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周放工作实在太忙,秦清在她家住得也无聊,就自行回家了。为了答谢这一段时日周放的照顾,秦清非要客气一把,请周放吃饭。周放工作久了也累,但不好驳了秦清脸面,只得答应。
秦清查了查网上的点评,决定去最近新开的一家墨西哥风味餐厅吃饭,周放下了班就直接开车过去了。
新开的店最烦的一点就是人多,店在四楼,结果人多到从四楼店门口排到了三楼楼梯。偏偏秦清又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主儿,越排队越要去,她坚持认为需要排队的店才是真正好吃的店。
两人还没走近那个大排长龙的店,就很不巧地碰到了周放很不想碰见的人——霍辰东。
此时此刻,一贯高冷的“男神”霍辰东正和一个装扮时髦、富家女模样的女人在转角处吵架。
看得出来两人都是要面子的人,连生气都很克制,声音低低的,站远了根本听不清。秦清八卦,非要扯着周放走近些。
那娇滴滴的大美女衣饰精致,一头长发如瀑布一般,连生气的声音都十分软糯:“你回国是为了什么?找你前女友吗?”她气极了,咄咄逼人地质问霍辰东,“霍辰东,在你眼里,我算什么?Sexpartner(性伴侣)?”
霍辰东皱着眉,脸色不悦,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厌恶:“Sexpartner是稳定自愿的关系,我们俩谁算计谁,你心里清楚。”
“爱你是在算计你?霍辰东,如果那姓周的女人没有解除婚约,你是不是不会回来?”
“这和你没有关系。”
“霍辰东,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听着两人的对话,“姓周的女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自己可真是穿着防弹衣躺着都能中枪啊。她扯了扯秦清的衣袖要走,却被秦清一把甩开。
秦清一贯对霍辰东没什么好印象。她和周放一样是大俗人,年轻的时候都曾是真爱至上的主儿。她不能理解霍大才子的梦想人生,她只知道,当年她看到的是周放为他要死要活,而他自始至终脸都没回来露一个。
感情是两个人的,未来是要一起商量的,全都一个人做决定,还谈什么一辈子?如果爱只是嘴上说说,那爱也太不值钱了。
秦清越看越不爽,故意用高跟鞋制造出很大的声响走了过去,引得两人回过头来。看到霍辰东一脸错愕和尴尬的表情,秦清十分满意,扬起了嗓音故作惊讶地说:“哎哟,这不是我们霍大才子吗?”说完她又瞅了那女人一眼,“这美女是谁啊?”
周放知道秦清是在为自己出气,但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她看了霍辰东一眼,又看了他旁边的女人一眼,最后只是平静地拉着秦清要走。
周放不指望多么华丽地转身,只希望少些纠葛,她在感情里的原则是真的决定了分开,就决不吃回头草。她一直固执地相信,能让她彻底放下且彻底放下她的,都是不值得留恋的。
见周放要走,霍辰东彻底慌了。他两步跨过来,挡住周放的去路,拉住了周放的衣角。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他硬把周放扯到自己面前,急切地解释着,“她是我在美国的朋友,以前一起租过一幢房子,当过一阵室友。”
听完霍辰东的解释,周放并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这个男人与她记忆里的模样相去甚远。
周放回过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果然,此时此刻听完霍辰东的话,她脸色发白,那似委屈似不甘的幽怨表情一看就是对霍辰东投入了很深的感情。
周放甩开了霍辰东的手,平静地看着他:“哪种室友?睡别人的那种?”
周放直白的话让霍辰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家姑娘要哭了,是个男人,就别再说这种不是人的话了。”周放轻叹了一口气,“辜负了一个是年少轻狂,辜负一个又一个,是无情无义。”
被霍辰东这么一搅和,秦清被气得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拉着周放就要离开,说是宁愿回去给周放煮泡面,也不会再来这家餐厅了。
秦清比周放更疾恶如仇,她最清楚霍辰东对周放人生的影响。就像当年她结婚后被背叛一样,倒不是说她对那段感情、那段婚姻多么不能自拔,而是那件事令她产生了一种如影随形的对自己的怀疑。
“周放,真不是我说,你这运气也是绝了,这一个两个三个的,一个比一个渣。”秦清气得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霍辰东托人来找我打听你的手机号,我虽然没给,但是我心里还在想,毕竟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在那儿撑着,我怕你还没忘,又会回头。结果没想到他渣成这样。”
周放没想到还有这茬儿,拍了拍秦清的肩膀,庆幸地道:“果然是真闺密,没有推我进火坑。”
“我就搞不他这样的人,都能坦然地和别的女人睡觉了,怎么还能做出一副对你旧情难忘的样子?”秦清厌恶地皱着眉头,“像霍辰东这样的人,假深情,真自私,也就感动了他自己。我想想也是,当年他说要留学,问都不问你就去报了GRE;后来要去面试,又问都没问你就去了北京。如果他真的这么舍不得你,这么多年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当年但凡他低个头,就没那个姓汪的畜生什么事儿了。”
周放不想再去说那些陈年旧事,拍了拍秦清的肩膀,豁达地说道:“算了,都过去了。”
秦清越说越气愤,最后忍不住感慨道:“伪君子比真小人更让人硌硬,好歹对真小人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对比起来,我突然觉得宋凛像个好人了。”
周放无语地看了一眼秦清,心想,宋凛他老人家要是听到这样的评价,会比较开心吗?
