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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挚很希望墨线也能变成一个聪明人,这小子太倔强了,张口闭口就是白公如何如何,丝毫不肯通融,明明就是个独眼儿,偏偏就不明白睁一眼闭一眼的人生哲理,就是头倔牛,怪不得会被木仲屠挖去一只眼睛。
不是要与白栋唱反调,只是杜挚更务实,在他看来任何事物都应该有一个渐进完美的过程,白兄弟是领导者,自然是要提出较为严格的要求,可你就是个执行者,就该明白过则不及的道理,不过是一个瓷窑而已,都不知是要做什么用途,至于如此苛刻麽?砌窑用的砖都是最上等的空心青砖,粘合砖体用的也是蓝田当地出产的白土和糯米汁,那可是糯米啊,一斤就要卖上百钱的好东西,在老秦就连君上也不敢天天吃,放在药店内就是一味暖胃去湿的灵药,由得你如此糟蹋?
莫说是杜挚这个最会过日子的,就连秦越人都看着摇头;狗剩子跟墨线的关系最好,见到木卓贝都是要叫嫂子的,如今看到一脸严肃的墨线都懒得理他,这浪费的可都是白家的钱!
墨线坐在一张石桌前悠闲地喝着茶水,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眼前是一面斜度刚好的山坡,隐隐可见坡上建了四五个长方形的池子一溜儿沿山而下、呈阶梯状排列。靠近山脚处就是占地足有三亩的砖石建筑,远远看去像个极大的椭圆形鸡蛋,前进是个院落,走过去就是直接连接窑口的窑房,房间里有供人休息的地方,也有雨天堆砌木柴的木仓子。可以从这里直接走进窑口。
望着高高竖立在瓷窑上方的棍状圆筒物,墨线不觉有些小激动,这是他见过最高的气道;自从公输家发明了这东西后,天下人皆用得。可就是诸侯的膳房内也不过才有九尺气道,瓷窑上方的气道却足足有两丈来高,还是公输家在白栋的指点下,以云梯改装成了一种叫做‘工架’的东西,才能垒砌出来的,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金钱。可就是如此难成的东西,却硬生生被他下令拆了两次,莫说是杜挚,现在就连公输家的人都急的跳脚,有几个直系子弟甚至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是否在借机报复被公输家驱逐之仇!面对这种质疑。墨线只是笑笑不语,你骂你的,我拆我的。
“墨线,本姑娘已经查过了,这次瓷窑砌的结实。用铜錾子敲击砖缝,都只是留下一道白痕,应该可以过关了吧?”
跳蚤不知从何处跳到了墨线身前,笑嘻嘻地对他言道。
还得说秦越人有一套,这位医家先祖被白栋稍做引导后,很快就成了这个时代的心理科专家;为了治疗跳蚤,他先后辅以药石。营造健康环境和气氛,与她多次谈心交流,鼓励她多多参与劳动和学习......跳蚤如今已经很少夸耀‘我那绝世的容颜’了,白家庄浓浓的亲情、各种各样新奇的食物、丰富多元化的生活学习,还有那憨厚可爱的哼哼、每天快乐为她讲故事的草儿都成为了改变她的力量。
心理渐归正常的跳蚤如今是白家庄最活跃的人物之一,与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夸奖这位大美女可爱、真性情、武功高强。喝起酒来比男人更为豪爽......
有人说疯子最快乐,这是在放屁!痊愈后的疯子才是最快乐的。跳蚤现在全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白家商社建立游侠卫队时,本来没人想要麻烦她,是她主动跳出去连败了几名游侠首领、成功扮演了白家的‘大棒’;这次来蓝田。又是她主动请缨,白栋本来还有些犹豫,看到秦越人的‘医生证明’后方才同意,不想到了蓝田后,她又主动要求负责瓷窑监收工作,悍然与墨线穿上了一条裤子,令杜挚等人无比郁闷。
“我们去试烧!”
