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栋很感动,甚至有种想哭的感觉。
早在前世时,他就对小资生活有些向往,可惜华夏律师虽然收入也不低,却是最苦逼的一种工作,他的工作时间属于法官和当事人,私人时间也是属于法官和当事人;这个圈子里没有朋友的,个个都是粘上毛就能上猴山的精明家伙,那种淡淡的、带着酸腐味道的小资生活距离他很远,下雨天坐在街角的咖啡店喝着手磨咖啡听爵士乐就是个梦想。
来到这个世界后为了先是为生存挣扎、继而为老秦挣扎,甚至还要在小公主的香车中挣扎如今有钱有权了,心境还是迟迟无法沉淀下来,这个世界没有咖啡、可是也会有香茶;没有爵士乐,却也有雅乐,可他几时可以坐下来彻底放松自己,也腐~败酸涩上一回?
徐公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小资杰出代表啊,走进凉亭才发现地面上都是铺设的上好蓝田玉石,白栋和公子因齐刚刚坐下,就有园中厨者推来了别具生面的小厨车,车上有釜有灶,像极了后世西餐厅中为客人当众烹制牛派的做派;原来让公子因齐最为期待的奶酥饼并不简单,那需要用最好的小麦精粉揉和了新鲜牛奶和饴糖做出,一大桶奶面拌好后,还要用木棒连续搅拌,要打出奶面筋后,才能取用最精华的部分烙制成比纸还薄的一张张酥饼,趁热入口,香甜满腔,很有些后世西式糕点的味道。
刚吃了几张美味的奶酥饼。就有一个个身着雪白宫装的美男美女携果而来。有桃子、梨子、柿子、樱桃等各种果品。其中居然还有楚地才会出产的荔枝!
四时应景之物居然都有,可见这位徐玉昆家里是有一个巨大的冰窖啊?白家庄如今也有冰窖,那是靠了白栋用硝石制冰,他家的冰却一定是从燕地弄来的,一路运输加上冰化耗费,所费何止巨万?这才是真正的资~产阶级,会赚会花,拉动内需。
公子因齐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无产~阶级。刚灌了一口酒冲下塞满嘴中的奶酥饼,就忙着去剥荔枝,那水平绝对超过了杨贵妃,单手轻轻一捏,雪白晶莹的荔枝肉便裸露出来,左右开弓从不跟人客气。徐公笑吟吟地望着他,似乎毫不意外,可见这家伙就是个吃货,怪不得日后会被邹忌讽谏呢。
“那日读了白子一首‘蹴鞠行’,已是天成之诗。不想白子更有化腐之力,随意指点。就助那范家商社反败为胜,更令若石无限惊佩,想不到苦寒老秦竟出白子如此人物,若石此前对老秦常有偏见,实为大错,自罚一杯,不知可否令白子释然?”
徐公名若石字玉昆,不过就算在公子因齐面前,他也是自称玉昆的,如今见了白栋谦称自己名字,可见对白栋的重视了。公子因齐挤了下眼睛,暗中对白栋伸出双手拇指,白大哥你了不起啊,也只有在孟夫子和我父侯面前,徐玉昆才会如此谦称。
不等白栋开口,徐若石举起酒尊一饮而尽,今天喝的可是赵酒,赵酒猛烈天下无双,虽然比不上白栋的秘制白酒,怕也有二十多度,这一尊足有三两,一口下去顿时俊面泛红,更添几分‘美人’特有的魅惑,丽娘深情款款地望了他一眼,纤指舞动,弹起了一段‘雉朝飞’。
徐若石起身招了下手,立即有人送上了一个编好的花环,款款走到丽娘身前,为她轻轻戴在头上,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后,又漫步走到白栋座前,亲手为他奉上一张刚烤好的奶酥饼,剥了两颗荔枝,微笑道:“白子可喜此曲麽?”
“白某不通音律,倒让玉昆公笑话了。”
“呵呵,白子太谦,若是不通音律之人,如何创的出那新诗体?诗宗先生,先受若石一拜,再为若石斧正如何?”
说罢微微拱手,美目流波,含笑望了白栋一眼,见大名鼎鼎的白子也为自己的美色瞬间出神,才满意地走到亭中,轻吟起一首刚做的新诗:“玉阶浸银露,罗袜凝水香,慢卷碧玉帘,玲珑天边月。白子以为如何?千万要指教才是”
“玉昆公作得好诗,真是当前景象。亭中玉阶凝月露,佳人水边湿袜香,这是近身景物;待卷起玉帘,远望天边玲珑月,这又是远眺了。那位被水气湿了罗袜的想必就是丽娘姑娘罢?此诗有景有人,有情有思,隐隐更将美人比成了天边月、一寄相思之情,栋要恭喜丽娘姑娘了,玉昆公可对你好得很啊?”