周放吃完饭回家,在停车场正好遇见了刚回家的宋凛。他今天开的车周放没见过,他跟在周放身后一直嘀嘀地按喇叭,直到他从车里出来,周放才认出来,于是两人自然地一起走回家。
忙了一天,晚上又遇到了霍辰东,周放有些累了。宋凛问了问周放“金栀奖”红毯秀的事,周放如实回答,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空荡的电梯,周放站在角落里,宋凛按下了楼层键,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周放的身边。
两人安静地并排站着,周放微微抬头,正好能看见宋凛的肩头,这样的身高差是周放年少时最喜欢的。霍辰东身高一米八,已经算高个子了,宋凛似乎比他还要高出个四五厘米。他的身材十分修长挺拔,再加上长期锻炼,肌肉紧实,穿衬衫西服男性魅力十足,也难怪是个女人都对他有些绮丽的幻想。
周放是想问问贺冰言说的那些话的,想问问他说的那句“女朋友”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正犹豫着,就听见宋凛用他那一贯低沉的声音说道:“事办成了,你也没句感谢?”
周放愣了一秒,然后很郑重地说:“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宋凛挑眉:“就这样?”
“回头请你吃饭。”
宋凛微笑,看向周放:“只是吃饭?”
周放也知道宋凛这次帮了大忙,事实上从他们相识至今,宋凛一直在给她帮大忙,而她好像确实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这也不能怪周放,实在是宋凛什么都不缺,她根本想不到拍马屁的方式。
“宋总想要什么答谢?”周放抿了抿唇,笑道,“我看看我的财力能不能满足。”
宋凛低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表情意味深长:“不急,这感谢,我总要找你拿的。”
那眼神让周放有种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周放被他看得一个激灵。
宋凛顿了顿,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自然地转了话题,声音中有浅浅的愉悦:“你那助理挺有意思的。”
“啊?”周放有点儿诧异宋凛会突然提到助理,“他干什么了?”
“他来找我问事的时候,说周总让他来用裙带关系。”
他微微低下头,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一双墨黑的眸子仿佛盛了水,让人看了内心就忍不住跟着起了涟漪。
周放的心跳怦怦地跳快了两下:“他就是个二愣子,别听他胡说八道。”她心里想着,这种耿直的员工,她说什么他就传什么,到底是哪里请来的?
“这话确实说得不是太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更深一点儿。”宋凛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放,很不正经地凑到她的耳边说,“应该是宽衣解带的关系。”
“……”
这个男人除了工作就是耍流氓,说话赤裸裸的,完全不遮掩,不以露骨为耻,反以为荣,周放懒得和他多说。
正好这时电梯门开了,周放回头瞪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还没进家门,周放又被宋凛拉了回来。他低下头与周放四目相对,一双有力的大手扶在周放的腰上,嘴角满是淡淡的笑意。
“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走?”
周放知道他是在说秦清,也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实际上秦清已经搬走了,但周放可没打算说实话——她见不得这个男人耍流氓。于是她仰起头没好气地说:“我朋友住我家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的病犯了?”
宋凛也不生气,只是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
“确实犯病了。”他带着周放的视线向下望去,说道,“憋出病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他的呼吸悉数落在她的头顶,亲密得让周放觉得有点儿心慌,身体的温度也不断上升。
“你上哪儿找不到女人?想骗谁?”
