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楼宅偏厅。
“娘,舒服吧?”
此刻,楼淳音正一副乖巧模样,半蹲在地上,给坐在太师椅中的楼夫人捶腿。
“嗯,舒服。”楼夫人笑眯眯点头,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娘知道音音孝顺,但也别累坏自己了,快,起来歇会儿。”说着,便要伸手来扶她。
楼淳音摇摇头,挪了下身子,又换了一边继续捶打:“没关系的,女儿年轻,身子好得很,有用不完的力气。”
楼夫人看着她,感叹道:“音音真的是长大了,娘这心里,委实欣慰。”
楼淳音抬起头,只甜甜一笑,没有吭声。
长大?不不不,她不是长大了,而是彻底换了个内芯,如今的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楼淳音了。
这事她不打算告诉楼夫人,一来叫她伤心,二来于自己也无益,借尸还魂一说太过玄奥,可别说出来没人信,反而把她当妖怪给烤了。
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得好。
“娘,女儿给您捶捶背吧。”楼淳音站起身,正要绕到楼夫人的身后,一名小厮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不好了,夫人!大少爷跟刘家公子在街上打起来了!”
“什么?”楼夫人一听,顿时急得六神无主:“打起来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来?”
小厮怯怯瞥了眼楼淳音,“听说……听说是刘家公子说了二小姐几句坏话,大少爷气不过,就……就动手了。”
嗯?这下,连楼淳音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照小厮所说,楼远是为了给自己打抱不平,才跟人起了争执?
明明昨天还凶神恶煞的叫自己滚出去呢,看来,又是一个口不应心的傲娇男人。
楼夫人站起身,催促道:“这个孩子,行事怎地如此鲁莽!快,带我过去看看!”
“娘!”楼淳音眼明手快,连忙挡在楼夫人面前:“您别去了,交给女儿解决吧。”
楼夫人虽疼爱她,但也知道她有几斤几两,这事交给她去办,原本芝麻绿谷子的事情,她能捅到天大,当即道:“不行,你好好在家待着,别再出去闯祸了!”
楼淳音苦笑,看来原主的形象还真是有够糟糕,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相信她。
但现在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楼远跟人打架,楼夫人身为一家主母,跑去调解算什么回事?刘家的人都没出面,他们楼家何必巴巴跑去给人当笑柄。
“娘,信我,我一定将大哥完好无损带回来。”楼淳音握了握楼夫人的手,语气郑重道。
柳夫人不知怎么的,看到她眼中的沉着与镇定,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你去吧,记住,千万不要惹事。”
“您放心吧。”让丫鬟将楼夫人扶进卧房,楼淳音这才转向那名小厮:“人在哪?赶紧带路。”
在帝京这个地方,最最不缺的,便是热闹。
作为吃瓜群众,有时候一天能连吃几顿瓜,吃到吐吃到撑还吃不完。
这不,今天最大的一颗瓜,已经呈上来了。
楼家大公子与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当街斗殴,这可是一年到头,都难得一见的热闹场景。
原本宽敞的街道上人满为患,拥堵不堪,隔着老远,楼淳音就听到楼远的怒喝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接着,响起一个在分贝上毫不示弱的公鸭嗓:“怎么着?你那个妹妹,原本就粗俗野蛮,不知羞耻,咱帝京的人,谁不知道她是个惹祸精,这种没有教养的小贱人,我骂她几句,都是给她面子!”
“刘成,把嘴给我放干净点!小妹虽然刁蛮顽劣了一些,却没你口中那般不堪,你身为吏部尚书之子,怎可胡言乱语,血口喷人,这番行径,与那阴险卑鄙的小人何异!”
“呦呦呦,也不知是谁阴险卑鄙,趁本公子不注意,偷袭本公子!楼远你给我等着,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刘成不停地骂骂咧咧:“现在我便回家,将此事告知父亲,取消与你们楼家的婚事!到时候,看你那个好妹妹会不会恨你入骨!”
取消婚事,楼远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就像刘成说的,婚事一旦取消,借由刘家提升地位的计划就泡汤了,小妹心心念念要嫁给太子,若是知道了这事,必定会对自己心生怨恨。
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捏了起来,那句卡在喉间的“好走不送”也再说不出口。
“要想继续维持两家婚约,也不是不可以。”似是看出了楼远内心的煎熬与矛盾,刘成一边捂着脸上的淤青,一边得意道:“只要你跪下,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再从本公子胯下钻过去,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之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
“你——”楼远气急,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受胯下之辱?
“楼大少爷,你可想清楚了,我爹不日即要升迁,今日你若不道歉,不但我们两家婚约作废,此事闹到朝廷上,你们楼家必定声望大跌,届时,全帝京的人都会以你们为笑柄,届时,恐怕楼二小姐的太子妃,也要做不成了。”
刘成每说一句,楼远的脸色就黑上一分,他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事自己一个人顶着就是,但只要牵扯上自家小妹,他就无法再那么潇洒无畏了。
刘成越说越来劲,看楼远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怕了,“来来来,快点,别磨蹭,本公子还忙着呢,站这支着也怪累的。”一边说,一边岔开双腿,示意楼远从自己胯下钻过去。
“我楼家行事,向来行得端做得正,不怕被人诟病,要道歉,也该是你们刘家道歉。”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忽而从人群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