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尸布越解越多,里面包裹的軀体越来越小,最后露出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东西。这东西目测还不过一米。瘦瘦的,摸上去像是一截木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人。
把这层红绸布打开,里面露出的东西結结实实让我大吃一惊。
门口的赖樱看得好奇,问我是什么。我实在無法形容看到的东西,像一截木头,干干枯枯,又细又长。表面布满了很多奇怪的疙瘩,看起来像是被强酸腐蚀生出的大量气泡,还有一些类似铁锈脓斑的痕迹。這东西让我想起小时候雨过天晴后上山采蘑菇看到的树根,长满了霉菌,有蘑菇有狗尿苔,脓包团团,让人头皮发麻。
赖樱問我是什么,我实在无法准确描述。我说我把这东西拿给你们看。
我小心翼翼把这截木头疙瘩捧出来,东北小雪用手电照了照。我说:“就是一截木头,看把你们吓得。”
赖櫻口气很奇怪,紧张地说:“你管这个叫木头?”岛布肠弟。
“不是木头是什么?”我问。
东北小雪道:“罗稻,你听着。不要害怕。这东西不是木头。它是人的尸体,已经成干尸了。”
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这玩意扔出去。
“这应该是个未成年婴儿的尸体,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小。而且这东西阴煞之气很足,邪门得要命,应该就是……”她顿了顿:“啖食夜叉的原身躯体。你查一下。能不能看到它的头颅,是不是有两个?”
我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光,强忍着不适一点点查看。说实话,这玩意根本看不出头和尾。
小雪刚才的话提醒我了,啖食夜叉是连体婴儿,如果这个木头疙瘩确实是它的躯体,那么肯定有两个脑袋。
我仔细看着,可能是先入为主的主观感觉,这东西居然越看越像个婴儿,有胳膊有腿,我终于找到了它的脑袋。
这个婴儿是蜷缩的,脑袋窝在胸口的位置,细细一看,还真像有两颗头颅。只是眉眼不清,五官完全模糊,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脓块。我看来看去,只能说似是而非,完全咬不准。
我迟疑地说:“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啖食夜叉。”
东北小雪说:“这具尸体已经被邪法炼制过了,早已面目全非。师姐,你怎么看?”
郭师傅沉吟一下:“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啖食夜叉也在修行,这个‘过阳气’的仪式是它修炼的途径,吸食活人的阳气使自己从阴间完全还阳,到时候很可能就成了气候,再想制服它就难了。”
沉默的赖樱缓缓说道:“灵修成魔,无父无母。”
“你说的什么?”郭师傅惊讶地问。
赖樱说:“我曾经用铁板神数推算过黄丽的八字,批卦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就是这八个字。”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按赖樱所说,啖食夜叉修炼成魔是板上钉钉的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出来了。
无父无母。啖食夜叉的母亲是黄丽,父亲是王凯。无父无母的意思很可能就是说这两个人都要身遭不测。
东北小雪看看表:“不管怎么样,既然我们遇到了就不能不管。现在黄丽没有来,还有些时间,大家想想办法。”
郭师傅不无担忧地说:“啖食夜叉虽然没成气候,但很可能已经有了很强的法力神通。我怕我们三人联手都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一旦被它逃脱,再想找就困难了,后患无穷。”
“我到有个办法,就是委屈罗稻了。”赖樱犹豫说。
我们都看她,赖樱看看我说:“罗稻,我只是提个建议,做不做看你。”
“你说吧。”我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赖樱道:“‘过阳气’招魂是很复杂的仪式。在过阳气前要作法通阴,黄丽虽然有啖食夜叉附身,可她本身毕竟是普通人,精气有限,一旦做完法必然大耗,到时候我们趁虚出手,制服的可能性会很大。”
我点头:“不错啊赖樱,有道理,可委屈我什么呢?”
