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猫小说 > 历史军事 > 步步生莲 > 第030章 泥菩萨也是菩萨

第030章 泥菩萨也是菩萨(1 / 1)

杨浩迈进府门,脚步就沉重起来,行不多远,就唤过一人,吩咐道:“去,马上请张雨大人来府中一唔。”

张雨是张承先的第四子,杨浩入主瓜沙之后,拜张雨张天师为沙州刺使,至于张承先张老先生,已是偌大的年纪,自然不会入仕,仍然于士林之中,充当沙州归义军的精神领袖。

行至中堂时,杨浩看见狗儿和竹韵正在花丛绿树下活动,竹韵本来练的是外家功夫,自从在狗儿口中套得了周女英的坤道铸鼎功,内外兼修,武功大进,内气中和,伤势痊愈的也较常人迅速,不过在杨浩面前,她可不敢露出一丝端倪,此刻所练的仍是外家功夫,只是伤势未曾大愈,只挑些轻柔的动作活动身体。

杨浩见二人切磋的入神,便没有高声,径自转向了中堂。一杯香茗还未饮尽,张雨便匆匆赶来,杨浩连忙起身相迎,将张雨接到厅中就坐,张雨茶不沾口,便拱手问道:“未知太尉匆忙相召,有何要事垂询?”

杨浩一笑道:“张大人,这只是私下叙话,不必拘于礼节。”

他请了。茶,这才说道:“张大人,今日有于阒使者,往我沙州乞援。他们本来是要向曹氏求援的,却不知如今已是本太尉统御沙州。听他们说起于阒目前的情形,其形其状甚是可悯,然本太尉与于阒国素无往来,对他们目前的情形了解也十分有限,所以对他们的恳请,并未当场答应。如今请张大人来,本太尉就是想知道这于阒国的详细情形,以及与我沙州的关系。”

张雨听了方才释然道:“原来如此,是为了沙州使节一事啊。”

他捻须想了想,这才说道:“说起于阒,灭而复立,立而复灭,如此反复,不知凡几,不过该国始终不灭,倒也是一桩异数。唐玄宗时候,嫁宗室之女予于阒国王尉迟胜,自此于阒自称中原臣属,其后代国王与中原皇帝国书往来,皆尊中国皇帝为舅,自称为甥。

尉迟僧乌波称帝之后,向往中原文化,国家体制、文化建筑也都一应仿照中土,当时大唐已然灭亡,但于阅远在西域,不闻消息,仍以大唐宗属自居,尉迟僧乌波还给自己起了李姓汉名,后来与我沙州开始结交,当时沙州是曹氏掌权,曹议金把次女嫁给于阒王李圣天为皇后,李圣天则把第三女嫁给曹议金之孙曹延禄为妻。从那时起,与我沙州往来渐密,两地使者、僧侣来往不断。”

说到这儿,张雨端起杯来喝了。茶,又道:“于阒是西域大国,自南而来的胡商翻越葱岭,必经于闽,方至玉门关,西域诸国中,如今与我沙州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于阒国,如果于阒动荡不安,或许有些有手段的商贾可以另辟蹊径,不会受到大的影响,但是对大部分胡商来说,确实会怯于东行。而喀拉汗国…………

张雨侃侃而谈,杨浩只是凝神静听,有所疑问时便开口询问,张雨知无不言,两个人说子一个多时辰,杨浩不但对于阒国的情形已经基本掌握,就连它周边各国的势力分布,国家情形也大致有了了解。不过与张雨言谈期间,杨浩丝毫没有露出是否援助于阒之意,等到张雨将情况介绍清楚,杨浩起身送走了张雨,再返回中堂时,令狐上善已经等在那儿了。

杨浩问道:“于阒使者已经安顿好了?”

