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康克由显然并没有将我手上的人质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没有特意地将倒计时的速度放缓,而是平静地念着,仿佛落在我手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我的崽儿。
我能够相信,如果这倒计时念完,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穆史薇给宰掉,就如同杀死他父亲一般。
瞧见在地上痛苦扭动身子,翻腾于血泊中的穆青山,一股强烈的负疚感袭上了我的心头。就在他即将念到“一”的时候,我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地呼喊道:“停,停,我愿意跟你交换人质!”
“一!”
而这时,康克由也念到了最后一个数字,然而他还没有等我说完这话语,便将手猛然前伸,掏进了穆史薇的胸腔里面去。
那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女孩儿,正处于父亲死亡的极度悲痛之中,惊声尖叫着。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状态,却实在没有想到,在我答应了交换人质的情况下,康克由居然还毫不犹豫地杀掉了自己。
穆史薇一双眼睛鼓出了眼眶之中,饱满的樱唇咬出了鲜血,脸色在瞬间变得雪白。
瞧见杀掉穆史薇的康克由将女孩儿鲜活乱蹦的心脏掏出来。在嘴唇间舔了舔,我顿时就崩溃了,冲着那血手狂魔怒吼道:“我都已经答应交换人质了,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康克由从舌头舔了一舔那心脏,然后嫌弃地吐出了口中血水,扔在一旁,将那女孩的尸体缓缓放倒,淡然说道:“没啥,你不觉得她刚才太吵了么?”
太吵了?
就因为这么一个狗屁理由,他就将一个如花似玉、大好前程的女孩儿随手杀掉了,甚至连被扣押在我手上的亲儿子都不管不顾?
这人是疯子吧?
是啦。也只有疯子,方才能够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我心沉似水,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心中默念着,藏在鱼干屋里面的布鱼将被押着的智饭和尚,给一把扔到了我的这边儿来。
站在门口的布鱼,眼眶之中,满是泪水。
他心思再迟钝,也晓得刚刚被杀的那个女孩儿,对他曾经有着一点儿微妙的小儿女情愫,虽说他对于穆史薇并无情感。但是对于爱自己的人,心中总是存着一丝感激。
你爱我,我或许不爱你,但是我感激你。
然而那女孩儿却死了。
死在眼前。
布鱼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语,都不曾说起,这怎么让他能够释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布鱼流泪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实小伙罕有地流下了眼泪来,然而我又如何能够熟视无睹?
别的不说,人家穆青山一家人本来好好地在曼谷那地界过着平静的日子,结果却被我卷到了这一场祸事里面来,最后还丢了性命,这让我怎么情何以堪?
别人因我而死,我又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呢?
唯有杀了康克由,报得此仇,方才能够让逝去不远的亡魂,得以慰藉。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拿一个人开刀。
壮士出征,总得有一人祭旗。
扑通!
脸色惨白、惊慌失措的智饭和尚被我一把推到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被我一脚给踩在了脑袋上,不得不低下头去,不过他依旧还是不屈不挠地试图仰起头来,大声呼喊道:“爸,救我啊,救救我,不要让我死掉啊……”
我面沉似水,而康克由则抹了抹手上的鲜血,脸上居然还有盈盈微笑:“孩子,我当初让你在中国好好待着,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智饭和尚双手扣着身下泥土,哭泣着说道:“我听话啊,不过茅山要杀我,我在中国待不下去了啊!”
康克由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以为你回来,便能活?你知道你害死的那个小姑娘是谁么?是花丛玉的孙女,即便你不是被人抓了,而是回到了我这里,我也会将你给宰了,给花丛玉一个交代。告诉你一句话,别以为你是我儿子,就能够为非作歹,这世界上,最可靠的,是你那一身的本事,而不是笼罩在你脑袋上的光环,可晓得?”
听到自己的老爹居然放弃了自己,智饭和尚有些崩溃了,边哭便问道:“呜呜,花丛玉是谁啊,我哪里知道……”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星光,默默地将饮血寒光剑给高高举起。
在此之前,我曾经想要将这个狗贼给带回国内,带回茅山去,那是因为我想要让无数觑觎茅山的江湖同道瞧一瞧,即便是威震南洋的康克由之子,惹到了我茅山,都会被千里迢迢地追杀,并且囫囵个儿地带回来受审,而谁若是敢捋茅山虎威,自个儿先掂量掂量。
暗杀和公开受审,是两种不同的形式,若是论上杀鸡儆猴的影响力,后者绝对百倍于前者。
不过时至今日,我却不再等待。
穆青山,你若是还未走远,那就看一看。
这是给你提前的祭品。
唰!