宋凛笑了笑,眼神里夹杂着几分戏谑和几分认真,像逗弄宠物似的,有撩拨也有宠溺。
他温柔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想骗你一个。”
被宋凛拥在怀里,周放觉得身体的每块骨头好像都被软化了,整个人酥酥的,忍不住往他身上靠。
心因为他的话越跳越快,周放屏住了呼吸,许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用手指抠了抠宋凛胸前的纽扣,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秦清已经回家了。”
宋凛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周放的意思,脸上突然有了春风得意的笑容。他低头吻在周放的额头上,随即开心地将周放牵进了家里。
门刚一关,吃了几天素的宋凛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周放抱了起来,就听见周放的肚子煞风景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彻底打破了两人的暧昧气氛。
“没吃饭?”宋凛低头看着她。
周放此刻脸涨得通红,心底埋怨肚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时候叫,真叫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低着头讷讷地回答:“太忙了,没来得及。”
宋凛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对于周放偶尔的出糗,他似乎十分受用。他迅速换了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丢在周放面前,然后径直向屋内走去:“我去看看家里有什么。”
周放一个人被留在玄关处慢吞吞地换着拖鞋,那是一双嫩嫩的马卡龙系的黄色拖鞋,上面还有个蝴蝶结,是她的尺码。周放不情不愿地换着,总觉得宋凛是故意买来打趣上次她穿了他女儿裙子的事。
她换了鞋走进客厅,宋凛不在,现在整个家里唯一的声响来自厨房。
周放蹑手蹑脚地走近厨房,厨房的门没关,周放静悄悄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厨房里面宋凛忙碌的背影。
他系着一条米灰色的围裙,切菜的姿势十分利落,他低着头,表情十分专注,每个步骤都有条不紊。不一会儿,周放就闻到锅里飘出来的香气,馋得忍不住咽着口水。宋凛做饭又快又有魅力,倒是把周放这个女人比得自惭形秽。
没一会儿,宋凛将装饰好的意大利面端上了桌。
他努了努嘴让周放坐过来,然后将盘子放在她面前:“也没什么东西了,将就着填填肚子吧。”
他解开与他霸道气质很不符合的围裙,随手挂在餐桌旁边的椅背上。
“赶紧吃。”他回过身来,对周放坏坏一笑,“我只喜欢听女人嘴上叫,不想听到肚子不停地叫。”
周放拿起宋凛递给她的叉子,卷起了面条。面条意外地很合周放的胃口,没一会儿一整盘就下肚了。吃饱喝足,周放拿着餐具要去洗,却被宋凛拦住。
“我来吧。”
周放一贯对家务不怎么在行,也没有抢。
她看着宋凛在那儿洗厨具,平日挺拔的背脊此刻微微弯曲,形成一种奇异的温柔的弧度。那画面实在太过温馨,让周放突然有一种想安定下来的感觉。
她双手环着胸,背靠着厨房门,想了许久,最后用十分理性的声音对宋凛说:“你不打算结婚了吧?”
宋凛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回过头看着周放,眉头微微蹙起:“什么意思?”
“我也不打算结婚。”周放抿了抿唇,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说,“我们有一样的想法,而且我觉得我们的身体很合得来。”
宋凛随便冲了冲最后一个盘子,动作僵硬地将盘子插在晾架上,然后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那种温柔的表情已经敛去,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他背靠着厨房的流理台,深沉的眸子里似乎带着几分恼怒。
“你想说什么?”
周放瞟向宋凛:“我的感情经历你也清楚,我也不需要什么名分,想要就在一起,厌了——”周放顿了顿,说道,“就分开。”
说完,周放用她纤长的手指分别指了指她自己和站在不远处的宋凛:“我们,可以吗?”
听完周放的话,宋凛只是不屑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即缓缓抬起头来:“你想和我当‘炮友’?”
周放低头思索了几秒,随即回答:“虽然有点儿难听,但是可以这么说吧。不需要讲未来和责任,比较自由且彼此尊重的关系。”
宋凛盯着周放,半天都没有表情,最后阴鸷地笑了笑。
“看来你对我的身体相当满意。”
“……”
周放直到回家都没想明白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起先宋凛不就是想和她当“炮友”吗?他哪次找她不是动手动脚,急着往床上奔?哪怕是刚才……
像他这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男人,不是应该最喜欢周放的提议吗?
难不成他老人家是觉得这话应该他来说,由她周放说出来,驳了他的面子?
那一晚之后,宋凛算是彻底不理周放了,十天半月也不回这边,偶尔回来一次,对周放基本上视而不见。起先周放还郁闷了几天,后来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周放终于从最初的失落中解脱出来,彻底回血复活。宋凛对她冷漠,她也学会了用鼻孔回敬他。
“双十一”越来越近,周放每天都在外面应酬,谈广告投放的问题。她喝酒喝得不知今夕何夕,那些儿女情长的烦恼已经被那点儿黄汤冲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说,女人的矫情都是闲出来的。只要稍微一忙,别说男人了,周放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
晚上又约了几个广告界的大老板吃饭,一般来说,这种饭局除了“特殊服务业”的工作人员,是鲜少有女性的,周放总是饭桌上唯一的女人。
然而今天,这一桌上,除了周放,还有一个让周放感到非常意外的大美人。
宋凛唯一承认过的“前任”,许久以前咖啡厅里碰到的那个白裙子的小姐。
今天的她化着浓妆,头发盘成复古的发髻,一身深绿色绒面小礼裙搭配一条绿色翡翠项链,看上去贵气十足。她今天和上次看到的憔悴模样完全不同,以至于周放差点儿没认出来。
在场的大部分是熟人,东家除了介绍了那个女人是“林真真小姐”以外,没有介绍任何和她有关的信息,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似乎都对她比较熟悉,态度也还算尊敬。
这个林真真看着娇滴滴的,实际上非常豪爽,面对劝酒的人几乎来者不拒。一开席她就为苏总的缺席罚酒三杯,还是白酒,这酒量也是不可估量。周放猜测她应该是苏总的爱人,但到底是哪个苏总,这林真真没细说,周放也不好意思问。
因为宋凛,周放忍不住一直偷偷地打量那个女人,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一众老狐狸之间。周放突然有了一丝好奇,这么美丽大方又能力超群的女人,宋凛究竟为什么和她分开呢?