墨线一声令下,白家工匠和公输家的人又要皱起眉头搬木头了。这次来蓝田的除了白家商社的游侠,还有十名公输子弟和二十名白家工匠;前者只会负责就地制造一些日后需用的工具,后者则是白栋准备大力培养的烧窑技师。不过这些白家子弟如今都还不知‘瓷窑’是要用来做什么的,只有墨线完全知情,也因此更为感激白栋的知遇之恩。
烧瓷器是个技术活儿,就连白栋也只知道个大概,就算有他的指引,墨线和这些白家工匠要成长起来,怕也要经历无数次的失败,所以这种技术是最容易垄断保密的、也是最不容易垄断保密的,因为它靠得是人,是一种手艺,靠法律也无法保护。
白栋从开始建窑时就要求保密,其实只为要领先世人一步而已,天下除了公输家还有墨家这类以能工巧匠闻名于世的组织,还有类似鬼谷子这样的高人,一旦过早泄露瓷窑的秘密,很可能会被有心人捷足先登。
他只是后世来的律师,可不是景德镇大拿,只能从战略和战术层面领先这个世界,但在战役层面上,也只能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快人一步;如果墨线和白家工匠不争气,他也一样会输,事实证明王~八之气并非穿越者的自带光环。
即使是到了后世景德镇,要烧制最好的瓷器还是要用松柴,煤炭烧瓷有人试过了,结果烧出来的是垃圾;所以白栋特别交代,试窑时必须要用最好的松柴。
这次白家带了无数粮食来,除去暂借给蓝田军方的一些,大部分都是用来帮助灾民;灾民家中缺乏劳动力的,可以无偿领取,家里有劳动力的就不是白给了,目前是用松柴换粮食,十斤柴一斤粮。蓝田域接秦岭,只要有力气,打柴可不算问题,而且这里的柴不值钱,听说白家肯用一斤粮食换十斤松柴,蓝田人都感动哭了,早就听说过白左更的大名,白家这一来,咱们就算是有命了,大好人啊......
现在窑口前的院落中,窑房的木仓子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松柴,本来是不值钱的东西,可在杜挚和狗剩子看来,这就是一堆堆的粮食;听说墨线又要试烧,两人对望一眼,竟然有些紧张。天知道这次能不能通过这个疯子的查验,老天爷保佑吧,糟蹋的都是钱啊!
墨线按照白栋所给的方法,指挥大家将木柴堆入窑口,看看柴量足了,便下令封窑,因为不是真正烧瓷,只余下一个火口望火便可,连加柴的口子都不用留下。秋天的柴干燥且多松油,一个火把扔进去,窑内不多时便腾起了火焰,滚滚热浪从火口冲出,首当其冲者当场就能下汗;跳蚤最爱美,皱着眉迅速闪了开去,墨线却是半步不退,一面死盯着窑中火焰,一面伸出手掌,感受着火焰的温度。
“要烧出比楚地晶陶更好的瓷器,除了要有一口好窑外,还要有蓝田的白云石、高岭土......不过这些还不算关键,关键是‘看火师傅’要能够准确感知窑中的热度。这个本事没有师傅能教,要靠你自己无数次的摸索和感悟,看得火多了,流得汗多了,自然就有心得。你一定会遭遇失败,可能是一百次、一千次,成功却在下一次!墨线,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你是公输先生夸奖的‘天生感知敏锐、有七巧玲珑心’之人,我就要你成为最好的看火师傅!想想吧......以后会有无数的美妙瓷器从你的手中产生,贵如卿大夫、各国诸侯君主、甚至是周天子,都会因为得到你烧制的瓷器欣喜无比,甚至感到光荣!一定要努力啊,可别让我失望!”
脑中回想着白栋的话,墨线不觉挺了下胸,目光更为坚定了,从妻子手中接过一碗盐水喝了,又向火口踏近一步。大汗如雨,他的双眼却连眨都不眨,灼热的火浪打在身上,在他却如春风沐体。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窑中火光才渐渐熄灭,墨线的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却不肯稍做休息,又开始沿着窑墙一路摸过去,从开始的火热烫手,到后来只是温热,他在熟悉每一块墙砖,就像熟悉妻子的身体那样。
忽然停下脚步,墨线十分恼怒地望着面前那片墙体。有几块砖体出现了微微的裂痕,原因是有几道砖缝涂抹的不够均匀,比别处的砖缝略略宽了半分,填充砖缝的糯汁白土也不够平整,有微微的凸起或凹陷。
“不合规格,整体拆了重建!”
墨线面沉如水。
“你是不是疯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墨线疯没疯就不知道,杜挚可真的要疯了,他都想冲过来掐死这家伙。
“墨大哥,只是一片墙体出了些小问题而已,重建这一片不就行了,有必要整体拆了重建?是否可以打个商量......”狗剩子眼中也在冒火,他比杜挚更心疼。
“没设么好商量的,我说了,要整体拆除重建!你可以飞信传书白公,白公若说不必如此,我墨线无话可说。”
“你呀,你就是头倔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