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周五,陈达昌在sun公司一楼大厅咖啡馆喝了两天咖啡,跟着黄面包回了两趟陈姗的小区,结束了这一周的基本情况摸底。陈姗这一周都是准时上下班,一次也没有外出。上下班和同事拼车,黄面包准时接送大家。可以断定,她是一个人独居在这个老旧的单元楼里。
至于是不是真的怀孕了。陈达昌还没找到依据。
陈达昌的几个公司拜访计划都结束了,周一必须出现在上海的例会上,下周要提交给投决会资料。还剩下这个周六和周日的时间,陈达昌决定继续留在北京观察。
周六一早,在酒店吃过早餐,就出发了。
还是那套行头,把切诺基开到了陈姗楼下的拐角,半躺在座椅上,盯着单元楼的门。周六早晨,很少有人出门,几个出门买早餐的大爷大妈很准时,出门一会儿就拎着豆浆油条回来。吃早饭的这波忙碌,也始终没有看到陈姗的身影。
陈达昌在车里坐了2个小时左右,憋了尿一直不敢走开。正憋得难受,想找个僻静地方解决,但又在犹豫走开了陈姗出来怎么办。
正在犹豫,陈姗开门从单元门出来。
陈达昌赶紧躺下。
陈姗朝着小区卖早点的一排店面走去,陈达昌远远看着她进了隔壁的小菜场,她应该是去买菜了。也就没有走过去看究竟,还是回到车上等。赶紧找了花台里一棵树解决了即将爆炸的尿包,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躺在了驾驶座的椅子上。想想我们电影里那些盯梢的间谍们,难怪要两个人盯着,要不一定被自己的尿炸死。
也就半小时左右,陈姗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装满了蔬菜和鸡蛋,吃力地慢慢走回来。到了单元楼,把塑料袋搁在地上,掏出钥匙,开了门。这才又弯腰拎起袋子,走了进去。
陈达昌脸上一阵通红,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冲过去,帮她拎起这袋子沉沉的菜。他差一点打开车门,冲过去帮她一把。但还是忍住了。
事情还没搞清楚。
他要继续观察。
当初四舍的窗户,他没有犹豫一秒钟,就爬上了那堵墙。那次冲动的结果,让他学会了控制和耐心。
楼洞里进进出出,周六的中午比平时热闹。楼里大多是退休的职工,周末来看望爷爷奶奶混饭吃的孩子们陆续进去。有几个孩子还抱着足球出来,在空地上踢起来。陈达昌静静地看着孩子们踢球,一颗球甚至砸到车门上弹回去,他也没有下车看一眼。
也不敢多喝水,担心一会儿又憋得进退两难。就这么在车里一直坐着,他预感到,陈姗今天一定会出门。这样规律的上下班一周了,怎么样也应该出去透透气吧。
他坚定地等车里,烟一根根抽,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单元门。踢球的熊孩子们终于收起了足球,回家吃饭了。陈达昌拿出准备好的面包,啃了两口,喝了一小口水。
实在坐得难受,下车活动一下。对着放光镜,看看自己装扮,一种伪装的奇妙感觉再次涌上来,用手指捋一捋胡子,仿佛已经长在了自己皮肤上,完美呈现。
刚拾掇了一下胡子和假发,还没上车。陈姗就开门出来,朝陈达昌这边看了一眼,并没发现什么不一样。毕竟眼前这个人和这辆车,在北京街头抬头就是,没任何值得多看一眼的理由。
陈姗换了一身宽松的运动衣,肩上挎着一个大大碎花布包,朝小区外的马路走去。
陈达昌一时有点慌,不知道是开车跟着,还是走路跟着。开车跟着,总不能一直跟在她后面吧,人家走路,你开车?走过去跟着吧,万一上车走了,自己走路又跟不上。
陈达昌还是果断决定开车,车缓缓驶过陈姗,朝着马路方向开过去,快到马路边,陈达昌把车靠边一停,打起了应急灯,下车把引擎盖打开。拎起手里的矿泉水,往发动机上浇点,马上,发动机舱里的白色雾气腾空而起。
会修车和不会修车的都知道,切诺基又坏了。