这个前任,究竟是多久以前的前任呢?
酒过三巡,林真真终于坚持不住了,周放明显感觉到她的脸发白,正有些担心,就见她扯着场面的笑容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在场的人告了罪,然后才袅袅婷婷地去了洗手间。
她走后,在座的人继续喝着闹着,周放侧过头,与身边坐着的一个与她还算相熟的老总攀谈起来:“秦总,这个林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秦总看了一眼门外,然后鄙夷地回答周放:“能是谁啊?苏屿山的外室。”
“苏屿山?”周放有些震惊,苏屿山可是本城有钱有影响力的大老板。怪不得她不和宋凛在一起了,敢情是有了更好的去处。
“这外室?是字面上那个意思?”周放小心地问道。
秦总意有所指地一笑:“苏屿山有好几个外室,她只是其中一个。”
这种场合,想来苏屿山也不可能来,这林真真可真是拼,明知是鸿门宴还是来了,看来做有钱男人的女人也不好混。
周放突然又想起自己上次碰到她和宋凛见面的情景,当时她在找宋凛借钱?苏屿山可比宋凛有钱多了,不找苏屿山,找宋凛?
这女人可真神秘。
秦总抿了一口酒,压低了声音对周放说:“苏屿山最近离婚了,你总知道吧?”
周放实诚地摇了摇头,这种离她太远的人物,她压根儿就不关注。
秦总鄙夷地白了她一眼,继续说:“苏屿山一离婚,‘后宫’炸开锅了,几个外室都在争宠,就看谁能上位了。”他皱了皱眉,感慨地评价道,“这林真真也真是看走了眼,放过了宋总这么好的潜力股,挤破头给人家当小老婆。”
“……”
周放听了这么爆炸性的八卦,整个人都感到十分错愕。她拿起包,也去了洗手间,想洗个脸醒醒神。
宋凛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得更复杂,故事更多。除了他的过去、他的女儿,他身上还有太多需要周放挖掘的东西,周放突然觉得,宋凛身边的那个位置也许并不适合她。
周放走进洗手间,内间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呕吐声,弄得她也有点儿犯恶心了。
她打开水龙头,试图用流水声掩盖那令人反胃的声音,随后掬了一捧水拍向自己的脸颊,整个人立刻清醒了几分。
周放洗完脸,内间呕吐的声音也停止了。她刚按下水龙头,就从镜子里看到内间的人步伐踉跄地走了出来,是林真真。
两人自镜中四目相对,对彼此都没什么好脸色,上次的事,林真真显然也是记得的。
林真真几步走过来,打开水龙头漱了个口,模样有些狼狈。她缓了一会儿,才将手伸到那哗哗放着的水流中,十根手指白皙软嫩,保养得宜。
周放拿纸巾擦净脸颊,补了点儿粉,又擦掉了眼角的晕妆,最后用手指捋了捋鬓发,确定自己形象良好,转身要走。
刚走出两步,站在周放背后的林真真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周总。”
周放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了林真真一眼。
林真真脸上没有笑意,只是淡淡地看着周放,眼中有几分酒醉后的红血丝:“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周放抿了抿唇,不卑不亢地说:“我和林小姐好像并不熟。”
林真真突然仰起了头,十分笃定地说:“除了我,没有人能在宋凛面前与众不同。”
宋凛,还是宋凛。
周放忍不住笑了:“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以欣的妈妈。”
原来如此,这个前任果然是重量级的人物,能得宋凛亲口承认身份,确实也够与众不同的,至少和周放这种半年都坚持不到的人比,她已经赢了。
周放眨了眨眼睛,良久才微笑着对林真真说:“可惜了,我和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你还是可以继续你的与众不同。”
林真真没想到周放居然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她微张着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难以置信地质问周放:“你不在乎?”
周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背,裸色的高跟鞋上滴了一滴水,看上去十分怪异,她俯身擦掉。
重新起身,周放透过镜子看向林真真,很郑重地回答了她。
“我不在乎。”
周放今晚其实也没有喝多少酒,但她越待越觉得如坐针毡。她必须承认,她受到了林真真的影响,说出口的那些漂亮话多少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满不在乎,她好奇着宋凛和林真真的过去,更想知道林真真在宋凛面前的“与众不同”到底到了哪种程度。
周放不想谈爱情,不想结婚,是因为她的感情经历让她对这些感性的情感都失去了信心。那么宋凛呢?他至今流连花丛,是因为眼前的林真真吗?
