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眨眼间,已经千岁寒暑,自有乌飞兔走,日升月落。
那琅霄圣地群山当中,不过多了一峰,上书云澜山,圣地浩瀚楼阁当中,多了一处云澜别院。
寒冬降临,皑皑白雪如银沙铺遍群山。
云澜山上,有草庐捉对而立,在白雪层叠下,倒显得有些破败。
唯有最顶峰的道庐还算有些气派,道庐上横一匾,书“满盈”二字。
门楣上,以古篆书一对联
一半黑时还有骨,
十分红处便成灰。
许是寒冬那刺骨狂风太过凛冽,偌大云澜山皆陷入静寂当中。
可仔细看去时,道庐不远处的巨石上,似有一少年横卧,任由白雪淹没身形,却依旧陷入沉睡当中。
另一旁,有方寸之地,竟丝雪不染,一少年着锦袍,静静的站在那里,愣怔的看着足下的土地,双目空洞,也不知是在苦恼,还是在神游物外。
忽的,有门扉推开的“吱呀”声音传出,打破山中寂静。
那是一披着青纱的宫装少女,小心翼翼的踱步到了锦袍少年身后,双眸灵动,面露促狭神情,伸手戳了戳锦袍少年的肩膀。
“二师兄,二师兄”
那锦袍少年身上玄妙空洞的气质顿时烟消云散。
“应该是二师弟。”
少年说话时,显得有些木讷。
那青纱少女不以为意,娇笑着开口
“不不不,我入门最晚,我就是小师妹”
闻言,那少年只是摇头。
“师尊说了,你是大师姐,咱们这一脉,阴阳分立,龙虎对判,故门下弟子也当如是,有大师兄,便有大师姐,以定男修女冠,阴阳气运”
眼看少年就要喋喋不休的说下去。
少女有些不开心的撇撇嘴,转而又看着少年脚下的土地。
“二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师弟师弟在观诸尘”
“诸尘什么是诸尘”
“师尊说,诸尘是厚土诸道的外相,亦是我此生的长生法门所在”
“那诸尘该怎么观”
“诸尘”
少年轻声说了这二字之后,忽的便止住了话头,任由宫装少女百般逼问,却不再开口。
正喧闹着的时候。
远处巨石上,有白雪滑落,随即一人的声音传出。
“青君,莫去为难你坤渊师兄,师尊先前说过了,他若敢私下传你道法,便罚去静秋仙山做百年炼丹童子。”
坤者,八卦之一,地元之本相也。
渊者,此间无量之说也。
说着话的时候,坤渊站立在原地,几乎无法镇定,仿佛想到了被惩戒的场面,竟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兢。
青君闻言,却面露疑惑。
“那静秋仙山有甚妖魔鬼怪么,缘何二师兄这般惊惧”
闻言,石上少年依旧睡眼惺忪,却朗声大笑。
“非也非也,那山是静秋大能的道场,仙山之上,尽是俊美女冠,整个琅霄圣地仙女最多的地方。”
“那”
青君还没问出口来,一旁坤渊子却已经开口解惑。
“女人太麻烦,太可怕,胜鬼怪多矣”
说着说着,似是想到青君也是女人,坤渊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去。
回应坤渊的只是青君银铃一般大笑的声音。
石上少年也是噙着笑意,摊了摊手。
“我说吧,当年他该做秋云师伯门徒的,俩人太像了”
“梦吾,你刚刚说谁和谁想”
忽的,有声音自巨石后响起,闻声正是秋云子。
此界南华经有云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后有一解,言死为大觉,生为大梦。
梦吾打了一个激灵,双眸之中哪里还有困意。
打了个激灵,梦吾跳下巨石,站起身来,朝着石后秋云子恭敬一拜。
“弟子拜见师伯,刚刚许是在说梦话,对对对,定是梦话,本能想起说的甚么,被师伯这一喊,却是梦醒了,哪里还记得。”
话说到最后,梦吾却忽的打了一个哈欠。
秋云子也不曾动怒,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若能梦醒,到时候就该是琅霄圣地大能齐至,与你庆贺了”
说罢,秋云子看向坤渊。
“你们师尊呢”
“日前去了道云大能那里听讲,已有六日,许是明天便回了。”
“罢了,等他回来后说一声吧,便说贫道有事寻他。”
“是,谨遵师伯法旨。”
闻言,秋云子一笑。
“你太木讷了,连你师尊也总与我说,若你能灵醒一分,怕也早得了道”
坤渊未言,一旁梦吾却忽的嗤笑。
秋云子似是羞恼的转身瞪了梦吾一眼。
“没大没小,总有一日吾要好生差遣你,左右百年让你不得安睡”
闻言,梦吾身子一摆。
“吾睡了,大梦来袭,睡得昏沉,甚么也没有听到,甚么也没有听到”
说着,梦吾便径直倚靠在了巨石上面,再听时,鼾声已起,竟真的昏沉睡去。
翌日。
秋云子洞府中。
苏幕遮与之对坐。
秋云子神情已无昨日那般轻松,表情凝重的递出一枚玉简来。
“你问的事情,贫道已经查清了这孩子前世诞生自玄姹圣地,很久远的事情了,玄姹圣地覆灭至今都有十万年之久了,这孩子前生的种种,无法言说,尚在地府供职的圣地阴灵子弟亦是含糊其辞。
倒是今生的事,说的多了些,那孩子生时便遭了灾祸,父母陨亡,灭在东山洲魔修手中,被阴冥秽炁伤了本根,故至今天真依旧,实则是神魂道伤。”
说到这里,秋云子便不再言语。
想来他也明白,缘何苏幕遮会对这孩子如此用心了。
都是受了神魂道伤,只是一个忘却了许多过往,一个却看不清前路。
倒是苏幕遮,轻声呢喃着开口道
“阴冥秽炁是血海一脉的道法”
“正是血宗魔修。”
“那倒无妨,贫道有血海真传,可赠她此道无上法脉。”
闻言,秋云子径直站起。
“道兄,这里是琅霄圣地”
闻言,苏幕遮只是轻笑。
“云澜别院只是一处别院罢了,再者说了,是正是邪,不在道法,而在心性,若这般说,贫道修的也是魔道经文,想来昔年也是海朝洲一方魔头吧”
听闻苏幕遮怅然的感慨,秋云子只是苦笑。
“相识千年,总是会忽略你魔修的出身,若非要如你所说,那么世间只怕未有如你这般纯良的魔修了”
“走了,回去传了青君道法,也算了却一桩心头事。”
“等等”
“怎么了”
“此事贫道尚不确定,但冥府阴灵弟子告知贫道,今日里,探查这孩子身份和消息的人,忽的有许多。”
“唔知晓了,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