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姨娘边走边给她们三姐妹介绍:西跨院原是连氏的亲生女儿聂小月的住处。聂莲未出阁前是跟她的两位庶妹住在一个院子里。因她这次回来受了伤。连氏便特许她住在主院,好就近照顾她。
从连氏的正房出来沿着抄手游廊往西走几步,便是西跨院了。院中左右种着两株芭蕉。各色名贵花种。最显眼的要属紫藤花架了。架下设着石桌石椅。
一个穿着蝶戏水仙裙衫的女孩子正给一株牡丹浇水。那紫砂花盆里的白玉牡丹开的极好。如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于姨娘唤道:“四姑娘。东府的三位姑娘到了。”那女孩转过身来,但见她生得钟灵毓秀。头上戴着一对珠花簪。手上戴着一对翡翠玉镯。聂小月今年仅九岁,却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她甜甜一笑,上前来见礼:“三位姐姐好。”声音清脆,令人欢喜。三人忙道:“妹妹好。”
聂小月招呼着姐妹三人坐到院中石桌旁,吩咐小丫头上了茶。道:“大姐姐刚吃了药,才睡下。几位姐姐且先在这儿看看花儿草儿。也好打发时光。”
聂小娥笑道:“光是赏花看草儿吗?你可是主人,就没什么其他的招待我们吗?”聂小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已给各位姐姐备了我最爱吃的瓜果点心,马上就好。”一面说,一面又问她的大丫鬟:“我一早叫你们备下的茶点呢?”
那丫鬟面露难色,想是有什么意外导致茶点不能上桌。气氛有些尴尬。聂小凡道:“妹妹院子里的花可真好看。尤其这几株白玉牡丹可真真是玉骨冰心啊。真不愧是妹妹院子里长的。”一旁的于姨娘听了,笑着道:“何止呢,这些花都是我们四姑娘亲自培育的!”
这下子连牵挂聂莲的聂小兰都觉得惊讶了:“妹妹小小年纪,竟能培育出这么多好看的花来?这要换了我,可是万万不能的。”聂小月见大家都夸她,又有些脸红了:“说起种花,我不及凡姐姐许多。我听说凡姐姐所住的昌平别院里种了许多漂亮的花。凡姐姐培育君子兰十分好看。前几年凡姐姐送回来一盆,至今还在我房里摆着呢。我带姐姐们去看。”
聂小月说着就邀三位姐姐去房内赏兰花。聂小凡惭愧不已。原主是很爱侍弄花儿草儿。犹爱花中四君子。她夸四君子“清华其外,澹泊其中,不作媚世之态。”昌平的别院花开成群,风景独好。可若是换了聂小凡这个俗人,是万万没有这份雅致的。故而聂小凡十分惭愧。
聂小月所居的小跨越有三间正房。现她一人居了两间,聂莲在西边的一间住着。
那两间是打通的,看着十分扩朗。中间用花梨木座驾的屏风隔着。里间才算正式的闺房,几个姐妹就在外间坐了。
外间东边临窗是一个大坑,炕上摆着小几。炕下设着脚踏。当中是一个茶水桌。除此之外外间还设着几个雕花楠木高几。单用来摆放聂小月喜欢的花。那君子兰摆放在临窗高几上。虽已过了花期,但是看着仍绿油油叶子。十分精神。房屋布局与聂小凡的差不多。但是聂小凡没有插屏和这许多的花。
院子里于姨娘拉着聂小月的大丫鬟训话:“茶点不是一早备好了吗?怎么搞成这样?显得我们姑娘多失礼?”
那丫鬟只比聂小月大两三岁,此时一被训就有些害怕:“姑娘一早吩咐我们备好的,只是刚才刘姨娘来看见。非说大姑娘爱吃。太太吩咐要好好伺候大姑娘,我们就叫她捡了一些去。谁知她尽拿了大半,还把剩下的翻得不成样子。奴婢们看实在不能上桌,便叫小厨房另做了。”那丫鬟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悄声道:“姨娘,其实大姑娘身子弱根本吃不了那么多。太太开恩容许她每天来咱们这里陪陪大姑娘。可是奴婢看刘姨娘每次来咱们这儿,总是挑了一些好的东西去,说是给大姑娘,咱们姑娘好心就给了。可是她每次走的时候手里都会多一个包袱。相反大姑娘房间可是什么都没有多出来...”