林真真不论在厕所里吐得多么狼狈,在酒桌上都始终显得游刃有余,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劝酒者,她也懂得适时地挡掉,一看就是常年浸淫在这个圈子里。那么她和宋凛应该是经常有机会见到吧?他们又有一个15岁的女儿,这十几年,他们之间是有羁绊的吧?
宋凛放下她了吗?
周放越想越觉得没办法再专心谈广告,借口喝醉先离席了。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难以自控地打听更多宋凛和林真真的事,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洒脱。
她觉得自己的在乎实在丢人。
周放离开包厢的时候,林真真向她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周放没有回头,只是努力挺直了背脊,维持着最后的风度。
坐上出租车的后座,周放用手肘撑着车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心里专注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那天周放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宋凛的恼怒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是怎么看待她的?
他有没有一点点在意她?和林真真比呢?
周放觉得头有些疼了。
很快,周放就没有时间儿女情长了。
“双十一”的战争提前打响,还没正式开始销售,众商家已经提前开始拼个你死我活了。虽然周放总是和手底下的人说“不要把所有希望托付给大促”,但是这次大促还是让她感觉到了压力。
几乎所有商家营销手段就是砸广告,几个做广告投放的网站上最火热的广告位都被围攻,价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等周放带着副总去谈的时候,仅剩的一些广告位页面位置不显眼不说,价位还高得离谱,这可把公司的副总和市场、营销部门的下属都给急坏了。
一连几天,整个公司的人都在一家一家地打电话、跑市场,尽可能地多争取广告的投放,好不容易谈成的几个,价位都比预期高了10%,这让公司不得不做出了提高预算的决定。
周六,广告的问题终于告一段落,周放被这些广告平台大宰了一趣÷阁,自然十分肉痛,心情郁闷。考虑到最近大家的辛苦忙碌,周放给最忙的部门放了三天假,让大家好好休息,准备迎战“双十一”。本来怨声载道的下属们一听可以休息,之前的疲惫和怨气都烟消云散了,依旧爱戴她这个老板。
解决了公司的问题,周放自己也累得不行,最近忙得太疏忽自己,周放觉得脸上都干得起皮了,正好秦清打来电话约她去做美容按摩,两人一拍即合。
一下班秦清就开着车来接她了。
补救式护肤做完,两人又去做了个全身SPA。
这是周放和秦清都很喜欢的安排,秦清是美容院的VIP会员,选的双人池十分清静,光线也调得刚刚好。为她们服务的美容师和秦清很熟,知道她的喜好,要求也不用多说。除了舒缓的音乐,房间里几乎没有别的声音,这让周放得到了充分的放松。
秦清不喜欢被打扰,挥挥手让美容师出去了。见周放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秦清侧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丧家犬一样?”
“公司最近忙,加了好几天的班。”
“就这点儿事?”
“嗯。”
秦清乜她一眼:“所以说女人要什么事业?钱够花就行了。”
周放笑着摇了摇头:“钱让我有安全感。”
“其实我有时候真的不太懂安全感是什么。有了就能活,没有就会死吗?”秦清说,“现在我还有钱,我就造,等没了就去赚,我觉得人生最重要的是尽兴。”
周放转了个方向,趴在池边,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有时候很羡慕你,羡慕你的肆意放纵。我不行,我做不到,我太懦弱了,总是想被人爱,可是我总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爱。我不能停止赚更多的钱,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没钱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贯伶牙俐齿的秦清竟被周放说得哑然,明明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鼻酸。这么多年,只有老天才知道她们是怎么走过来的,秦清本能地往水里钻了钻,不再说话。
周放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许久都没有动,她想起了林真真和她说过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转过头来,迷惘地问秦清:“你说,对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样的女人能在他的生命里与众不同?”
秦清捧了捧面前的水,淡淡地回答:“初恋、初吻、初夜。”秦清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孩儿妈?”
周放点了点头,胸口跳动的心脏如同一颗被人投入海里的石头,蓦地沉得更深。
林真真这样的“四合一”,的确足够与众不同。
她们离开美容院,秦清要去超市,周放也顺便买了一些家里需要的日用品,大包小包的,两只手都拎满了。
两人依次把购物袋放进了后备厢。秦清还有最后一包,正要往里放,旁边就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十分自然地接过了秦清手里的购物袋,顺手放进去,然后关上了后备厢的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男人个子和宋凛差不多高,虽没有宋凛精壮但也算结实。他一头清爽的板寸,脸上没有风霜的痕迹,只是目光略显深沉,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符。
他解开了一颗纽扣,挽起的袖口卡在手肘处,看上去似乎刚下班。
秦清一抬起头看见他,脸色立刻就黑了。
三人这么面面相觑的样子让周放觉得有些尴尬,她用下巴向男人的方向努了努,低声问秦清:“五三?”