赖樱说:“我怕黄丽作法之后会开棺验尸,一旦发现婴尸不在,便会遁形逃走。”
我眼皮子直跳:“那就把婴尸放回去呗。”
东北小雪摇摇头:“不好。黄丽作法后开棺这个瞬间她精气损耗最大,必须把握这个时机。我知道赖樱的想法,罗稻委屈你藏在棺里,等到开棺的那一刻,你突然出来杀她个冷不防,把我们给你的镇鬼符贴在她的身上,束缚住黄丽体内的小鬼,就算大功告成。”
其实我已经隐约猜到了她们的意思,心里也有了主意。我没有迟疑,直接说:“好,听你们的。”其实我已有了必死之心,如果能用我的一死换来镇服邪魔,也算死得有价值。
我摇摇手里的婴尸:“这个怎么办?”
东北小雪道:“最好是烧掉。”
话音未落,她们三人同时说道:“不好,有邪崇进楼,很可能是黄丽。罗稻过来拿符,进棺!”
我心脏狂跳,想把婴尸放回棺材,可棺材里就这么大,如果我再躺进去就没有地方。情急之下,我看到屋子里有个破旧的衣柜,靠墙而立,我走过去拉动柜门,谁知是锁的,没办法我只好把婴尸勉强塞到柜子后面和墙之间的缝隙里,这地方没有一丝光,任谁也发现不了。
我疾步跑回门口,东北小雪塞给我一张赤黄色的符咒,上面是朱砂批注的鬼画符图案。我来不及细看,紧紧握在手里,跑到棺材前。豁出去了,我顾不得怪味熏天,也不理会里面多么肮脏,直接钻进棺材里。
进到里面,我把住棺材盖的内沿,用尽力气把它挪回原处,重新盖好。
外面的光线顿时消失,棺材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躺在这里极其别扭,身下也不知是什么,硌的后背疼。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恶臭,那是一种强烈的腐尸味道,形容不上来,好似有形的小虫子,一股劲往你鼻腔最深处钻。
我咬牙挺着。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我忽然觉得世界上任何事都不过尔尔,以前自己担心这个忧心那个,懦懦弱弱,卑卑贱贱,活得小心翼翼,简直侮辱了生命这两个字。
对于一个人来说,除了生死无大事,既然死我都不怕,其他也都无所谓了。
正想着,外面响起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不是赖樱她们,那应该就是黄丽了,我心里一紧,紧紧捂住嘴。
这里隔音太好,加上我心跳激烈,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我努力镇定,告诉自己坦然一些。
外面有人在说话,听不出男女,声音很低,说的什么也听不明白是什么。说话的声音非常碎片,时顿时续。不过,我能听出说话的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这个人在自言自语。
除了精神分裂,能让一个人长时间自言自语,除了背诵,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联想起东北小雪她们所说的,初步判断出,黄丽很可能在吟咒。说明她开始在做招魂还阳的仪式了。我心砰砰跳,只要再等一会儿,开棺之际,把符咒一贴,便大功告成。
过度的紧张,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双手按住胸口,牙床子都发痒,紧紧盯着头上黑暗的虚无,想象着一会儿开棺之后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让臭味熏得有点意识不清,昏昏欲睡。就在这时,头上的棺材盖忽然开始动了。
棺材盖子和下面的外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我紧紧捏着符咒,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看准了再贴。
盖子越掀越大,外面的光线也隐隐照了进来。光影摇晃中,一张脸出现在外面。
我盯着这个人,心跳几乎止住了,她正是黄丽。
黄丽明显看到了棺材里的我,她吃惊非小,反应很快,一看变故出现,马上往回缩。我手疾眼快,把住棺材边坐了起来。谁知道上面的棺材盖只开了一小半,我情急之中一头撞在盖子上,脑子一阵眩晕,差点没撞出脑震荡。
这股劲能有多大吧,一撞之下居然把那么厚重的棺材盖给撞翻在地。
我脑袋嗡嗡作响,看到黄丽瘫坐在地上。她脸色蜡黄,一脸惊恐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