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飞快转动,两人相拥躺在被子里,心率还没完全恢复平静,这时,寝室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里面有人吗?寝室有人吗?”门外传来值班阿姨急促的敲门声,“刚才有人举报说有人翻墙进了女生宿舍,我们要全面巡查房间,排除安全隐患。赶紧开门!”
两人惊呆了,沉默了几秒钟,陈姗赶紧示意陈达昌穿衣服,并用手指挡住嘴唇,做出不要发声的手势。
“阿姨,我在的,我已经睡了,我这里很安全啊,没别的人。你查看别的房间吧。”陈姗若无其事地回应着。
陈达昌摸黑快速套好自己衣裤,穿上鞋,起身站在门后面。起身的时候,上下铺的铁架还是被他弄出了嘎嘎的声音。
他站在门边,心跳快起来。他知道,一旦学校发现他溜进了女生宿舍,要被处分的,会影响毕业分配,还会牵连陈姗。他的大脑在快速运算,寻找解决方案。
“开门开门,我们要进来看看,确保安全!”另一个中年女声,命令着。
“我是学校保卫科的任老师,我们接到举报说有男生进了女生宿舍,我们要挨个排查。今天楼里就5个同学,我们都查过了,你的寝室是最后一个。请你配合一下开门,我们要确保安全!同学,请你开门!”
陈姗几乎绝望地看着陈达昌,快要哭出来,“好的好的,老师,等我,等我穿下衣服啊,我已经睡了。”一边敷衍门外,一边看着陈达昌。
陈姗无奈,一边穿衣服,一边低头找鞋子,等她一抬头,
陈达昌却不见了!
转头一看,他已经从窗户爬了出去,两只手扒在窗台上,整个身体往下探,双脚尖刚好踩在了一楼窗沿板上。
他放开双手,轻盈地落在了一楼窗台上。再一纵身跳,到了地面。
看着他跳到地面,陈姗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开门。
“不许动,抓住他!”一楼传来高喊的声音,“不许跑,不许跑,我们是学校保卫科的!”
寝室门外传来对讲机的呼叫,“任老师,任老师,我们在一楼发现翻墙进来的人!请赶紧过来!”
“收到收到!我们马上下来。”门外的人回应到,“里面的同学,请锁好门,注意安全,夜间不要出门,可能有小偷进了宿舍。我们先走了!”边撤离边冲着陈姗喊到,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楼道里。
陈姗冲到窗前,焦急地左右向下张望。
女生宿舍楼距离围墙只有狭窄的几米空间,围墙是绕着房子一圈修的,围墙外可以借助大树翻进来,围墙里光秃秃的,想翻出去,却非常困难。
陈姗隐约看见左右两侧几个电筒光在晃动,她急得手心直冒汗,双手不停地搓着。
几分钟而已,两侧的手电筒停止了晃动,嘈杂的人声安静了下来。
陈达昌,被保卫科联防队员抓住了。
两个人,一人拽住一只他的手臂,押着走向学校保卫科。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有一个人捂着眼睛,好像受伤了。沿着民主湖边的大路,消失在尽头。
第二天一早,数学系陈达昌的导师潘老师被通知去了保卫科,门口停了辆警车,陈姗和欣胖不约而同一早就到了。
陈达昌在里面待了一夜,让他电话通知家里人,他只打给了李欣。
派出所的民警昨夜就来了,他逃跑时把保卫科联防队员眼睛打伤了,伤势不轻,刚拿到验伤报告。
联防队员的眼睑破裂,鼻骨骨折,如果进一步司法鉴定,如果确定为轻伤,可能涉及刑事责任。
潘老师接到保卫科通知的时候很震惊,一直摇头说,不可能是他。
来到保卫科,看到陈达昌,向民警确认,“他是我的学生陈达昌。”
民警向潘老师说:“陈达昌交待自己趁学校放假,翻入女生宿舍,准备入室行窃,未遂。打伤了联防队员,如果司法鉴定是轻伤害,对方有权提起公诉,他就会有刑事责任。
现在派出所已经介入,我们希望听取老师和家长的意见,如果能妥善解决好伤者问题,我们就将案子结束,移交给学校保卫科处理。
如果不能解决好伤者,司法鉴定为轻伤害,对方有权利要求司法鉴定和启动后面的法律程序。您和学生家长、伤者一起商量一下,然后给我们派出所一个答复吧。我们要写出警回执。”
陈达昌是老潘最喜欢的学生,他了解这个孩子,他绝不相信这个数学天才会入室行窃,一定另有隐情。
老潘见到陈达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达昌回答,“潘老师,都是我的责任。麻烦你和欣胖商量一下,哦,就是我的下铺李欣,看看他能帮我赔点钱给伤者吗?我不想让我家里人知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李欣虽然是你的好朋友,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主啊。还是通知你父母吧。”潘老师有点生气。
“那让我和李欣见面说说吧。”陈达昌恳请老师。
李欣被叫进了询问室,陈达昌告诉他,“一定要帮我解决伤者的问题,达成协议,不能让对方继续生事,你家里有钱,先帮我垫着,以后我赚了钱还你。”
傍晚,陈达昌就放了出来。
欣胖回家找他妈妈取了5万元现金,换来了联防队员的调解协议书,不再进行司法鉴定。
陈姗和李欣陪着他走向宿舍,一路上,他们一言不发。
到了门口,陈达昌说:“陈姗,我会挺过去的。欣胖,谢谢你妈妈,钱我会还上的。你们回去吧,我想回宿舍静一静。”
虽然后来几天陈姗也来宿舍找他,但他始终没有露面。
楼道的电话也打过几次,他也不接。
过年那天,陈达昌还是去了欣胖家,当面给欣胖的妈妈写了借条,给他妈妈鞠了一躬。
“嬢嬢,谢谢您对我的帮助。我今后赚了钱,第一时间就还给您。我一辈子感激您。”
欣胖的妈妈冷静而和蔼,“达昌,你是李欣的好朋友,也是数学优等生,嬢嬢很愿意帮助你。人生路很长,要过很多坎,这不算什么。嬢嬢更相信你以后能做成不错的事业,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钱的事,借条要写,但不催你还。以后多到家里来玩。不多说了,大过年的,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吧。”欣胖的爸爸也张罗着吃饭喝酒,窗外已经有零星的鞭炮响起。
春晚刚开始,他就告辞了。
李欣家住在两路口,陈达昌出门走路去了不远的鹅岭公园。
鹅岭是重庆的高点,可以俯览即将与长江交汇的嘉陵江。
他坐在公园石凳上,眺望着这座极具个性的城市,立体的山形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万家灯火点满山体,闪烁的江火在江上最低处,缓慢移动,几处烟花也开始升空,绽放出美丽耀眼的光芒,江面上映出色彩斑斓。
陈达昌凝望夜空,他感到自己是这座城市的过客,逐渐在被这座城市抛弃。
他知道,他的大学生活就此结束了,一开学,他就会面临最严厉的处分:开除。
大学生,是国家的骄傲,人民的希望,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窃贼,是不被原谅的。他把刚学会抽的烟,用指头弹向天空,看着红色的火星坠落山崖,碰撞出几处火花,消失在黑暗中。
1996年春季开学,陈达昌被学校决定开除,终止学籍,户口返回原籍。
为了警示更多人,也为了显示名牌大学的严谨和严厉,学校的通告栏张贴了这个特大新闻和处分决定,广播站也做了播报。
被保送的数学高材生,被象牙塔抛弃了。
陈达昌提前进入社会,只身与现实交战!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赚钱!赚很多的钱!
而赚钱对于他来说,只是数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