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课，李欣的电话打过来，“昌娃，我有女朋友了！”
“嗯？！你娃原来不喜欢男人啊？我还以为你对女人没兴趣。好事好事，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大事，值得庆贺。你妈准备给你买房子的钱，可以去申请转到你账户上了。”
“抽时间大家见面认识一下吧，刚开始也没多久，搞定嘛，是昨晚的事情……哈哈，你懂噻…..”
“我不懂，啥叫搞定嘛？”陈达昌装傻。
“流氓！见面再说！挂了哈！”李欣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福感。
陈达昌真为李欣感到高兴，也为李欣的父母感到高兴。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单身，他的父母真是急坏了。看来春天的作用是明显的，所有动物都在春天蠢蠢欲动，李欣也不例外。规律就是规律，科学就是科学。
李欣的女朋友叫张佳蓓，是上海锦江饭店的公共关系部员工，李欣入职之后第一次拜访客户，就是锦江饭店。当时约了饭店公关部经理，但对方临时有事，就把工作不久的张佳蓓临时叫来和李欣对接。
张佳蓓是上海人，和李欣同龄，大概都是同龄人更能相互沟通，两人很谈得来。加之工作的关系，最近经常能见面，没发展多久，两人就好上了。
周五晚上，大家相约去锦江饭店的商业街聚餐。这里新开了一家巴西烤肉店，据说128元每位，烤肉随便吃，啤酒随便喝，生意火爆得不行。
餐厅在负一楼，完全的巴西风格，欢快的背景音乐，奔放的服务员拿着巨大的烤肉串，每张桌子串台走。你只要不说no，服务员就会把一大块肉切到你盘子里，牛肉、羊肉、鸡肉、猪肉、烤土豆、烤玉米、烤青椒，一切能烤来吃的东西，都能在巴西人的烤炉上出现。
张佳蓓订了个靠墙的四人座，李欣和张佳蓓刚坐下一会儿，陈达昌和单善也到了。
“达昌，这是张佳蓓！”
张佳蓓主动伸出手来，向陈达昌和单善握手，“你好，我是张佳蓓，叫我蓓蓓吧。很高兴认识你们，听李欣说了，达昌是大学室友，好朋友。单善是mba同学。”
张佳蓓握手时，干净、有力、干练，用几根手指和陈达昌和单善握了一下，透露出职业素养和修养。陈达昌冲她一笑，“没想到李欣有如此大的本事，一个重庆小伙，来上海这么短的时间，有了这么优秀的女朋友！蓓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侬好，我是单善，叫我ivy好了，我是达昌的交大mba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坐下就开吃，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李欣和陈达昌直呼过瘾。
李欣吃过三盘肉之后，“各位，我最近一直在跑酒店的广告，发现很多酒店其实都想投放stv，但是我们电视台的价格很死板，不对客户有任何折扣，也没有什么其他促销政策。酒店的产品是客房和餐饮，我在思考，如果拿酒店的客房去换广告，你们觉得怎样？”
张佳蓓是酒店的员工，当然有发言权，“酒店的房间空着就没有价值，如果能用酒店的空置时段换广告，当然是好事。酒店的开房成本不到100元，如果按照门市价冲抵广告费，这事我都能做主。哈哈，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你拿这个房间干嘛呢？怎么变现？”
单善对旅游行业也很熟，“是的，蓓蓓讲的这个是核心。酒店业餐饮业当然都愿意做广告，stv对品牌的帮助和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正因为广告价格高，所以把一些想做广告的客户挡在了门外，也因此形成了一定的客户质量。”
“我在重庆做过有线电视台的广告业务，当时和很多餐厅和酒店都有过合作。蓓蓓说的核心变现问题是整个环节的焦点，如果能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能变现，这个事值得做。”李欣说。
