着嘴扑哧一笑,自腰际摸出定风波来,在卢熙甲面前得意地一晃。
卢熙甲面色和煦,笑着请道:"有劳姑娘了!"
绿柳见他如此知礼,不由得眉目带笑,喜滋滋地去操船去了。一道光幕凭空出现,将船身裹了个严严实实。第一个浪头顷刻打至,在船尾掀起数丈高的水墙,水流顺着光幕哗哗留下,映着阳光,呈现出七彩色泽。画舫便似装在一个瑰丽的气泡中,任凭浪涛澎湃,我自岿然不动。
骑士们都有些好奇地仰头张望着,不时出啧啧惊叹之声。卢熙甲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艳羡,赞道:"不愧是飞6之舟,果然名不虚传!"
田红雨微微一笑,道:"卢骑长过奖了!"
此时浪头逐渐变小,绿柳得了空暇,听得卢熙甲夸自家船好,便将脑袋凑过来,夸耀道:"我家主人的这艘船,岂是寻常飞6之舟可比!别看它外形小巧,里面可大着哩..."
"绿柳!"田红雨轻叱打断她。
绿柳玉颈一缩,已知是自己失言,不由得暗暗吐了吐舌头。
卢熙甲一直呵呵笑着,正要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便听得一名骑士惊呼道:"快看,水里有人!"
众人闻言一惊,皆凑至舷侧观望,果见清波荡漾之间,一个赤条条的人影在沉沉浮浮。
"好像是个女人,这白花花的屁股,这小巧的腰肢..."一名骑士忍不住说道。
卢熙甲闷咳一声,望向田红雨,田红雨道:"捞起来吧,看看有没有救!"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那名骑士已然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即便身着重甲,也自轻捷如鱼。三两下游到地头,便听得他遥遥喊道:"是个男的!"话语中颇有憾然之意。
不多时,骑士便扯着溺水者游了回来,众人合力将其拉了上去,溺水者湿漉漉,软塌塌地躺在船板之上,绿柳忍不住啊呀惊叫一声,却是看清了溺水者的独臂。
众人微微皱眉,此人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光洁的皮肤在太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观其身量也自微嫌瘦弱,倒似一个年轻人。其人身侧没有左臂,只余一截断茬,现出粉嫩嫩的颜色,显然乃是新近长合。众人一眼觑见胯中之物,绿柳又忍不住扑哧一笑,微红着脸避过身去。
田红雨却是不为所动,双目古井无波,道:"且看一看,还有没有气?"
一名骑士自告奋勇贴上去查看,不多时,站起身来摇头道:"没救了,死透了!"
卢熙甲双眉微皱,看向田红雨道:"既是如此,还是将其扔回水里吧,免得污了红雨大人宝船。"
田红雨若有所思,并不搭话,忽然走上前来,用纤纤玉指捏起溺水者的腕脖来。众人见她双目微翕,皆不由地屏住房呼息。良久,田红雨才睁开双目,话语中带着一丝兴奋,"还没死,找件衣服与他穿上!"
众人都是一惊,先前查看的骑士有些不敢相信,又扑上去探鼻息,听心跳,捏脉搏,甚至度入真气探测,却越地迷糊起来。不过红雨大人了话,也没人敢质疑。绿柳自船舱内捧出一件青色轻纱来,递与下水救人的那名骑士,糯糯地道:"你去与他裹上。"
那骑士见她低眉顺目,两腮飞红,不由心中一动,取了轻纱魂不守舍地去了。
画舫航激增,劈波斩浪而去。
荒野之西,尽管贫瘠依旧,地平线上却逐渐出现层层叠叠的山峦,这些呈黄褐色,光秃秃的山丘迤逦西行,一眼望不到尽头。群山被落日的余晖一蒸,顿时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韵律。
苍茫的穹宇之中,几点鹰隼高飞云端,巡狩着这片原始的疆域。茫茫原野上,一队行旅拉成长线向着日落之处缓缓行去。
队伍头尾皆有一名蜥人警惕地扫视四周,靠前一点,四个蜥人合力抬着一架滑竿,一名老蜥人一脸暇适地斜倚其上,将整个躯干都沐浴在金灿灿的光幕之中。对于蜥人来说,太阳是力量的源泉,这一天里最后的日头,不啻于奢侈的享受。
滑竿之后,另有两个蜥人抬着一根晃悠悠的白木杆,木杆中部吊着一个人,被麻绳重重裹住,只露出一颗又青又肿的脑袋来,不是姬岁月又是何人?此时他脸部朝下,看着忽近忽远的砾石山地,只觉脑中一阵晕眩。
"兄台!兄台!"姬岁月连声呼唤着抬着木杆前端的高壮蜥人。
"嚷什么!"前面的蜥人没有回应,后面的蜥人倒不耐烦地喝骂起来。
姬岁月死力扭转脖子,看清了后面是一个较年轻的蜥人,当下笑盈盈地道:"这位弟台!可否将在下翻个面,看一看蓝天白云也好。"
闷响声中,蜥人抬起一脚踹在姬岁月小腹上,疼得他直抽冷气,再也顾不得什么蓝天白云。蜥人恶狠狠地道:"再啰嗦一句,小爷我活剥了你!"