陈达昌把脑袋埋在发动机舱里,假装鼓捣车子,眼睛不时歪过来,看着走向路口的陈姗。走到路口,陈姗挥手招出租车。
大街上已经开始出现崭新的北京现代出租车,蓝黄相间的油漆颜色,顶着一盏白色出租车灯,北京话叫倍儿精神。黄面包前两年还满大街窜,现在已经寥寥无几。
一辆现代出租车停下来,陈姗上了车后排座,关门走人。
陈达昌连忙关上引擎盖,上车,跟了上去。
出租车太难跟了,司机开得像零零七,左拐右拐,车子颜色融入在滚滚出租车流里,不小心就看走眼。陈达昌彻底体会到邦德的真功夫,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国际间谍。
还好,一路没有跟丢。
出租车停在了北京妇产医院门口。
陈姗下车来,走向门诊大厅。这里,进进出出,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有丈夫陪着的,也有自己进进出出的。
陈达昌把车停在了院外的马路牙上,下了车,跟了进去。
为了防止被认出来,他摘了眼镜,换了件外套。假发和胡子始终戴着,不敢取。下车前,对着镜子照一照,还是连自己也不认识的那个人,这才放心地下了车。
北京妇产医院是首都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是一家北京老牌三甲医院,虽然中国实行了人口计划生育,但是生育和妇幼保健,一直人满为患。
陈达昌进了医院大厅,密密麻麻全是人。大厅中间放了一台三角钢琴,播放着缓缓的钢琴曲。钢琴是自动弹琴,并没有真人弹奏。医院的好意,让这些准妈妈们心领了。但医院大厅依然吵吵嚷嚷,并没有因为有钢琴变得优雅起来。
陈达昌搜索了一遍挂号窗口,十几个窗口都排着长长的队。
但并没有看到陈姗。
他一时眼睛找不到聚焦点,到处搜索。终于,在预诊台边排着小小的队伍里,看到了她。她是来例行复诊,不需要排队。
病历本上盖了章,陈姗就拿着病历本走向了二楼。
陈达昌隔着几米,慢慢跟在后面。
上了二楼,陈姗坐在“产科”牌子边上的一排椅子上,候诊。候诊区有几十张椅子,一排一排。有的孕妇肚子已经很大,旁边都坐着自己的男人,手牵着手。
陈姗孤零零坐在那里,虽然看上去还不是一名孕妇,但独自一个人的身影,和边上的双双对对格格不入。她挑了一个靠角落的椅子,默默坐在那里。
陈达昌没有在二楼停下脚步,而是顺着楼道走到了三楼。从三楼的走道里,进了三楼,又找了三楼下去的电梯,按了二楼,电梯下到二楼,他从电梯里出来。
背后传来一句轻声抱怨,“下一层楼还坐电梯?”
他出了电梯,找到候诊区边上的位置,快速坐下。陈姗就在他前面几个位置。
大屏幕不断出现名字和就诊号,还有个喇叭在喊着轮到号的就诊者名字。全名打在显示屏上,大名并且由大喇叭播放出来。
等了十来分钟,大屏幕显示:陈姗。
大喇叭喊:陈姗,请到产科就诊。
陈姗低着头,站起来,快步走向产科诊室。
只等了十五分钟左右,就出来了。陈达昌看着她走向一楼。
隔了几分钟,陈达昌也站起来,快步下了楼梯。
上了车,启动车,他并没有再次朝陈姗的小区方向开去,而是朝着酒店的方向,切诺基消失在北京春天的街头。
到了酒店,陈达昌给蓝博士打了电话,问车子还到哪里比较方便。蓝博士说最好还到公司楼下车库,今天他和王博都不在,钥匙拿张纸巾,塞在排气管里就行。
陈达昌给李欣拨通了电话,“胖子,你这个周末在北京还是上海?”
“早上刚到上海,这周要安装好多家具,我要在新房子里等着,还要收货和监工。你要来帮忙?”
“那晚上见面聊。老周那里见。”
“哦,好。”
陈达昌赶紧退了房,把车开到中关村的一家洗车店,花了100元彻底清洗了车子,把车停在了体恤客公司楼下停车场。钥匙按照要求塞进了排气管。
京沪航线,快速把陈达昌从北京的间谍身份切换到了沪上白领。
下了飞机,回到田林新村,陈达昌躺在床上,这才慢慢缓过神来。过去的一周,太紧张了!