令狐上善忙道:“是,他们已被安排在胡杨馆,那位与太尉相识的胡商塔利卜本已入住胡杨馆,占了最好的房舍,下官出面斡旋,让他们腾出了三间上房,又嘱咐了店主要生侍候,一应花费皆由刺使府支竹,这些事儿忙完了,这才刚刚回来。”

杨浩点点头,说道:“令狐大人请坐,方才在王府门前,令狐大人再三阻止本官与那几位于闽使者交谈,莫非……内中有甚么缘故?”

令狐上善苦笑道:“下官哪里有什么缘故,实是马统领特意嘱咐下官,说那于闽人既是来求曹氏的,便与咱们全不相干,太尉政务繁忙,哪有余暇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物,要下官将他们逐出府去。”

杨浩一怔,若有所思地道:“马碳?”

后宅,马颊和竹韵的住处。

杨浩抬腿进了院子,刚要走向门口,门扉吱呀一声开了,里边探出一个身穿月白小衣的女孩儿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盆,一盆水“哗”地一声扬向院子,亏得杨浩身手灵活,攸地闪了开去,佯怒道:“小碳,要把大叔淋成落汤鸡吗?”

“啊!大叔!”

马簇吐吐**,笑嘻嘻地道:“谁晓得大叔要来啊,你走路像猫似的,不带一点声音的。”

马簇推开房门,笑道:“大叔进来吧。”

房内的灯光撒出来,给她的身子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小丫头好象刚刚洗过了澡,水灵灵的模样,俏生生的身子,她未着外衣,身子还未长成,但胸口已见一抹浑圆隆起,撑起她月白色的棉布小衣,犹如一对可爱的玉兔。

马簇一直叫杨浩大叔,虽说如今渐渐长大,可在杨浩心中,现在的她与当初那个黄毛小丫头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从来也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看待,所以虽见她未着外衣,却也未觉有什么不妥,便泰然迈进房去。

马簇平常惯挽的道髻已经打散了,长发简单地分作两束垂在削肩上,月白色小衣,灯笼纱裤,宽大的裤脚在足踝边松松的迭了几笼,两只白生生的小脚丫汲着一双木屐,卧蚕似的十颗小脚趾就像新录的荔瓣一般晶莹可爱,如画的眉眼,带着新浴之后的**,瞧来倒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大叔今晚怎么有空过来呀?”

马簇摞好木盆,马上殷勤地给他斟了杯茶过来,欢欢喜喜地问道。

“哼!”

杨浩板起脸道:“大叔是兴师问罪来了。我问你,我早吩咐过衙中各司各负其责,不得利用职权插手过问其他人的事情,今日有于阒使者到访,你为什么告诉令狐别驾把他驱逐出去?你是我身边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该更加谨慎,否则旁人岂不以为是出于我的意思?”

马簇只道他真的生气了,小脸立刻紧张起来,双手垂着,规规矩矩站在他面前,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期期艾艾地道:“啊,我……我是听竹韵姐姐说,这些于阒人来了,对大叔并无半点好处,反要让大叔陷入两难之地,不如趁着大叔不在,将他们打发了去,也可保我沙州体面,所以才……才……”

杨浩哼了一声,沉声道:“竹韵呢?”

马碳慌慌张张地道:“刚刚沐浴,正在梳妆,我……我去叫她…………

马簇一溜烟跑到旁边门口,掀起帘儿,探头进去,小声叫道:“竹韵姐姐,快来,快来。”

杨浩横目一瞧,**薄纱的灯笼裤掩不住她那娇俏的身段,这样往房里一探身,纤腰微沉,凹下浅浅一道沟痕,翘臀挺起,小巧玲珑,虽说看起来似乎一巴掌就能盖住,但是隐隐已有些圆润的**味道了,心中不由得一动:“小丫头开始长大了呢,我以后对她说话倒要注意一些,小孩子不会往心里去,一个姑娘家,这样严词斥,难保她不会觉得委曲……”

内房中,竹韵已经听到了杨浩的声音,狗儿叫她时,她已匆匆穿上一件外衣,应声便走了出来。

竹韵穿了件白色绣鹤的轻袍,秀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肤色**,娇中有媚,伤体初愈的她,英气少了几分,倒是多了几分柔媚,站在阑珊的灯影里,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予人一种光艳清华的美丽。

她浅浅笑道:“太尉大人,我们俱是一番好心,小碳做事,更是处处只知为太尉着想,何必这么声严色厉的,莫要吓坏了她。”

杨浩瞪她一眼道:“小缺本来很乖,就是跟着你,学的一肚子机灵古怪。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未经我的允许,就擅自赶走于阒使者?”