姬岁月暗暗咬牙,只道如今人在屋檐下,却也不好再捋虎须。却说那日他被一众蜥人擒了,本道要被捉回石龙部落去。岂料老蜥人登高一望,便带着众人一路向西而来。蜥人原本有十余人众,也算声势不菲。不想路上遭遇游荡的外族,折了几人;途经险恶之地,又折几人;再经他两度尝试逃脱,斩杀几人。队伍越见萎缩,姬岁月的境遇也越来越差。
他忍痛少时,待腹中酸胀稍去,便又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却是对着高卧滑竿之上的老蜥人。
"易老头!易老头..."
听他接连喊了七八嗓,老蜥人才对着越见昏沉的夕阳长叹一口气,懒洋洋地扭过身来吼道:"嚷什么?"
姬岁月心中不由腹诽,"不愧是你的子子孙孙,连口气都一模一样..."口里却道:"你不会是真想将我献给那劳什子圣女吧?"
易螈不耐地掏了掏耳朵,这个问题姬岁月一路上问了没有一千遍,也有七八百了,"你看老头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姬岁月撇了撇嘴,道:"你玩真的...我敢保证,就算你将我献给那个什么圣女,她也不会喜欢上我的!我也早就向伟大的盘神过誓,一定会保持情感的纯粹。总而言之,强扭的瓜不甜,易老头你可别乱牵红线啊!"
老蜥人厉声叱道:"不要玷污盘神!"他扭过头来,轻蔑之极地睨了姬岁月一眼,"谁说要把你这肮脏卑鄙的人族小骗子,献给圣女当男人了?"
姬岁月讶然道:"难道不是么?你这不辞千里地将我捆到这儿,不会就是为了散散心吧?"
易螈哼了一声,道:"好教你这无耻之徒知晓,尊崇无上的乌蛮圣女喜好美食,曾立誓要尝遍世间任何一种生灵。但有乌蛮部族进献珍馐,能博得她老人家欢心,所得赍赏无不丰厚到令人狂。老头我观你细皮嫩肉的,想必口味也自极佳。便想着自己忍着不吃,也要千里迢迢献给圣女。"
他喘了口气,又道:"老头我不仅慧眼如炬,更有运势如虹。偏偏能遇到你这厨艺上佳的人族,我私下揣测,圣女一定会喜欢能够把自己炮制成美食的美食!老头我的荣华富贵,就全赖在你这一身皮肉上了。小姬啊,你我相识一场,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姬岁月听得两眼翻白,只觉胸中郁闷之气越积越厚,好似要将胸膛炸开。他怏怏地默然不语,侧头望着越见暗的南天,不由得心生一丝想念来,"也不知少羽怎么样了...可还活在人世。"
他越想心中越慌,竟隐隐生出一股惶然来,忍不住又问易螈道:"易老头,你说少羽的断臂长出来没?"
"唔,小骗子你说什么?"老蜥人问道。
姬岁月又重复了一遍,易螈傲然道:"我石龙人的伤体再愈**何其高妙,区区小患,早已好得狠了。"他嗤笑一声,讥讽道:"你这小子如今自身难保,却还有闲心管他人死活,倒是生了一副热心肠。"
他顿了一顿,才猥琐地呻吟道:"热心肠好哇,吃起来口感更佳!老头我此番不达,盘神都要看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