这个徐玉昆明明是个专情人物,却偏偏生了一对桃花眼,自己只是初来,他居然也暗送秋波?这种人必须要惩罚,白栋是故意当着亭中十几名美女美男这样解诗的,果然话音刚落,丽娘就羞得活不成了,徐玉昆也微微红了下脸,有些嗔怪地望了白栋一眼,仍是风情无限,连白栋这个纯粹的直~男居然也被他望得有些怦然心动起来。
这就是只男狐狸,要人老命,还是要尽快切入主题,不能与他谈论这些风花雪月了,毕竟这是个喜欢男~风的家伙,而且还是男女通吃的性子。
“白子不愧为小诗宗,解诗解的真好,今晚明月当空,不知可否以月为题,做一首诗引领后进?”
明月当空,美人在旁,徐若石显然不肯就这样轻轻放过白栋,公子因齐填了一肚子水果酥饼,也跟着起哄:“玉昆公这个提议好,我赞成!”
“美景良宵,当有佳句,只是栋没有心情啊”白栋微微摇头,神色凄苦。
“白子何来此言?”
“秦国大旱,蓝田等十几个县郡颗粒无收,栋虽薄有资产。却也只是杯水车薪。难解燃眉之急;家乡父老不得裹腹、辗转水火之中。栋却在这里称什么‘小诗君’,美酒美食、美人相伴、吟风弄月,于心何忍?我哪里还有心情写诗呢,只怕写得越多,愧疚越深。”
“好一个白子!不愧有小诗君之名,字字珠矶,皆为若石闻所未闻,前人发所未发。白子无需担心。徐若石别的没有,偏偏就是粮多,如今愿以万石栗米,换取白子一篇佳作,白子以为如何?”
这才是真正的文学爱好者呢,张口就是万石栗米,那就是百万斤粮食!错非是他这般专营盐粮的巨商,否则就算白栋有钱,也没处买去。
“玉昆公如此慷慨,栋深慰之。自当有佳作才是。”白栋站起身来,缓缓在亭中踱了几步。开口吟道:“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
只是前两句,徐若石却听得双眼一亮,丽娘也转首望向白栋,再次仔细打量起这位小诗宗。
所谓好诗,当由心而发,合时应景。白栋这首诗并非出自李白、杜甫这类名家,而是中唐时女冠李冶的一首《明月夜留别》,本来是带有伤感之意,不合当前情景,可他刚刚抒发了一通忧国忧民的情怀;身为秦人,身在万里之外的齐国,徐园欢宴,家乡人却在水火之中煎熬,心境与这首诗正是水乳交融,就连徐若石和丽娘这样的小资人物也能真切感受到他怀念故乡、担心受灾国人的心意。
“这么感动,还不多加个几千石?”
白栋又走了几步,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又缓缓吟出后两句:“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层城!”
“好!好一个云间水上到层城。白子所创的新诗体当真一扫辞赋之规气,不以量足,唯以质胜!尤其是这最后一句,一扫前句伤离忧思,精进勇伐,直上九天。白子放心,有徐若石在,当可令老秦灾民脱离水火,直去那云上层城!”
徐若石哈哈大笑,连连喝彩仍嫌不足,转头对一名美男道:“玉郎儿,我家在临淄还有多少存粮?”
“此前的蹴鞠赛上,公输给了白子五千金,折粮千石,方才又输去一万石,我家在临淄常年存粮一万五千石,还剩四千石”
“太少!各地分社还有多少存粮?”
“若算上所在各国的分社存粮,共有二十三万五千八百三十七石!”
“飞鸽传书,命各分社调动一半存粮,聚齐十万石后运去秦国,由白子指定之人接收,要速办,不得敷衍!”
十万石!连白栋都有些震惊,万万想不到这位徐玉昆竟是如此性情中人,居然肯拿出一半的存粮给自己,就为自己剽窃了一首唐诗?
“玉昆,粮食虽为徐家私有,可你调动如此多的粮食去他国,恐怕不妥吧?”丽娘微微皱眉,表弟做事向来沉稳,今日实是反常。
“有何不妥?我与白子性情相投,秦齐又素来友好,更有联姻之谊,如今秦国遭遇大旱,在公在私,都应相助才是。何况世子也在当场,自可证明我徐若石所为磊落光明。”
如此重情重义磊落光明的人物,自然值得白栋一谢,走到这位齐国第一美男子面前,白栋主动握住他光洁如玉的双手:“玉昆,谢谢你。”
“此时说谢,是否太早了些?若石曾有听闻,白子曾对孟夫子等人言道,此来当为盐粮。如今粮食已经解决,在盐之一事上,白子可有教我?”
徐若石笑着望向白栋,身为齐国最大的盐商,若是不知魏国制作精盐之法是出自这位清溪弟子,那就真是白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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