竹韵最擅察言观色,一个人是真怒还是假嗔,哪能瞒得过她的眼睛,所以杨浩的佯怒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她走到杨浩身边,嫣然笑道:“我的大老爷,你就不要装了成不成?难道你喜欢看见那些于阒人?沙州官吏还不知道发生在麟府的事,可是我还不知道么?大人在沙州这些天做事废寝忘事,通宵达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尽快稳定沙州,挥兵去解麟府之乱?”

她捧起狗儿斟给杨浩的那杯茶,轻轻递到杨浩手边,这一靠近,杨浩闻到一股淡淡的藻豆香气,令人心旷神怡,竹韵穿着轻松的博袍,袍袖一滑,露出一截雪腕,腕上却有一道州愈的伤痕,才生好的**还泛着**的颜色,杨浩心中一软,便接过了茶杯,说道:“你们坐吧。”

狗儿如奉纶言,她拍拍心口,赶紧蹭到一张椅子上,乖乖坐好。

杨浩道:“继续说。”

“是!”

竹韵见他听进了心里,浅浅一笑,又道:“大人,于阒和咱们有甚么关系,更何况于阒先王李圣天的皇后还是曹家的人,他们今日是急病乱投医,可来日焉知不会恩将仇报?就算咱们现在太太平平的,也没必要赴援于阒。再说,大人的根基在夏州,虽说以横山天险为隘阻循宋军西进的步伐,他们未必就能攻下银芦两州,夏州可保无恙,然而一旦让他们在麟府两州站稳脚跟,把那里据为己有,就堵住了咱们东进之路。”

杨浩也了她一眼,”哼道:“东山谁说我要东进?”

竹韵挑了挑眉毛,向他妩媚地一笑,并不反驳。

杨浩吸了。长气,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缓缓踱着步子,沉吟道:“你认为,我应该对于阒之难置之不理?”

竹韵道:“那是自然,不但我这样想,就算种大人、张将军在这里,恐怕也要这样想吧。漫说咱们和于阒素无交情,就算彼此交情深厚,如今咱们自顾不暇,安能为他解围?”

杨浩缓缓摇头,喃喃地道:“都这么想么……”

竹韵窥他脸色,忽地动容道:“难道……太尉真想出兵攘助于阒?”

杨浩反问道:“如果我确有此意呢?”

竹韵惊诧道:“如此自讨苦吃,所为何来?太尉,现在朝廷大军压境,咱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哪里还能顾及他们?”

杨浩唷然道:“泥菩萨……也是菩萨啊,若不然,就真的只是一滩泥巴了。竹韵,对这件事,我已想过很久,我们现在是很辛苦,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可咱们就是再苦,这个仗还是得打,应该去打。”

“应该打?”

“不错,应该打,内中原由有四:第一,利益。于阒西南抵葱岭与婆罗门接,相去三千里。南接吐蕃,西至疏勒二千余里,领地辽阔,疆域宽广,如果这个地方战火连绵,那我们纵然一统河西,也无法做到振兴河西的承诺了,中西贯通的丝绸之路,我河西走廊只是其中的东段啊……”,

竹韵反驳道:“太尉,于阅与喀拉汗之战一直时断时续不曾停止,可属下听说,大食商人塔利卜已带了一千多个农奴和大批的财物抵达沙州,再加上之前他偷运过来舟大食宝马,可见,他们并未受到于阒战火的影响呀。”

杨浩摇头道:“不然,那只是一个塔利卜,他有大食王族血统,与大食军方必有朕系,而普通的商贾却没有这样的特权,也没有这样的本事。重振河西,不可能只靠一个塔利卜,何心……”,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竹韵,如果我的经济命脉掐在一个人手中,你说那是幸,还是不幸呢?”