“欣胖，好不容易今天刚认识蓓蓓，你见面就说你的广告业务，唉，你怎么充满铜臭味呢？”陈达昌对着李欣批评。
“没事，他就是这样的，我们在一起很多时候都是在讨论业务上的事情，哈哈，谈恋爱和谈工作，一起谈了。哈哈哈…..”张佳蓓爽朗地笑着。
张佳蓓，一米六的个子，小时候学过舞蹈，坐姿走路，抬头举手都非常有艺术范儿。家里是上海本地人，老家在浦东川沙，大学读的公共关系专业，第一份工作就是锦江饭店公共关系部，一直干到现在。人比较务实开朗，喜欢李欣做事的冲劲，几次接触下来，对李欣就有了好感。
李欣除了聊自己的业务，对其它的事情不感兴趣。
“我计算了一下，如果我拓展10个五星级酒店的广告业务，每天播出60秒的广告时间，播一个月，100万的广告费。如果拿去换酒店的房间，按照200元一间换过来，可以换5000间房，如果能倒卖出这些酒店房间，那我们就有利可图了。达昌，这些都是按照你在重庆的策略思考的。你看怎么样？”
陈达昌迅速盘算了一下，“是的，逻辑上用酒店房间冲抵了广告费，以物换物，但是酒店的房间不流通，不是货币，必须变现，这个商业逻辑才成立。你如果换来5万个房间，谁有这个能力卖掉？”
单善有旅行社工作经验，她说，“五星级酒店的房间最大的消费对象是旅行社，结算价格都非常非常低，几乎不赚钱，全部靠散客获得利润。现在有几家公司在做针对散客的中介服务，专门帮散客订房，价格便宜。但是必须通过他们预定和结账。如果能拿到很便宜的酒店房间，可以打包卖给这类中介公司，如果对方愿意出资购买，这个商业逻辑就成立了。”
她这一句话，唤醒了陈达昌的逻辑思维。
“那这就通顺了，但是有个前提，就是stv的广告时段需要拿货币去买，没有付钱，恐怕电视台是不会播出的吧？”
李欣连忙回答，“是的是的，我们的规则一定是款到账，然后才会排广告档期。”
“那就对了，先掏钱买广告位，然后拥有酒店的房间数量，最后把房间卖给第三方服务中介，这个就成立。现在要确认两个环节：1.掏钱买广告的钱来自哪里；2.掏钱买酒店房间的公司在哪里。”
越聊越觉得有价值，李欣掏钱结账，出门走到长乐路上一家小酒吧，坐在路边，他继续给大家讲他的计划。
“这样的，我问过公司流程了，公司签约给酒店，可以直接与客户签约，也可以与广告代理公司签约。直接与客户签约这条路不通，因为酒店不支付钱，只剩下另一种途径，就是广告公司签约。stv现在国内只有北京和广州有几家广告公司签了代理协议，但也都是比较大的广告公司，对这点业务量看不上，也没怎么推进。我们可以在上海成立一家广告公司，与stv直接签约合作。”
“那付给stv的广告费呢？谁出？”张佳蓓问。
“你看看眼前这位陈达昌先生吧，他可是yiboyo的创始人，年度销售几千万公司的股东啊。这点钱，小意思啦！”李欣对她笑着说。
“少挤兑我啊，我现在可是交大的mba学生，脱产学习。”
“达昌，李欣说的这个事情我觉得可以试试，毕竟不会一下拿很多钱出来。如果需要投资，我这里可以支持。”单善说道。
“对对，还有ivy大小姐，如果能支持我们，这个事情就更有保障了！”李欣笑呵呵道，“怎能把您忘了？”
“我们读mba不就是为了做生意吗？这种项目，算作我们的小组作业都可以，让大家都参与一下没错。”
四个年轻人，就这样聊着商业模式，憧憬着以物换物的利益，一直聊到了深夜。后来一致同意，让李欣先去公司申请新增广告代理公司，这边陈达昌出面注册一家广告公司。如果涉及到投资，陈达昌和单善负责筹集资金，李欣负责拓展客户，张佳蓓负责对接锦江饭店的市场部。
干了最后一杯啤酒，大家准备回家了。
陈达昌喝得最少，自然成了司机。张佳蓓也是自己租房住，就先送她，然后送了李欣，最后开车到了单善家。
身体上的亲密，让单善对陈达昌精神上也更亲密了。车开到她家门口，还没下车，她凑过身体，亲吻了陈达昌。“把车开回去吧，不要打出租车了。”
“不了，你进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这么贵的车，开过去，我的小区没有保安，被弄坏了或者被偷了，我可不愿意负责。”
陈达昌执意把车停好就走，他不愿意开这辆豪车，太显眼了。
