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海城的冬天，也在不知不觉间来临。
距离见月岛爆炸事件发生，已经整整三个月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得到关于夜逾白和顾衍的消息。
当时遇难的人数太多，至今，F国还没能把全部遇难者的DNA匹配完毕，杜景深那边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如果三个月前，我还对他们依旧活着这件事抱着某种侥幸的话，那么，三个月后，我的那点侥幸心理早就不足以支撑我自欺欺人了。
我已经渐渐接受了，他们已经死亡这件事，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依旧还会梦到他们。
对于死亡这件事，我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泰然处之。
新年将至，我妈和秦管家把家里布置了一通，火红的灯笼，精美的窗花，让家里看起来热闹了不少。
存希欢快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欢笑声洒满了屋子，也驱赶了我心里的那一地阴霾。
也不知道存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很奇怪地，自从他回来以后，就算没有见到慕九言也从来没有问过一句。
他甚至，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他一句。
这些天来，他依旧喜欢黏着我，每天都脸带笑容，看起来很快乐。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并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无忧无虑。
偶尔，他会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见到我，又很快地在我身边转悠起来，好像只是我一时看错。
之前我也以为是我看错，可次数多了，我就知道，小家伙真的有心事。
而他，很有可能是真的在强颜欢笑。
多可笑，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强颜欢笑呢？
如果他真的是在假装快乐，那我这个做妈的，又该有多失败啊！
我想找机会和他谈谈，可又觉得万一是我想错了，那不是弄巧成拙吗？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直到大年二十九那天，我想起自己忘了买红包，就打算出门去买，可走到一半，想起忘了带手机，就又折回了家里。
彼时，刚刚吃完晚饭，我妈正在厨房里忙着收拾，秦管家也在一旁帮忙，就只剩小家伙一个人拿着客厅里的座机偷偷打电话。
我本来想出声提醒他，天凉不要坐在地上，可刚刚走近一点点，就听到他在哭。
“爸爸，我想你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妈妈出去买红包了，她肯定会给我包个特别大的红包，你如果不给我包，我以后就不爱你了。”
“爸爸，你说的话我都有好好在做，我每天都在努力地哄妈妈开心。”
“爸爸，我现在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你快点好起来，回来看我和妈妈，好不好？”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回答了他一些什么，可小家伙说到后头，俨然已经带上了哭腔。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他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更甚者，他来之前，慕九言已经向他找过招呼，要让他好好照顾我，哄我开心。
慕九言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孩子才两岁，他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很想哭。
一想到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心念念的都是我，我就觉得眼泪忍不住了。
我没有打扰存希，只悄悄地退了出去，拿起手机后，再次出门。
别墅区里自设的超市距离不远，我步行没多久就到了，进去买了红包之后，我又慢悠悠地往回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存希那口口声声的“爸爸”所影响，我也开始想念慕九言，前所未有地想念。
三个月前，他打来的那个电话号码被我存在了手机里，我知道是个座机，也就从没有尝试去打。
这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的，我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在想了四五声之后，被人接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女人声音，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想挂断，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人，这一次，是个很好听的男音。
“你好，请问是慕太太吗？”
虽然发音不是很纯正，可好歹，我听得懂他说的话。
关于“慕太太”这个称呼，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纠正他。
不过，他既然这么问了，那就代表，他是认识慕九言的，而我也并没有拨错电话。
于是，我不答反问：“你好，请问方便让慕九言接电话吗？”
“啊……”男人迟疑了一下，说，“真抱歉，慕先生今天已经很疲劳了，恐怕不适合接电话。”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存希。
也是，小家伙和他讲了那么久电话，他身体还没好透，确实不适合。
“请问……您是他的主治医生吗？”
我听到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之后，就立刻又问他关于慕九言的近况。
“他……很好，是的，他很好，慕太太不比担心。”
我听得出来，他一开始是有犹疑的，可后来，语气很是坚定，于是，我也稍微安心了那么一点点。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久，男人说：“这个现在还不好确定，我们得观察慕先生接下来的恢复情况。”
哦，这样啊……
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失落。
可不管怎么样，他没事，还好好的，正在恢复中，这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眼看着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我向男人道了谢，很快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进门的时候，我妈和秦管家已经收拾完了厨房，洗了水果，正和小家伙一起在客厅里吃着水果看着电视。
看的是少儿节目，可是两个老的陪着小的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笑着，和乐融融的，很有家的味道。
听到开门的声音，小家伙立刻回过头来看我，然后向我招手：“妈妈，快来！秦爷爷买的这个车厘子可好吃了，你也来吃！”
我笑了一下，一口咬住他手中的车厘子，也加入了他们
鲜嫩的果浆在口腔里瞬间爆开，果然很甜。
到了十点的时候，小家伙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让秦管家和我妈先去休息，自己则抱着小家伙上了楼。
等确定小家伙已经睡死了以后，我回到了客厅，然后偷偷拿起座机听筒，按了重播键。
我本来想着，小家伙可能打的是慕九言的私人号码，我可以悄悄记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座机记录显示，今天根本就没有人拨过号。
也就是说，那些话，小家伙是对着电话里的忙音说的，电话那头，根本就没有慕九言。
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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