秦清表情有些难看,一把将那个男人扯到旁边。
然后周放就听见两人开始了信息量极大又非常毁三观的对话。
秦清显然很不满这个男人的出现:“你是跟踪狂吗?还学会堵人了?”
“看见你的车停在外面,顺便等等。”
秦清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得不行:“你还没完了是不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天我喝多了,我都不记得是谁了,你还来纠缠做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
男人对于秦清的气恼始终照单全收,也不生气:“我怕你怀孕,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不可能!你那晚戴了——”秦清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男人微笑道:“你都不记得我是谁了,倒是记得细节。”
“你……”
秦清气炸了,懒得再和他说下去,刚要走,就被男人一把拉了回来。
他手疾眼快地拿过秦清手里的钥匙,轻描淡写地说:“我送你回家,正好我也省个出租车钱。”
秦清瞪大眼睛:“你要脸吗你?你每个月工资那么高,还要省出租车钱?”
“刚毕业,能省则省。”
不等秦清拒绝,男人已经走向了秦清的车,留秦清在原地奓毛。
他从容地拉开车门,回头对周放说:“先送你回家?”
周放倒是没想到一个22岁的小伙子有这么强大的气场,要不是经历过宋凛这样的老手,周放觉得自己也会被他唬住。
周放摇了摇手:“要不算了吧,我自己打个出租车回家得了,也不远。”
“送!让他送!”秦清走了过来,气鼓鼓地坐进副驾驶位,“像你这种刚毕业的小破孩儿也就配当个司机。”
大约是一整天行程太满,不过开了半个小时,秦清就在车里睡着了。
“五三”将周放送到楼下,周放下了车,他也跟了下来,绅士地从后备厢里把周放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秦清。
他所说所做都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沉稳,相比之下,秦清好像才是那个不成熟的人。
看来秦清这个“老司机”这次是要翻车了。
“东西多,我送你上楼吧。”
周放觉得有点儿尴尬,赶紧拒绝:“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吧。”
“五三”也不理会周放的拒绝,径直向公寓走去,周放不得不跟过去。
两人并肩站在电梯里,周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学生时代,也像现在这么彪悍吗?”
“五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周放有些愣怔:“啊?秦清啊,也不是。”
周放斟酌了一会儿,诚恳地说:“她表白被拒、所遇非人,好不容易以为遇到了真爱,结婚又被出轨。总之,情路很不顺。”
“嗯。”
“你是认真的吗?”周放舔了舔嘴唇,认真地问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年轻,她又离过婚——”
“我是年轻。”“五三”很快就阻止周放再说下去,“但我是个男人。”
电梯到了,“五三”先跨了出去,看着这个年轻男人的后脑勺,周放突然很羡慕秦清。
原来男人在爱情里也不都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
站在电梯口,周放接过自己的那几个购物袋,礼貌地对“五三”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五三”低头笑了笑。
“那你慢走。”
叮的一声,电梯门关闭,“五三”终于从周放的视线里消失了,周放感觉压力小了好多。
拎着好几包东西,周放却没有感觉到重,脑海里想起了很多,觉得有点儿淡淡的失落。
她轻叹一口气,刚一转过身,整个人又吓得退了一步,尖叫一声,手上的东西全都掉了。
宋凛黑得像炭一样的脸近距离地出现在周放面前,差点儿把她的心脏吓出来。
“大晚上的!突然这么不声不响的,想吓谁啊!”周放忍不住吼了出来。
宋凛脸色难看得很,眼睛里简直像要冒出火来,眉心的沟壑深得可以夹死苍蝇。他紧紧地抓着周放的肩膀,语气极其不善。
“送你回来的那个萝卜头,哪儿冒出来的?”
面对宋凛的气恼,周放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向宋凛的表情带了几分狎弄。
“怎么,有人送我回来,你吃醋了?”
宋凛的表情僵了一秒,随后他转了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放,还是以往那般嘴硬:“我疯了?”
周放微笑着反问他:“那他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宋凛脸上的表情因为周放的问题僵住了,眸中流露出几分困惑。他顿了几秒,那几秒,有如万籁俱寂。
随后他轻启薄唇,声音不大不小:“如果我说,我很在意呢?”
要是以往,周放内心也许会因为宋凛的话生起一些涟漪。但是此刻,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宋凛之于她,有太多秘密。对他的过去,她一无所知。
他在生活中是绝对的控制者,不管是对生意还是对女人。周放认识他也有一段时日了,每一次都是他潇洒转身,毫不留恋;每一次也是他频频回顾,藕断丝连。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接受周放的不受控。
此时此刻,周放觉得宋凛的出现和质问都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动作表情都明显有失风度,尤其是他对“五三”的称呼。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么说都是不对的。
周放对他这样的行为很不齿:“你凭什么随便给人取外号?”