竹韵不说话了,杨浩又道:“第二,安全!宋国伐我麟府,消息还一直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可是随着河西古道的畅道,消息是遮掩不了多久的,一定会传到这里来。如果这个消息传开,刚刚归附我们的各方势力会不会蠢蠢欲动?我们封锁了麟府之乱的消息回师东下平乱,势必不能把收服的西域各州军队带回夏州去。

这样一来,玉门关、阳关、肃州、甘州、凉州……每一处地方,我还要留驻忠心可靠的大量的军队,以防我们一走,就有人利用我东线之乱,盅惑刚刚归附尚不可靠的军队死灰复燃口与其派驻重兵日夜防范他反,不如奈底抽薪,干脆以保我河西古道昌隆兴盛为名、以援我友邦,救我信众为名,派一支精锐,带领支刚刚归降的大军赴援于阒。

远师在外,他们是反不起来的,而且,在此紧要关头,我还有余力支援他国,等宋国攻我麟府的消息传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想要造反,就是再三拈量,而那些三心二意、观望行色的,就会更加坚定对我信心。”

“那么,第三呢?”

“第三,人心。民心向背,在战场上虽然显示不出明显的力量,可是它无时不刻不在影响着敌我军心士气的兴衰、粮秣插重的供应。河西诸地崇佛信佛,而于阒佛教隆盛,此番乞援使者中又有一位高僧,我能这么快一统河西,除了我们的兵士作战勇敢,其实当地百姓与其统治者没有同仇敌忾之心,大大消磨了他们的壮志也是一个主要原因,否则当初李光睿挥军西进,屡至凉州而止,难再寸进,何以我们却能势如破竹?是我们的兵力远胜于李光睿,还是我们的战斗力远甚于李光睿?

路无痕西域大儒,在沙州士林素享盛名,要想做官,曹氏早已委以重任了,他为何弃沙瓜而为我所用?一路西来,为什么西域的士林名宿纷纷投效?汉人子弟雀跃相迎?因为他们身处异地,饱受欺凌,才会更加的记得自己的根,才会更加渴求同祖同宗的亲人。

于阅国昔日与大唐往来密切,当年安西四镇之中就有于阒。所以那里国内也有很多汉人,而于阒国王更以中原宗属自居,自视为中原之人,他们受到了欺凌,当初困守沙瓜二州委曲求全赖以自守的曹氏尚能派兵相助,而今我这尽拥河西,兵强马壮的杨浩反而袖手旁观,岂不是还不如原来的曹家?

沙州百姓爱我敬我,将我比拟为当年的张义潮。张义潮曾策马急追一千多里,斩杀吐谷浑宰相,而我呢?于阒使者向我乞援时,我却带领大军匆匆逃回夏州去了,还谈什么保境安民?做不到这一点,如何得到这方百姓的拥戴?归义大街上,我曾对沙州百姓亲口说过,要爱我百姓,济民抚远,重振河西,再现兴旺,现在却是一副虎头蛇尾的模样,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爱,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这才是我真正的命门所在啊。”

杨浩说的激动,顺口溜出了一句后世名言,一语出口,心头就是一惊,他的身子僵在那儿,好半晌,才尴尬地转向竹韵和狗儿,却发现两个人听的非常入神,两双大眼睛就像天上星,亮晶晶,正满是崇拜地看着他。

见他回头,狗儿击掌赞道:“大叔说的**!”

