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样,我心里一下子有点不太好受,连忙弯腰拉拽她。
“恩人,我没别的可以给你,你让我再多磕几个头。”吕秀春固执的甩开我,继续脑门碰地猛烈撞击。
“别这样嫂子!”
见实在拉不起来她,我也干脆跪下。
“你咋能给我磕头呢,快起来!”她急的连忙推搡我。
我轻声道:“要么咱都起来,要么咱全跪着。”
执拗不过我,她只得慢慢爬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明明是好事儿,咱别整的好像活不起似的。”我递给她几张面巾纸安慰。
她一手抱着熟睡的孩子,一边擦拭面颊的泪水,控制不住的呜咽:“如果不是你,我其实真的准备自杀了,今天晚上再给我老公烧一次纸,我就带着孩子一块喝农药,人间太不值得。”
“哇哇哇”
由于我俩动作太过剧烈,她怀中的小家伙被吵醒,不满的挥动小胳膊哭喊。
我凑过去,轻轻拍打孩子,语重心长道:“嫂子,人间值得,一千、一万个值得!不为别的,咱就看看小家伙,既然咱们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就有资格和义务让他看到更美丽的风景,能和重要的人厮守一生固然是好的,可有时候事与愿违,咱们还得去面对,不是么?”
“笃笃笃”
房间门这时候被人叩响,赵姓中年探头进来,声音不大的开口:“王朗兄弟,麻烦让韩家嫂子过来跟我签订一份合约。”
“你去吧嫂子,小家伙我帮你抱。”我笑着朝吕秀春点点脑袋。
目送他俩出门,我怀抱着小家伙在屋里轻轻踱步。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认不认人,不过比起我第一次抱他时候,他老实很多,不哭也不闹,就睁大两只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的看我。
“看我干嘛,我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说不定你明早睡醒就忘了,但千万要记得,一定好好活着啊小玩意儿。”我刮了刮他的鼻梁,顿时间逗得小家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人生,活着
看着欢笑不已的小东西,这两个词汇像是实质一般出现在我脑海中。
小时候,我们活着就是为了长大,长大之后,活着就是为了责任。
步入社会,活着就变成了生存,得以生存再为了牵挂,有了牵挂就更不能随随便便决定自己的一言一笑,因为死不起。
“要是能重活一次就好了。”我自言自语的呢喃:“重活一次,我一定当个容易满足的废物。”
凌晨一点多钟,我和吕秀春从巡捕局里出来。
谢绝我送她回去的好意,这个外表弱不禁风,骨子里却异常强大的女人,毫不犹豫的钻进出租车里。
我站在原地,怔怔看着车尾灯越行越远。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我朗哥现在越活越有层次了哈,俏寡妇再三邀请,愣是能守住本心,啧啧啧,给你戳个赞!”就在这时,侧边传来叶小九的声音。
“你信不信我给你脑门子戳烂。”扭头看了他一眼,我没好气的笑骂:“半小时前就给你打电话了,咋现在才来?”
叶小九无辜的耸了耸肩膀头:“大哥,我档期排的很满,好不好!”
“叮铃铃”
话没说完,他兜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的响起。
“喏,你看,又特么给我打过来了。”叶小九把手机抻到我脸前,我看到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泰安”,也跟着咧开嘴角。
叶小九当我面按下接听键:“老泰啊,你别催我了,碰上这事儿我也没辙呐。”
手机里传来泰安焦躁的声音:“九儿啊,你得帮我想想办法,税务那头不可能毫无缘由跑到我公司查账,这都大半夜了,肯定是你让找的那些人去国道口闹腾被上头知道了,他们想要拿我撒气,事情是你让我办的,人也是你让我帮忙找的,现在你不能说不管就不管,是不?”
叶小九跟我对视一眼,明明脸上笑的如花般灿烂,却故意操起一副苦恼的语气:“哥哥,你也知道现在大半夜了,我一个无根无蒂的外乡人上哪帮你支关系去,有啥事咱们等明天再说行不?”
