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昨晚招魂儿,就是从那里召回来了的!”我应了声,老爹沉默了半晌,又问,“那漫水桥……邪乎的很,以后尽量少去!”
我一听心里来了劲儿,“老爹,你说清楚点儿,那漫水桥到底怎么个邪乎法儿啊!”
老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告诉了我,“那漫水桥,是我们这边儿几个村子入坟的必经之路,再加上以前,那漫水桥下面也淹死过几条人命,那地方……平时也没啥事儿,可是有个婚丧嫁娶的,车到了那,车停,牲口到了那,牲口止步,你要不上几炷香,祭拜一下,保准你过不去!”
“你又容易招事儿,所以啊,那种地方你以后尽量是别去,邪乎!”老爹嘱咐了一句,赶紧着又扭头去了李家,
我愣在那,寻思着老爹的话,那漫水桥真有他说的这么邪乎?昨晚我这招邪的命也没遇见个什么啊!
老爹这话我记着,不过老爹还有一句话让我想到了什么,老爹听我说到招魂儿,几乎没什么反应,看意思,老爹应该知道奶奶懂点儿这个,可是为啥这二十多年了,我居然就没有一点儿耳闻呢!
这时候我忽然脑子一热,想起了一件大事儿,当初我把老瘸子给我的包裹扔在了车里,我这一忙,居然给忘了,小花旦儿的那副玉镯子,还有老瘸子送的东西都还在里面,我得赶紧去找老爹问问,这要是没了,可就出大事儿了。
我赶紧跑到了李家去问,奶奶正在说这些什么,这村子老辈人都知道一些晚辈们不知道的规矩,这遇上事儿了,就得好好说说。
我赶紧着把老爹拉到一边儿,“老爹,你还记得我放在车上的包裹吗,放哪了,您赶紧着给我!”
老爹一听,“包裹……我不是给你奶奶了吗,你奶奶没告诉你?”
“没有啊!”
我愣了一下,奶奶拿了包裹,居然也没跟我说一声。老爹笑了笑,“没事儿,可能是这些天忙得忘了,你奶奶年岁也不小了,忙多了就糊涂了等有时间你再问她!”
我看着奶奶正忙着呢,也没好意思过去问,这最后一天的丧事,我也不能乱跑,就得在这李家守着,这时候那个憨子,陈汉彪老远的朝着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也闲得无聊,就凑过去了。
那憨子缩在个炉火边儿烤着火,见我过来就问我,“九斤儿,昨天晚上你是咋了,叫你不应,拦你一下你还推我,真是的,我都不愿意说你了!”
这憨子一句话说的我只想骂人,要没有你,老子至于昨天晚上被拍了那一巴掌吗,这货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话我心里想想也就行了,说出来不好听,说我昨晚去招魂儿了,估计这家伙又得不依不饶的问上我半天,我打着哈哈敷衍了几句,陈汉彪又损了我两句,弄得我心里那个不痛快,没几句话,这憨子又没事了,该说啥说啥,倒也是不记仇。
不过我心里想着,昨晚我可是瞅的那个李老太清清楚楚,为啥这憨子居然没看着啊,这事儿我心里一直纳闷着。
一直过了中午,天色还是阴沉沉的,这北方冬天的天儿本来就干冷,再加上凉嗖嗖的小北风儿,我猫在做饭的大锅旁边,有老爹在,一般也没我什么事儿。
等吃过了午饭,天儿居然开始下起了雪,淅淅沥沥的小雪花儿,没多大一会就把李家整个院子染上了一层白,这时候,奶奶从正堂屋子里走了出去,抬头凑了凑天儿,脸色倒是很平静,但我看在眼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这出丧起灵都是有着规矩的,时候到了,就该是出丧的时刻了,到了正午一点的时候,也就是到了起灵的时候,正堂的屋子里,我瞅着那口红棺材,恍然间像是又到了老宅子似的。
李家大儿子端起了丧盆子,这丧盆子又叫吉祥碗,摔了这丧盆子就甩出去家里的丧气,也告慰老人,儿孙以后不能尽孝了,让这个盆子跟着带走了。
门口两块儿砖,李家大儿子端起了丧盆子对着砖猛地一摔,砰地一声,我瞅着那盆子愣了一下,那盆子翻了个圈儿,居然没碎,这可是瓦盆子啊,没道理摔不碎的。
我下意识的望上了奶奶,奶奶正望着那个盆子,眼色瞬间变了个样儿,这摔丧盆子是有规矩的,盆碎了代表着吉利,摔不碎可是忌讳的很,还有着,这丧盆子可一不可二,一下没有摔碎是不能摔第二下的。
李家大儿子眼瞅着那盆子没有摔碎,弯腰就要捡起来重摔,奶奶当下喊了声,“别动那盆子,摔不碎就让抬棺的踩碎了,好了,时刻到了,该走了!”
“起灵,”主事儿的人在前面吆喝了一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想成了一片,后面八个大汉一咬牙,抬起了那口大红棺材,看得出,这大红棺材是沉得很,这李老太八十多了,也算是高寿,这事儿本来算是喜丧的,用大红棺材也是没错。
随着一阵吹吹打打打声音,棺材抬起来了,长子拿着招魂儿幡,次子拿着李老太的那张遗照,纸人纸马,什么花圈之类的,都被放在拖拉机上面,一抬棺,哭丧的人就嚎啕大哭起来,有真有假,就像我,对着李老太没什么好印象,就记着她拍我的那一巴掌,不过也得假装哭出几滴眼泪来。
抬棺的人路过那盆子,砰的一脚踩了上去,盆子应声碎了一地,随着一声,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汹汹而来。
浩浩荡荡的送丧队伍朝着村子的李家祖坟走去,我扭头瞅了奶奶一眼,奶奶正望着那口大红棺材,脸色阴沉的就像这时候的天儿,我感觉今天这事儿……不是什么好兆头。
从送葬到出了巷子,我自始至终没见过爷爷露面,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沉,雪也是下的越来越大,我们刚出了巷子,天上白毛毛的雪花就下来了,鹅毛似的,加上有风,吹的都睁不开眼。
我紧跟着送葬的队伍,心里不知为何,老是提心吊胆的,虽然知道这丧事办的不怎么太平,但心里的那股担惊受怕的感觉却是出奇的重,甚至比我孤身一人在那乱葬岗子上的时候都厉害。
走了大半个小时,眼瞅着送丧的队伍到了漫水桥,这时候白茫茫的大雪已经覆盖了整座桥,带头儿的人摆上桌子,吆喝了一句,“逢桥过路……祭拜各路过往,还望各路行个方便哟!”
桌子上白上了一些祭品,白蜡烛,香台,带头儿的人点了三炷香,俯身三鞠躬,紧接着在桌子前面烧起了一些纸钱,而就在点起纸钱的时候,我眼瞅着桥面上打着旋儿的一阵风飘了过去,围着那一地的纸钱一吹,纷纷扬扬的一阵纸灰合着白雪,眼瞅着就飘上了天。
我抬头瞅着那飘上去的纸钱,纷纷扬扬的,这感觉就像这天下的不是雪,倒像是一堆的纸灰纸钱。这时候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这一望,感觉整个心都被揪起来似的,老远的望着天上,一片浓密的阴云正朝着这边儿飘了过来,这天儿……要变了。
不光我感觉到了不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种气氛的沉闷压抑,这种环境,这种气氛,再加上这灰蒙蒙的阴云天儿,都不是傻子,这不好的苗头儿都感觉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