于姨娘听了这些,气不打一处来。问道:“可问过大姑娘了?为什么不上报?”
大丫鬟又道:“奴婢觉得大姑娘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上报,奴婢也没有实证。姑娘也说等大姑娘的病好了再说。”
于姨娘气得火冒三丈,她怒道:“姑娘性子好,你们就容她被人欺负吗?上个月我送姑娘一方好墨,可是被她拿走了?”
那丫鬟见于姨娘这样,吓得颤巍巍地道:“是...她说大姑娘要写字纾解心情...”于姨娘气得想手撕了刘姨娘,那墨是她花了好久的积蓄寻来的。她咬牙切齿的道:“姑娘的东西,你们也容那贱皮子随便拿去?左不过是太太心软怜悯大姑娘几日,关那贱皮子什么事?若再有这样的事,仔细你们的皮!还不快滚去好生伺候姑娘!”大丫鬟如蒙大赦,忙小跑着去正屋去了。
于姨娘则到小跨院的门口等着刘姨娘。西府四位姨娘,是大姑娘的生母。除了于姨娘没有孩子外。刘姨娘生了大姑娘,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岁。另两位姨娘一个生了一对双生女儿,今年十二岁。另一个有一个儿子。今年八岁了。
正屋里四个姐妹正在说笑,聂小娥道:“还是月妹妹和凡妹妹心思巧会照顾花儿,我这个粗人就不能了,凡妹妹送我的那几盆花,被我养得半死不活。倒是辜负了凡妹妹的美意。”聂小凡心道我也是粗人,比你还粗。她笑道:“二姐哪是粗人了?你绣得花儿,我再练十年也及不上。我当时在别院,不知各位姐妹喜欢什么,便都一齐送了花儿。是我失察,失察!”
聂小月听她们如此说,便拉着聂小凡的手道:“凡姐姐,咱们爱好相同,你以后再有好看的花儿,可得多送我几盆。”聂小凡道:“这是自然,把她们那几盆都匀给你。”正聊着,一个小丫头跑来说大姑娘醒了。聂小兰道:“既醒了,咱们先去看看莲妹妹吧。”
几个姐妹都点头。聂小兰带头跟着那小丫头往西次间走去。刚到门边就听到一个尖刻的声音:“睡睡睡!你整日就知道睡。如今东府的三个姑娘都来看你了,你还睡着。你看你这病歪歪的样子,还不赶紧趁着太太对你有几分怜悯,求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不拘到哪个大人府上做妾,都是你的福气了!将来你也好帮衬着点你弟弟!”
“住口!”聂小兰喝道,带着几人闯到里面,几个女儿家听得火起。但见刚才那声音的主人正用手指点着床上一位病美人的头。那姑娘粉黛未施,身着素色里衣。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任她指着。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见到聂小兰,她如死灰般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但转瞬即逝。
那位聒噪的妇人想来就是刘姨娘了,她见到四位姑娘,便立刻站到架子床边去。讨好的笑着:“几位姑娘来了?我见她睡着,就把她叫醒了。哪能耽误几位姑娘呢?”
众人刚刚还疑惑聂莲吃了药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原来是这个缘故。聂小兰再忍不住怒火,指着刘姨娘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真真是长着一副人样,生得一颗狼心...她都遇到这样的事了,是个人都晓得帮一帮她。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指望你待她多好。那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是给你那短命的儿子随时取肉的牲畜...”聂小兰越骂越火,越骂声越大。想起聂莲从下就不受重视,唯一的姨娘就会压榨她身上的东西。聂莲和聂小兰都是双双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