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财政厅的领导下来,打的是“考察”的旗号,不是“检查指导”,可谓谦虚之极。
此一时,彼一时,曾几何时,上官会下官,要么是上官大一级,要么是下官降一级,这是官场上的惯例和通病。
而如省财政厅这样的权重部门,哪怕是一个处长或副处长到了下面,也会被待为上宾。
但云岭市不同,几乎不向省里额外讨钱,不但不讨钱,小日子还过得流油。不用省里额外给钱,就不用低三下四,所以省里的人都说,云岭市的干部,个个牛B得很。
比方说,云岭市有一条特有的规定,不管是国级机关还是省属机关,厅级干部来到云岭,顶多由市长出面接待。市委书记徐浩东接待的官员,一般都是副部级以上,除非是特殊情况或重大事情,徐浩东才会亲自出面。
所以,自从云岭升格为地级市以后,很多上级机关的官员和兄弟省市的干部,很少有能见到徐浩东的。
徐浩东成精成鬼,深知穷人找富人的目的,什么考察学习,什么合作协作,住在市八一宾馆里的外地官员,大部分是来占便宜的。惹不起但躲得起,徐浩东的要诀就是躲,只要他这个大家长不开口,谁也甭想从云岭市讨走一分钱。
在其位,谋其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说的就是管好自为己的一亩三分地,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时代,搞点本位主义还是必须的。
省财政厅这次可谓倾巢出动,总共一正五副六位厅长,一下子来了四位。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徐浩东得到消息,省财政厅的领导刚下动车,他就玩起了消失。
接连五天,徐浩东带着李子健和金克明二人,将青山山区的十个乡镇转了一遍。
星期五晚上,徐浩东悄悄地溜回了家。
吃饭时,许云洁笑着告诉徐浩东,“姐夫,你可真是厉害,连省财政厅的一大帮财神爷都不放在眼里,害得他们天天守在咱家门口,还赶都赶不走呢。”
徐浩东笑而不语,只是埋头吃饭吃菜。
岳母说道:“浩东,省财政厅来了一位厅长三位副厅长四位处长七位副处长,你躲着不见,这不大好吧?”
徐浩东道:“妈,你有所不知,上级机关官员下来,不得干扰和影响下面的正常工作,这是一条明确的规定。我有我的工作安排,省财政厅下来,也没有资格影响我的日常工作。”
许云洁笑道:“姐夫,这一位厅长三位副厅长四位处长七位副处长,其中有九个当过咱爸咱妈的学生,包括几个硕士博士,也都算是你的学长学姐,妈的意思是说,你这样不够礼貌。”
徐浩东吃饱饭,拍拍肚子,笑着问陈医生,“陈阿姨,你听说过上级向下级借钱的吗?”
陈医生道:“上级向下级借钱,就相当于老子向儿子借钱,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单位欠员工的工资,这种事倒是常有,单位向员工借钱,那叫集资,以前发生过,但现在早已禁止了。”
徐浩东这才告诉岳母道:“妈,省政府手头紧,省财政厅那帮人是来向云岭市借钱的,你说我能不躲吗?”
岳母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呀,应该躲,必须躲。”
许云洁笑着问:“姐夫,既然躲了,那你怎么又急着回来了?”
徐浩东道:“据可靠消息,明天是周六,省财政厅那帮人今天下午乘动车回省城,警报解除,我才得以回家。”
许云洁笑道:“借钱的是大爷,不想借钱的装孙子,我写个贴子发到网上去,就说省里向市里借钱,市委书记吓得屁滚尿流,躲到了深山老林里。”
“去,小洁你可别害我啊。”徐浩东忙道:“省财政厅的确是大爷,我可以不借钱给他们,但不能得罪他们,借与不借都一样,这孙子都得装。”
岳母将一份邀请函递给了徐浩东,“浩东,你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吧。这是市义务献血协会寄给你的,明天是市义务献血日,邀请你参与明天的活动。”
徐浩东点着头道:“对,我上个月就答应了的。”
陈医生道:“徐书记,这种邀请函只发给那些义务献血积极分子,你一定是积极分子吧。”
许云洁道:“陈阿姨,我姐夫十六岁就参加义务献血,至今已满二十年了。而且我姐夫是每年两次献血,每次三百CC,现在算起来,我姐夫献血的总重量,已经超过了他的体重。”
陈医生道:“每年两次,献血六百CC,这有点多了吧。”
岳母也道:“是呀,过度献血,不是会损害身体吗?”
徐浩东道:“我没事。十五岁的时候,我在五一八军工厂的医院参加过体检,那个老军医说,我这个人的造血功能特别强,参加献血多多献血,反而能促进新陈代谢。所以,我从十六岁就开始献血,每年两次,从没停过,反正我觉得我身体很棒,一点事都没有。”
许云洁道:“姐夫,明天带我去。”
徐浩东道:“你去干什么,挺着个大肚子,又不能献血,臭显摆啊?”
许云洁道:“反正我要去,你献血,我光荣,我沾点你的光不行吗?”
徐浩东笑了,“好吧,明天都去,等我献了血,咱们再去海鲜楼吃大餐。”
许云洁道:“姐夫,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你的电子邮箱里,有一份来自市体育局的确认函。确认函上说,十月一日的市马拉松比赛,如果你要参加的话,请提前一个星期寄送电子报名表和体检表,你是去年二十公里比赛第三十七名,市体育局希望你今年也能参加。”
徐浩东噢了一声,笑着说:“每年一次的市马拉松比赛,是全民健身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参加是肯定要参加的。不过,现在的参与者水平越来越高,我的名次也越来越差,七年前我还曾经进入过前三十名呢,这次我怕成绩太差啊。”
许云洁笑着问道:“姐夫,有比赛奖金吗?”
徐浩东乐道:“每个组前三十六名都有奖,最少也有三千元,去年我悲催的得了第三十七名,呵呵,出洋相啊。”
许云洁笑个不停,“咯咯……姐夫呀,去年与三千元失之交臂,你还在惦记吧。”
“惦记也没用,不说了。”徐浩东起身,朝书房走去,“小洁,我那个献血证跟结婚证放在一起的,你帮我找出来,放到我的公文包里,免得我明天人去了而证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