张果不在家,陈达昌知道他在忙着筹资办基金的事,也就懒得联系。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人会马上进入极度疲劳状态。陈达昌躺在床上,外套还没脱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义无反顾。沉沉地,没有一丝梦境。
天快黑时,陈达昌才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春风吹进屋里,不冷,带着一丝树叶的清香。陈达昌感到一种少有的愉悦感,那种春天带来的希望。
换了身衣服,到楼下,试了试切诺基还能不能打着火。这车已经快一个月没动过了。车没掉链子,一打就着了。只是突突突突好一阵,发动机才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陈达昌踩了油门,向老周驶去。
现在即便周六都人满为患了,老周简直无法招架,只好请了老家的一个侄女过来帮忙,就算没有服务员,洗菜洗碗的活总要自己干吧。现在顾客太多,后厨的工作量陡增,老周两口子现在已经彻底忙不过来了。
老周侄女不认识陈达昌,看到他走进来,“先生你好,我们现在没位置哈,只有等位。你先等起哈。”
陈达昌很久没有听过如此正宗的四川普通话,感到一阵亲切,直接用四川话答复,“小妹儿,你是新来的服务员?我是老顾客了,第一次见你嘛。我各人端凳子出去等起就是了,你放心,规矩都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哦,那就好哈,我是新来的,老周的侄女。那你各人泡茶拿瓜子吃哈,我去帮忙了。”
陈达昌还是老样子,端了两张凳子,一杯茶,一包瓜子,坐在门口。
喝了两杯茶,有个小桌子空出来,他就挤进去,等着李欣,也等着菜。
老周给他们配了几个菜,侄女过来问他要不要现在上菜,还是等人齐了再上。陈达昌说上菜,不等。
“上菜了哈。”陈达昌给李欣发了条短信。
“要得。马上就到。”李欣回过来。
正在上菜,李欣和张佳蓓出现在桌子边。
“你算命的吗?这么准?”陈达昌冲他白一眼,看到张佳蓓,转成笑脸,“好久不见,新房子弄得差不多了吧?”
“慢慢折腾吧,再小的窝,总要适合自己住吧。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你都在忙啥。”张佳蓓问他。
满世界找人收钱啊,现在投资的任务重,公司的钱投不出去,我们着急啊。
“哈哈哈,真爽啊,满世界找人撒钱,想想都过瘾。给我们撒个几千万吧,现在装修房子才发现钱多么紧张。”张佳蓓开着玩笑。
“今天找你们吃饭,我是有事相求。”陈达昌没有动筷子,看着李欣和张佳蓓吃着饭,自顾自说,“下周你们周末最好在北京过,帮我一个忙,去看看陈姗。李欣一个人去不方便,最好是佳蓓一起去。仔细了解一下她最近的情况。”
李欣和张佳蓓也愣了一下,没敢多问,李欣点点头,“当然,这不算帮忙吧?关心一下陈姗,也是我应该做的。”
张佳蓓也连忙补充,“对对,我去北京比较合适。一定去,一定去,达昌你放心,我们一定问清楚她需要什么帮助。嗯,还有,需要告诉陈姗是你让我们去的吗?”
陈达昌微笑了一下,“还是你们女孩子心细,不用啦,就以你们自己的名义关心她,不要提我。”
“懂了懂了,暂时不要提你。暂时不提。你哪天一声令下,可以提到你,我们再提。呵呵,好的。”张佳蓓为自己之前的猜测感到满意,她知道,一定是自己对陈姗现状的感受,让陈达昌萌发了对陈姗的关切之心。
“还有,我那间房子的家具,麻烦你们也帮我配一套。户型一样,你们就按照你们的家具多买一套过来就行,我没什么要求,现在空空的,没法住人。”
“好呀!交给我啦!一模一样不至于吧,我给你选北欧简约风的家具吧,实用,时尚。”
“听你的。”
李欣反而没敢多问,只是猜测,陈达昌是听了他陈姗的近况描述之后,是不是想帮助一把陈姗。
埋头吃晚饭,“昌娃,放心,我们下周到北京再约陈姗见面,能帮的我们尽力而为。”
“嗯,拜托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