大约是没想到两人讨论起那个男人是以这个问题开头,宋凛双手环胸,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出危险的光。
“怎么,心疼了?”
“当然心疼。”周放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揶揄他,“毕竟我对你和对人家是一样的。对你,尊老;对他,爱幼。”
宋凛大约是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到了,脸上的愤怒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一种周放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他抿唇看着她,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见他没话说了,周放也无心恋战。
周放的脚不小心踢到了购物袋,发出物品碰撞的悉率声音。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起身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瞥了宋凛一眼:“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再会,宋总。”
“站住。”
正在拿钥匙的周放有些错愕:“还有什么事吗?”
宋凛依旧是方才的表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周放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他的问题,他依然在纠结“五三”的身份,这让周放第一次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占了上风,嘴角的笑意立刻意味深长起来。
周放开了门锁,人钻进屋里,手紧紧地扶着门。
“你猜?”
在宋凛过来抓她的一刻,她及时地关上了大门。
宋凛在外面气恼地敲着房门,周放在里面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想想就觉得很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希望能彻彻底底地赢宋凛一次,她实在太看不惯宋凛那副永远智珠在握的样子了。
既然他喜欢若即若离、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周放很乐意奉陪到底。
事实上,随着“双十一”临近,April也跟着进入了一整年最忙碌的时间,线下的体验店和线上的特销再加上最近主打的高端系列,都让宋凛忙得脚不沾地。
办公桌上永远堆满了等待他批示的文件,他喜欢这种忙碌,只有这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心无杂念的。
自上次和周放不欢而散,两人冷战至今。周放不过是把他心里一直存在的想法提了出来,他应该庆幸这个女人不需要负责,可自己为什么还会生气?这个问题自那天开始,一直让他困惑至今。
最近由于“双十一”,为了争夺广告位,品牌商们提前打响了战役,以宋凛今时今日的地位,大部分平台还是给了他些面子,提前为April预留了位置,毕竟品牌价值和影响力在那儿摆着。但一般的公司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听说很多公司遇到了“一位难求”的现象。
下午,秘书来汇报最近各部门的动向,拿着几份文件给宋凛签,也贴心地通知了会议的时间,宋凛一直在看文件,低头听着,时不时给几句指示。
秘书井井有条地汇报着:“广告投放的事,合同都签好了,只有衣尚还是要求走量返点。”
宋凛停下手上的趣÷阁,表情有些冷:“他们是要谈条件?”
“最近情况不一样,各家都在携资本要价。”
宋凛低下头继续看文件:“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秘书拿走了宋凛批完的文件,正要出去,又回头说了一句:“最近广告位很紧俏,您不要考虑太久,衣尚网站流量大,别家公司都挤破头了。”
“嗯。”
秘书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看了宋凛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忐忑地说起了与工作无关的事。
他试探性地开口道:“听说周总那边也被广告位给难住了。规模受限、资金不足,市场上抢资源的除了她一个女人就是一群大男人,也不容易。”
冷不防听到周放的名字,宋凛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底荡起了细微的涟漪。
还不等他回应什么,就听见秘书开始滔滔不绝跟演讲一样把周放近来碰壁受挫的故事讲得感人至深,越听到后面,宋凛的眉头皱得越深。
到最后,宋凛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秘书,眼神意味深长。
“太闲了?”
秘书斟酌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说:“我看您近来心情不好,以为您和周总闹矛盾了。”
宋凛乜了秘书一眼:“我应该告诉过你,我讨厌别人揣摩我。”
“我也是看周总近来遇到了点儿危机,”秘书跟宋凛很久了,知道此时宋凛没有生气,赶紧又感慨了一句,“女人在生意场上就是被打压,也没有人能依靠。”
宋凛握趣÷阁的手用了用力,钢趣÷阁的趣÷阁尖把纸张戳了个小洞,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让她自生自灭。”他还是一贯的冷漠,对秘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出去。”
秘书长叹一口气,抱着文件出了宋凛的办公室,临关门,又拔高了嗓门,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这种时候,女人肯定很脆弱,最容易被乘虚而入了。”
宋凛对于自己此时此刻的所做所想都感到荒谬。
周放是个女人,比别人不易,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不是吗?谁做生意不是这样过来的?这个社会本就不是童话,当年他所经历的比现在更可怕,本质上,宋凛并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
那么,他到底为什么回来?还是在这么忙的时候?
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宋凛更加觉得自己匆忙赶回来的行为十分荒谬。
那个在秘书嘴里被形容成“十分不容易”“遇到重大危机”的年轻女老板周放,不仅没有面容憔悴,看上去还十分春风得意。
听见声音出门的宋凛,脸上假装偶遇的意外表情甚至都没来得及收起,就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帮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两人从回来就一直在聊天,那个男人为了迁就周放的身高,与她说话时会微微低头,姿态好不亲密。
透过他手里拎着的袋子明显能看到,里面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两人不是亲密到一定程度,怎么会一起去逛超市买这些生活用品?