杨浩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道:“幸小……”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词心……”要不然我杨太尉在两个下属、一个晚辈面前,可真是全无形象可言啦。”

竹韵站起身,心悦诚服地道:“太礴说的太好了,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许多道理,竹韵错了,以后……竹韵再也不敢自作聪明,坏了太尉大事……”

杨浩汗颜道:“知错就好,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想要维护我,反而做出有害于我的事来,不属于你们职权范围之内的事,以后切勿插手便是口呵呵,刚才这番话,我是分析给你们听的,不过这样一说,倒是更坚定了我自己的决心。”

狗儿眨着眼道:“大叔,你方才说有四个理由,这第四个原因是什么啊?”

杨浩的眼神攸地变得深沉起来:“这第四个理由,与东边有关。”

“东边?”

“对啊,那个昊啊。”

“郸”

还是竹韵机灵,脑海中灵光一现,脱口道:“赵昊?赵光义?”

杨浩一笑:“不错,军事上,我要把他阻于横山以东,消化巩固整个河西。军事上进入僵持之后,就是政治上的互相攻许,这政争,却是比战争更加险恶、更加诡诵。其中理由,你们现在不必知道的太细……”

他看了竹韵一眼,温和地说道:“等你养好了伤,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需要你去汴梁,等你把这件事办妥,就是我和他赵昊摊牌的时候了……”

杨浩说完又道:“好了,你和小碳先歇息吧,等我安排了远征之事,就立即回师夏州,希望赶回夏州的时候,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不管对错,不管用心,这一次的教训,要记住,不许再犯。”

“是…………

竹韵和狗儿一齐应了一声,狗儿乖巧认真的很,竹韵偏要扮出一副委委曲曲地样儿,杨浩瞪了她一眼,这才离去。杨浩一走,狗儿马上蹦蹦跳跳地跑进里间,拿了竹韵放在梳妆台上的一支眉笔,又跑出来趴在桌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摊开,一笔一画地记了起来。

年舟毒道六“小频,你在做甚么?”

狗儿一边念一边写:“爱,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然后抬起头道:“我记下大叔说过的话啊,大叔经常会说一些很精彩很精彩的话,我都会记在小本子上,省得忘记了。”

竹韵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大叔如果有一天真的做了皇帝,我看你做个起居郎倒正合适。”

狗儿合上小本本宝贝似的揣回怀中,好奇地问道:“起居郎是干什么的?”

竹韵道:“起居郎啊,皇帝御殿则侍立,皇帝行幸则随从,就是整天跟在皇帝身边,不管是他做再家大事也好,还是日常起居也罢,统统都要记录下来的人。”

狗儿一听,讶然道:“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官儿吗?要整天跟在大叔身边呀……”

她按着自己心口的小本本,幸福地傻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就跟大叔讨个起居郎做,呵呵呵呵……”,

竹舟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没心没肺的傻丫头,真是傻的没治了……”

天亮了,雄鸡唱晓。

杨浩一身箭袖青衣,在院中刚刚打了两趟拳,额头沁出些微汗水,正欲正练两趟剑法,令狐上善忽然急匆匆地跑进了后院,边跑边叫:“太尉,太尉大人,出事了,胡杨馆出事了。”

杨浩愣了愣,收剑问道:“胡杨馆?胡杨馆是个什么所在?”

令狐上善急得直跺脚:“就是安置那三个于阅使者的地方啊,他们出事了。”

杨消失声道:“于阒使者?他们出了什么事?”玩枪的张天师走火了?!

令狐上善急得满头大汗:“杀了,被人杀了,下官刚要登衙署理政务,就听到这个消息,一刻不停马上就来寻找太尉,太尉,这下可糟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于阅国的使节,彼国使节死于沙州,这事……”

杨浩的脸色严峻起来,截断他的话道:“我曾任鸿驴少卿一职,自然知道一国大使身死于此意味着什么,不要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急有何用,咱们去看看。