“明天就迟了,我公司的账有问题,你也知道我是给工地上料的,不给那些杂七杂八的部门上供,根本没法干,可上供钱肯定不能写到账本上吧,只要一查我绝逼得坐牢。”泰安很是上火的恳求:“你们叶家门大户大,各个环节都有朋友,拉兄弟一把。”
叶小九不由分说的挂断电话,再次按起接听键:“晚点再说昂老泰,严明给我打电话了。”
叶小九另外一个老同学严明的声音瞬时传出:“九儿,你帮我问没问?”
“问了,关键我在市里那个哥们恰巧上外地出差公干,他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叶小九递给我一支烟,自己点上一支,轻飘飘道:“老严,你其实不用紧张,反正你身正不怕影子斜,纪查就让他们查呗。”
严明一扫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官腔,可怜巴巴的开口:“狗屁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忘了我刚收你二百多万么,绝对是这事儿被举报了,九儿啊,咱们可是好哥们,如果到时候他们找你问话,你一定得保我,我求求你了。”
“老严,不带套话的昂,我啥时候给你钱了?”叶小九当即翻脸:“咱是哥们不假,可我也没啥求你的昂,你一个广电的小科长貌似也替我办不了什么大事儿吧?”
严明瞬间提高调门:“什么意思叶小九?你忘了今天晚上国道事件是我帮你找人拍摄采访的?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
叶小九若有所指的狞笑:“不好意思哈老严,刚刚我手欠不小心点了录音功能,你不会怪我吧?”
手机那头顿时陷入沉默。
“老严啊,这事儿没人知道,你可别自己嘴大说秃噜,先这样昂,我接老泰电话。”叶小九点到为止的暗示一句,直接将手机揣起来,冲我挤眉弄眼:“咋样,有没有你不要脸的风范?”
“还成,只差那么一丢丢火候,下次说瞎话时候,脸别红就算出师了。”我哈哈一笑。
嬉笑片刻,叶小九拿胳膊捅咕我询问:“诶正经的,他俩会出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大哥,你当那群高居庙堂之上的大咖们全是满脑袋浆糊的废物嘛,吕秀春无依无靠,上哪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帮手?这事儿查起来很费劲嘛。”我撇撇嘴道:“咱们没有任何把柄在他们手里,他们就算想治也没辙,可如果啥样不做又咽不下去这口气,最后肯定只能拿帮凶泻火,下次不要脸的时候,我拜托你多动动脑子。”
“我如果是你,现在早特么一飞冲天了。”叶小九白楞我一眼:“话说,你真准备让他俩身败名裂啊?”
“随你喽。”我无所谓的打了个哈欠:“他们收咱二百个,你可以让他们退四百个保命,正好我觉得今晚上负责处理事的那个赵展能交,这笔费用总得有冤种给报销吧。”
叶小九沉默几秒,呲牙笑骂:“你特么真是个恶魔。”
“多谢夸赞,你要相信恶人自有恶人磨。”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掏出手机,准备问问段磊跟赵展沟通的如何。
“朗哥朗哥,我收拾他了,你看能不能消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我脑后响起,接着就看到那个叫钱鹏的小头头薅住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满脸赔笑的朝我打招呼。
被他掐着衣领的青年正是之前的出租车司机,也就是他小舅子。
“钱队啊,还没休息呢。”瞄了眼二人,我皮笑肉不笑的努嘴。
钱鹏苦涩的哈着热气:“哪睡得着啊朗哥,您帮帮忙,替我向赵局美言几句吧,往后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再在广平看到他,明天我就让狗日的去羊城打工。”
听到他说“羊城”俩字,我禁不住骂了句:“你是还嫌老子不闹腾?马勒戈壁!”
“啊?”钱鹏懵圈的张大嘴巴。
“没事没事,朗哥只是询问你的出生地。”叶小九乐呵呵的打圆场:“行啦,这事儿朗哥会帮忙的,天不早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忙,回见。”
等我和叶小九坐进车里,依稀听到钱鹏半脑似的杵在路边嘟囔:“我老家马家乡南关村的,朗哥好端端问我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