虽然那个男人都没走出电梯几步就转头离开了,但是宋凛还是感觉到这个年轻男人带来的危机感。
走廊那盏水晶廊灯炫目璀璨,宋凛第一次觉得这光感并不美好,反而有些刺眼,他越看越觉得烦躁。
明明是在自家门口,宋凛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可笑。这个女人果然不容小觑。
宋凛必须承认,他盛怒之下说的那些话让他落了下风,这在他三十几年的生命里可谓绝无仅有。
说实话,除了宋以欣,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宋凛这么失控。
在周放那里吃了闭门羹,回到家,宋凛喝了一大瓶水才将体内那股躁动的火气给压下去。宋凛越想,手上的拳头握得越紧。
周放不知道宋凛心里那些七弯八转的想法,“五三”引发的一系列故事也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近来公司以“管理培训生”资格新招进来一个年轻海归,比周放小2岁,长得又帅又年轻,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不知道是不是HR(人事)是女人的缘故,新招进来的员工一个比一个颜值高。当然,对此周放是欣然接受的,帅哥是整个公司的福利,虽然帅哥会让公司的女员工分心,但是总比招一个丑男让大家士气低落要强。
因为管培生是由周放亲自带的,这个小帅哥大部分时间跟着周放,让底下的人十分不满,指责周放“以权谋私”。对此,周放安抚了一下大家,然后欣然接受了这份老板福利。
晚上,“小鲜肉”管培生开车顺路送周放回家,临下车,周放想起有一份文件在家,想要他带去公司,便把他带上了楼。
这新来的管培生非常好学,问题很多,周放觉得培养一下很有前途,对于他的问题也都毫不吝啬,倾囊相授。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进电梯。
脚一跨进电梯,周放就看到了已经在电梯里站着、面黑堪比罗刹的宋凛。
见周放呆立不动,管培生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周总?”
“啊?”周放意识到自己的愣怔有些失态,赶紧进去。
十几秒的时间,密闭的电梯配上死寂一般的氛围,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尴尬。周放感觉有一道视线让她后背有点儿发凉。
好不容易到达楼层,周放赶紧推着“小鲜肉”管培生走了出去。
周放头也不回,快速开了房门,“小鲜肉”还没进去,就已经被宋凛一把抓住。
宋凛比“小鲜肉”高出半个头,肩膀也比他宽很多,整个人比人家大了一号,完全是大人欺负小孩的既视感。
他的眼睛里透着嗜血的光,恶狠狠地瞪着“小鲜肉”,态度强硬得有些可怕:“你要往哪儿进?”
人家“小鲜肉”规规矩矩长大、正正经经工作,哪里见过宋凛这等人物,只得看向周放求助:“周总……这……”
周放被宋凛莫名其妙的行为气到了,一拳捶在宋凛的背上:“你干什么?你疯了吧?”
宋凛的目标终于转移。他不屑地把手一松,将瘦削的“小鲜肉”扔向一边,如同随手扔一团垃圾。
和宋凛健壮的大块头相比,喝了几年洋墨水的“小鲜肉”简直弱不禁风。
“小鲜肉”一贯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哪里见过宋凛这样的野蛮人,好不容易得了自由靠着墙喘息呢,这头就看到周放已经撸起袖子和宋凛吵上了。
“姓宋的,你是不是有毛病?”周放气急败坏,“这是第几次了?”
宋凛声音冷冽:“你也知道不是第一次了?周放,我怕你是已经忘了,你是个女人。”
“我怎么就忘记自己是个女人了?”
宋凛冷冷一笑,讽刺地看向那个瘦削的“小鲜肉”,眼中是显而易见的鄙视,他突然嗤笑一声:“有需求,找我可能更合适。”
周放这才意识到宋凛的意思,他这是误会了这个管培生和上次的“五三”。
周放表情有些冷,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好:“这是我公司的管培生,来我家里拿一份文件。”
周放抬头看了宋凛一眼,听了周放的解释,他没有动,表情也有几分让周放看不懂。
这个男人还是那个样子。也是,三十几岁的年纪,女人前赴后继地贴上去,难怪他如此轻贱女人,从来都以最坏的方式揣度她。
他也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样的。
周放脑中不由得想到那个“与众不同”,他好像只有在她面前是不一样的。
这么一想,周放心底的不满更甚。
周放瞥了宋凛一眼,语气平静而冷漠地说着:“上次我的提议,你反对,如今我放弃了,你又过来骚扰。宋总,请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骚扰?”
这两个字如同汽油倒进了正熊熊燃烧的烈火,站在宋凛对面,周放都能察觉到宋凛眼睛里的火苗几乎要从他的瞳孔里烧灼到她身上。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周放,你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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