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烧的近乎就剩一点儿骨头连着焦肉的手摸了过来,抹在我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烫,疼到了骨子里,我敢肯定,要不是老瘸子塞进我嘴里的那一颗棺材钉,我现在绝对是惨叫出来了。
仅仅是这么一下,我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这确实是铤而走险的法子,换个别人恐怕吓都给吓死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但感觉像是过了好些年似的,层层叠叠的一片鬼脸渐渐的开始散去,悬在我嗓子眼儿上面的一口气却是终究没敢咽下去。
这时候,那股火辣辣的灼烧感渐渐淡了去,我感觉出那些鬼戏子都起身了,院子里凉飕飕的刮着小风,我整个身体都感觉冰凉冰凉的,说实在的,我现在和个死人就没什么区别。
老瘸子坑了声,“怎么样,都看到了吧,这娃子被你们逼得受不了了,这也算是含冤而死了吧!”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吭声,或者更应该说没有鬼吭声,但这时候我感觉棺材动了,不错,就是棺材动了。
“瘸子……这人没了,我们总得送他一程吧,也算对得住这几天的情谊,”又是那个沧桑的声音说的话。
老瘸子应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们不放心,行……你们看好了,我留着的一缕阴魂,现在可是要送走了!”
老瘸子拿着烟锅子在棺材上敲了几下,”瓜娃子陈九斤,尘归尘,土归土,客死他乡莫孤苦,我老头子送你一程,跨过了阴阳桥,踏上了黄泉路,这一路好走,莫回头!“
”起灵……“
老瘸子一声吆喝,我起身坐了起来,这一瞬间我感觉我就是躺在了棺材里,身形飘渺,分明就是个魂灵儿,我记得方向,头顶朝东脚踏西,这一扭头的工夫,我看着老瘸子手拿着三块儿木板子在平地上一方,两斜一平,三块儿木板居然立在地上。
”跨过阴阳桥……今生往事尽数消!“
我朝着老瘸子摆的那座阴阳桥踏过去,可这一迈上去,居然就跟真的踏上了一座桥一样,本来三寸有余的木板儿,我这十几步迈过去,居然还没到头儿。
我走了三十几步,正好是过了桥,老瘸子一声吆喝,”踏上黄泉路,一路黄泉莫回顾!“
就在这时候,我眼前像是步了一条康庄大道似的,正朝着西,我明明记得那里是一堵墙,可这一眼望过去,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路,两边儿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前面像是一连串灯笼似的排到了尽头,不远处的正前方,正好有老瘸子嘴里说的那只大公鸡。
大公鸡走的飞快,脖子上一个铜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我紧跟着也是慢了三分,这时候背后忽然一声咳嗽的声音,老瘸子念叨了一声,”瓜娃子……赶紧拉我一把,我被鬼拉住后腿了!“
我一听这声音,下意识的就要回头了,可脑子里忽然响起了老瘸子的话,这黄泉路上莫回头,他说这是条铤而走险的法子,现在看来,最怕的还是这一路上遇见的东西,黄泉路上能遇见啥,这谁都不敢说!
我咬着嘴唇,带着几分朦胧的痛往前走,老瘸子的声音依旧没断,说了几句,那声音越来越尖利,刚开始像是老瘸子的声音,但眨眼的工夫居然变得嘶哑啁哳,差点儿就刺破了我的耳膜。
大公鸡一直往前走着,我紧跟上去,一直走了几百步,后面的声音才渐渐散了去,可这一路朝着西边,那都是望不见尽头的路,老瘸子让我一直走到天亮,这一路上不知道要遇上多少的东西。
耳根子刚清静了点儿,忽然一声熟悉的声音犹在耳朵边儿上响了起来,“九斤儿,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也不跟你老子说一声,赶紧跟我回去!”
声音像极了我那个老爹,要不是应了老瘸子再三的叮嘱,我绝对毫不犹豫的应一声,但现在我不敢,也信不过后面的声音,闷头向前走着,我老爹的声音就在我耳根子边上转,那声音越来越尖利,到了最后就和走了音儿的海豚音似的,嘲哳刺耳,我不知道响了到底有多久,但我知道,我一共朝前面走了一千零二十一步,这声音,终于算是停了。
我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一路走的我是胆战心惊,只感觉背后像是脚步声,又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的说话,嘻嘻哈哈的小声笑,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刀子顶在后心上似的,刀尖儿上玩命!
就在这时候后面咿呀弹唱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嗓子戏腔,圆润入耳,好一副嗓子,听着这一嗓子戏腔,我脑子嗡的一下乱了一时,那近乎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忍不住就要停下来看上一眼。
这时候后面又来了句,”相公……莫非你真要走了?今晚……就留下来吧!“
那声音就像在我耳朵边儿上一样,听上去甜腻腻的,心里居然跟吃了蜜一样的甜,我感觉得出我的脚步渐渐地慢下来了,听着那声音好像是媚到了骨子里,我虽然没食过髓,但心里居然有了一股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的冲动。
这时候,一只软绵绵的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上,又软又滑,柔若无骨的像是一条水蛇,那种带着几分欲罢还迎的感觉,我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乎算是不受控制似的,忍不住就要往后望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叮铃铃的一阵铜铃声,大公鸡脖子上的铜铃铛响的响亮,这一声铜铃声恍然让我惊了一惊,都快歪过去一半儿的脑袋赶紧扭了过来。
那种软绵绵的声音没了,脖子上柔若无骨的手也没了,幻觉,都是幻觉,我感觉我现在已经分不清真假了,这一路黄泉,这才算开了头,一直撑到天亮,这一路可要怎么走啊。
在这黄泉路上,我已经是没有了时间观念,方向感也是模模糊糊,只知道一头跟着大红公鸡,这一路走过去的方向,正是西方。
后面的声音渐渐是少了许多,冷飕飕的小冷风钻到骨头缝里,冷到了骨子里的疼,一路向西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正前方忽然多了一棵老槐树,树冠极大,老树盘结交错,乱糟糟的树根都冒了出来,树冠上树叶密的很,老远的望过去就像个死人头一样。
路过老槐树的时候,小冷风忽然间紧了好多,一阵冷风吹的老槐树一阵摇晃,纷纷落落的树叶子打着旋儿飘了下来,我本来不敢在这老树下落脚的,打算是绕个弯儿,可这树叶纷飞的一瞬,那老槐树里面都是咯咯咯的笑,我忍不住抽过去一眼,娘的,我一颗心直接就悬到了嗓子眼,那老槐树上,居然挂了一溜圈儿的人头。
大红公鸡好像就没看到这颗老槐树似的,一直的朝西小跑,我不敢愣神,撒开了脚丫子紧跟着大公鸡,可没想到的是,那大红公鸡居然径直的朝着那颗老槐树跑了过去,正对着那凸起的老树根,一头就扎了过去。
眼瞅着大公鸡钻了过去,我赶紧着停下了脚步,正对前面一溜血淋淋的脑袋挂在那,我还真没勇气朝着他冲过去,虽然心里明知道这东西都是假的,可是发自心底里的恐惧真让我迈不开腿。
我这一愣神儿的工夫,那大红公鸡已经没了影儿,我心里顿时就急了,老瘸子当时说了,一路跟着大红公鸡,不到天亮不回头,可这跟到了这地步,我居然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