杨浩一边说一边大步而行,令狐上善提着袍裾,一溜小跑跟在后面,两人出了府门翻身上马,在一行侍卫的护卫下急趋胡杨馆。

胡杨馆是沙州最大的一家客栈,条件也最好,占地极为宽广,杨浩赶到时,沙州府衙的衙役公差已然进入了胡扬馆,客栈外面又有沙州的守备军将那里团团围住,杨浩急急下马,与令狐上善进了大门,那胡杨馆掌柜脸色如土地赶来相迎,引着两位大人直趋三位于阅使者住处,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的瓣白撇清:“大人啊,小老儿一向本份,经营这客栈从来没有出过事情,今儿一大清早,起夜的时候听见一声惨叫,小老儿匆忙赶来一看……”

杨浩二人也无暇理他,沉着脸只是赶路,饵了那处院落,早有几个衙役迎上来道:“太尉大人,别驾大人,这院门本是自内闸着的,小的翻墙才打开来,贼人是直接翻墙进去的……”

杨浩点点头,脚下不停直接进院,一进院门就吃惊地站住了,那位于阒将军站在门边,身着小衣,嗔眉怒目,似欲择人而噬的一头猛虎,但是他再也动弹不得了,一杆长矛洞穿了他的胸膛,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旁边的门敞开着,杨浩快步进去,就见那位文士李从林同样未着外衣,他似乎刚刚闻声起床,走出内间要察探动静,便被猝然闯入的凶手一剑刺穿了颈子。这一剑刺断了他颈间动脉,鲜血喷溅了一身,尸体软软地靠在壁上,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片惊诧与茫然。

杨浩定定地瞧着李从林那双已了无生气,却死不瞑目的眼睛,许久没有动弹。

“大人,这和尚还有一口气儿。”里边的衙差高声叫道,杨浩一个机灵,立即弹身掠进了内间,只见那位慧生大师一袭月白色僧袍,斜斜倚在榻上,一手掩住徊油流血的胸口,一双无神的眼睛正向他看来。

杨浩立即掠过去,俯身扶起他来,怒声问道:“大师,是何人行凶?”

慧生大师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艰难地道:“老衲……能捱到太尉大人赶来,总算我佛……有灵。不知太尉思虑一夜,人……是否……决定出兵,解我于阒万千……众生之难?”

杨浩急道:“大师,到底是何人行凶?”

慧生道:“老衲……三人此来,已怀必死之心,入…………已见太尉,死得其所矣。老衲……身为于阒……使节,只想知逝……太尉可有知……议么?”

杨浩重重地一颌首,沉声道:“本太尉心意已决,必援于阅!”

慧生和尚目中露出惊喜之色,他颤巍巍地合起染血的双手,宝相庄严,一派肃穆:“太尉……慈悲为怀,寻声救苦,不舍于阒众生,有此弘愿,便是菩提心,心怀菩提,即是立地活佛,老衲心愿已了,可以去了…………

“大师!”

杨浩叫了一声,却见慧生唇角含笑,意态安详,竟已坐化菩提。

杨浩慢慢站了起来,默默地退了两步,向这位只有一面之缘,却令人肃然起敬的佛门高僧双手合什,郑重地施了一礼,又沉默片刻,返身便往外走去。令狐上善惊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忙也匆匆向慧生大师行了个合什礼,紧跟着杨浩走了出去。

杨浩一路出了胡杨馆,翻身跳上战马,拉住缰绳,这才对令狐上善道:“于阒国使者的后事,就拜托令狐大人,要好生处理,以备送回于阒国去……”

“是,下官自会妥善处置,太尉尽管放心,下官恭送太尉。”

令狐上善一揖到地,再抬头时,杨浩已率侍卫扬长而去。

杨浩信马游缰,拐上长街时,这才放缓了马速,轻轻摊开了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有一枚被鲜血浸染的戒指,戒面很宽,纯金打制,沉甸甸的很有一些份量,用两指将它轻轻拈起,可以弄见上面有些细小的斟蚌文,乍一看去,就像一串串花纹。

杨浩仔细地端详着,目中渐渐泛起斜一般锋利的光芒,冷冷笑道:“竟然是她……也只能是他,我竟然没有想到。刺杀于阒使者,哼!刺杀于阒使者干什么……你想做司马班超么?可惜,我杨浩却不是鄂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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