“家里有客房，你要不就住家里，明天回去吧。”
“没事，这么近，我自己打车回。”他也不愿意住在这个豪宅里。
单善有点失望，但又拗不过她，就陪他走到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挥手告别。陈达昌一阵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这个豪宅里的母女，身后巨额的资产，怎么会给自己一种孤独感？
第一个工作日，李欣就给公司汇报了新增广告代理商，公司亚太总部在香港的负责人很快就回复了他的邮件。公司欢迎新增上海的广告代理公司，公司在国内的发展实在很慢，上海也一直没有广告代理商，这次李欣的报告，很符合公司在中国的发展规划。
李欣迫不及待地通知了陈达昌这个好消息，“赶紧去注册一家广告公司，我争取到代理资格后，以后上海的stv客户都可以通过广告公司来签单。”
陈达昌也觉得不错，告诉了单善这个好消息。
“那我们先去工商部门注册公司吧？直接去就可以。”
说完就办，两个人马上跑到徐汇工商所注册科，填完注册申请表，递交给柜台。要做公司核名，核定公司经营范围。
李欣和陈达昌都想了几个名字，单善和张佳蓓也各自贡献了一个名字，最后，大家一致通过了陈达昌取的公司名：米迪亚，上海米迪亚广告有限公司。
这个名字洋气，而且是英文media的音译，media正好是媒体的意思，符合公司代理stv广告的用途。
其它几个备用名都排在了第二第三备用，填写完毕申请表，给了窗口里的办事人员。表格随即被退了出来。
办事人员说，“不好意思，我们徐汇区今年已经暂停审批广告公司，所有公司名包含广告字样，经营范围涉及到广告代理、广告制作等，全面停止新公司注册。”
陈达昌和单善顿时傻眼了。还有这规定？
“为什么？我们是合法投资经营，不能注册？有什么文件规定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你们去上海市工商行政总局询问吧，我们这里只有内部通知。不好意思，的确是刚出来的内部规定。去总局可以解释得更清楚，或者有其它解决方案。”
两个人马不停蹄跑到工商总局，找到了答复。
“上海市在改革开放之后，注册的广告公司多如牛毛，一时间，印名片的小作坊叫广告公司，代理国际广告业务的也叫广告公司，广告公司在上海已经泛滥了，并且影响到广告行业的现状，鱼龙混杂。上海市工商总局决定暂停注册广告类企业，清理整顿现有广告公司，不符合规范的，一律注销。目前主城区的几个区全部暂停申请注册，只有奉贤、金山、崇明，还有少量注册广告公司名额。”
原来如此。
陈达昌决定跑一趟这三个地区的工商局。
和单善约好，第二天一起先去金山区，路途来回估计要一天时间。第二天，按约定时间，单善车到了楼下，陈达昌下楼，却开的一辆切诺基越野车。
“你的车呢？”陈达昌问。
“我觉得开g55去办事不方便，你好像也不喜欢开这个车，我把车卖了，前几天就已经买了这辆切诺基，挺好的视线差不多，高高大大的，还是美国合资品牌，以后你也不用担心开车回来被偷了。这车便宜多了，估计没人偷。”
陈达昌坐进切诺基自在多了，把单善安排在副驾驶，自己开着这辆粗狂的车向金山出发。
以往开奔驰的不自在，这下全无。开着这个便宜量又足的越野车，十足的美国风格，遇到小坑小坡，直接冲过去，以往开着g55，虽然也是越野车，他还要小心翼翼减速通过。
“这个车才是对的！jeep，自由的象征！”
“不是因为你，我才不要换车。陈先生，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陈达昌回复他一个不要脸的手势，说了句上海话，“伐要面孔。”
两个人开着这辆墨绿色的北京吉普切诺基，穿行在华东春天的金黄油菜花海里，车里放着席琳迪翁的歌：《toloveyoumore》
切诺基呼啸穿过春风，陈达昌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被单善拉着，听着歌，在春天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