一道剑芒凭空而起,朝着智饭和尚的脖子处横切而去,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在最后的时刻,智饭和尚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卖力嘶嚎。
他毕竟是血手狂魔的儿子,就算是死,也得保持一点儿名门之后的尊严。
然而就在我即将斩杀对方的时候,一股透明之物,突然从地上冒出,将智饭和尚给包裹了住。
我这一剑,意外地斩了一个空。
脚下的智饭和尚,居然被一股透明如水母般的东西给包裹着,朝着康克由的方向急速而去,我的剑尽管已经斩在了对方的光头之上,但是那透明之物却滑溜无比,以至于剑尖披在上面,却滑向了一边儿去。
到手的猎物,就这般飞了。
随着智饭和尚朝着前方倏然而飞,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瞧见了远处那血手狂魔红色的眼睛里面,透露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轻蔑之意。
他刚才所说的话语里面,有真有假,对于智饭和尚的责怪肯定是真的,不过却并不会让他死。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是死是活,多少还得由他来决定。
康克由是那种试图掌控一切的人,他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之外。
事实上,他对于整个场面的控制力,精准得可怕。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上的人质给残忍杀害,并不是他不想救自己儿子,而是因为他有着比交换更加稳当的手段。
不过,我怎么可能忍受这般的屈辱?
包裹智饭和尚的那一团透明物快,但是我比它更快,箭步而走的我,径直撞入一众活死人之中,百里奔行,倏然间冲到了那家伙的跟前来,抬手就是三剑。
剑气纵横,一剑更比一剑凶。
然而让我惊诧的事情是,包裹着那智饭和尚的透明水母,别看着柔柔弱弱,但是却有着超越钢铁的坚韧防护力,饮血寒光剑斩落在上面,根本就没有办法受力,直接就朝着旁边滑落而去,即便是正中其上,它也能够将我的力量给消移到了另外一边儿去。
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对它都没有任何效果。
甚至弹起的万魂珠,在这玩意的身上,都起不到一丝的作用。
临仙遣策的视线里,这透明水母,圆满无漏,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可以攻破。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眼看着那透明水母包裹着智饭和尚,不断向前飞奔,倘若是再犹豫一会儿,估计它就已经到达了康克由的身边去。
不能再等。
我决定孤注一掷了——深渊三法,魔威!
我遥遥拍出一掌,那透明水母浑身一震,终于僵直了片刻,而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我毫不犹豫地舍弃了饮血寒光剑的锋利,而是倏然上前,一掌拍在了那圆滑的透明体之上。
茅山掌心雷!
炼妖壶观术!
两术齐发,宛如雷霆贯体,而那用力的诀窍,却是隔山打牛。
我不伤那透明水母分毫,但是无比透过它的防护,将里面的智饭和尚给击毙了去,这手段是在破不开那透明水母防备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临变手段。
轰!
我瞧见缩在其间的智饭和尚口中鲜血狂喷,一双眼睛鼓出了眼眶里面来,就晓得此子命不久矣。
如此便好。
只要智饭和尚没有被救回去,那么我们此番前来南洋,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
穆青山,穆史薇,你们慢走,这个狗东西的死,不过只是序曲,而后,我会送很多人下来,与你们相伴,祭奠你们逝去的亡魂。
我没有再追,而是扬起了手中的剑,将旁边那些朝着我奋不顾身扑来的活死人给一一斩杀。
头颅被削的活死人爆发出漫天的血浆和骨刺,然而却都被我体内散发的罡气给避开,我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瞧着脸色变得铁青的血手狂魔康克由。
而在我与康克由交手的那一瞬间,一直在旁边陷入沉默的茅山刑堂,和以般智上师为首的白巫僧,也果断出手了。
大战在即。
我与康克由遥遥相望,我的嘴角,也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这,是宿命的对决么?
若是,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