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得士亲附(1 / 1)

荀贞立在营中,周围火把通亮,远近都是或坐或立的铁官徒、奴。

他心潮起伏,浮想联翩。

他心说:“穿越十余年,入仕两三年,隐忍至今,终於有了一支完全属於自己的部曲了!”

这一切得来不易。

……

细数他入仕以来的轨迹:最先繁阳亭长,继而西乡蔷夫,继而北部督邮,现在郡兵曹掾。

从一个斗食小吏,到百石蔷夫,再到郡朝重吏,再到如今手握兵权、部曲初成,何其艰难!

在亭长与蔷夫的任上,他克己忍欲,吃住乡中,清廉发奋,又是自掏腰包给里民买桑苗,又是冒险夜击强贼、救援临亭,又是刚毅果决、捕杀第三氏、为乡民除害,又是春秋断狱、刻意传扬自家的名声,同时敬重乡老,结交轻侠,折服豪强。

通过一年多的努力,得到了乡民的敬畏爱戴,得到了族中长辈的看重,并得到了“乳虎”的称号,名声传到郡中,最终从地方升任,得以入郡朝为吏,被故太守阴修辟为北部督邮。

在北部督邮的任上,他一如既往,一边宽仁爱民,一边严惩不法的豪强和浊吏,进一步提升了他自己的名望,把“荀乳虎”的大名从郡南传到了郡北,同时正式登上了士族的舞台,行县到定陵县外时,李膺的孙子李宣亲至县界处迎接他,把他迎入家中,两人畅谈了三天两晚。

若将他自请为繁阳亭长比作他仕途的“发轫”,那么入李家门就是他仕途上的第一个转折。

在李膺活着的时候,李家的大门被士子们称为“龙门”,如果有哪个士子能得以入其家门,即被称为“跃龙门”,一如鲤鱼之化龙。李膺虽已故去,但李家在颍川、乃至全国的士子中还是很有分量的。能够与李宣结交,说明他不再单单只是“荀家子”,而是成为“荀贞”了。

换而言之,人们不再只是敬重他的家声族姓,而是敬重他这个人了。

当他只是一个“荀家子”的时候,人们敬重的是荀氏先人的功名,当他成为“荀贞”的时候,人们敬重的是他个人的能力与名望。从此,荀氏的出身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颍阴荀氏乃是县中大族,族中子弟众多,就拿荀贞他这一代来说,堂兄弟几十个,不可能人人都能成为州郡英杰,不可能人人都能扬名天下。如他那个喜欢收集瓦当的堂兄荀成,也就是在县中有些名气罢了,出了颍阴县,没几个人知道他,最多在结识后,会说一句:“噢!原来足下出身荀氏。”荀贞以前也是这样,现在不同了,人们如今再提到他,首先想到的会是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然后才会想到他是“荀家子”。

也正因此,他娶来了许县陈家女。

也正因此,在故太守阴修离任、今太守上任之后,尽管文太守对他有偏见,不待见他,可在太平道起事之后,却还是不得不重新启用他,委任以郡兵曹掾之重职,托付以一郡之兵权。

不过,虽然如此,数千郡卒只是“托付”给他,这兵权依然还在文太守手中。

在知道文太守对他有偏见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加剧文太守对他的恶感,在前些天的守城中,他任劳任怨、谦虚自抑,五六天不下城头,只要太守有召,不管多累多困,马上即赶去太守府。在击退了波才后,他越发谨慎谦恭,对文太守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并对此前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只字不提,甚至,在文太守提出要他南下击贼的时候,明知这是个不合理的要求,明知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他依然没有回绝,而是痛快地答应了。

种种的委曲求全,换来了眼前的回报:千余新卒和文太守许诺补给他的数百丁壮。

……

“得之不易啊。”他感慨地说道。

想他在前世的时候,虽称不上飞扬放纵、恣意风流,但也是一个蓬勃朝气的年轻人,何曾有过如这些年一般的隐忍深沉、委曲求全?十余年的穿越生涯、乱世求生的渴望改变了他。

戏志才问道:“贞之,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明天的训练。”

辛辛苦苦两三年才总算有了一支自己的部曲,对这千余新卒,荀贞是非常看重的。他绝不希望他们在五天后的南下击贼中全军覆灭。俗话说,平时多流一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要想尽可能地保全他们的姓命,保全这支部曲的实力,只能在训练上多下功夫了。

乐进问道:“训练?”

“噢,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刚才太守府军议,府君已下了军令,命吾等南下击贼,时间就定在五天后。”

“五天后?南下击贼?”

围在边上的文聘、江禽、高素、程偃等人顿时哗然。

许仲一直都在警惕地注意周围,此时虽依然保持了沉默,但也将头转了过来,把目光投到了荀贞的身上。

陈褒的脸上亦满是惊讶的表情,不过他也没有说话。

江禽问道:“府君给咱们了多少人马?”

荀贞扬起马鞭,环指周围的铁官徒、奴:“六个曲,一千二百人,外带数百丁壮,总共两千人。”

“让咱们带着这一千多新卒南下?就给了咱们这么点人?荀君,我这就去找府君,请他收回成命!”文聘大怒,转身就要走。

“拦住他!”

许仲、陈褒一人一边,拉住了文聘。

荀贞笑道:“怎么,害怕了?仲业,你虽未加冠,每有英雄气。前几天,我出城击贼,你自请从之,跃马贼军阵中,连斩贼军甲士十数,伤而不退,城中赞你是‘少将军’,府君也对你称赞有加。今天却是怎么了?府君给了咱们立功的机会,你反而畏缩?”

文聘从荀贞出城击贼时肘部受了伤,尚未痊愈,被许、陈两人拽到了伤处,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被荀贞又一出言相发生。

如今得到荀贞的承诺,若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不仅可以免去剩下的刑期,并且还能够得到赏钱,对祁浑这些铁官徒来说,可谓是“天籁之音”了,也难怪他会惊喜不已。

他再次拜倒荀贞身前,说道:“如果真如此,浑的这条烂命就交付与君了!”

“祁浑,我汉家最重军功,旧制:无军功不得封侯,非为侯不得为相。今波才贼乱,郡中动荡,看似惊危,对吾辈大丈夫而言,却是难得的击贼平难、博取功名的机会啊。你现在是‘队率’,咱们这个‘队率’只是临时任命,在朝廷里是做不得数的,但只要你将来能立下战功,等我上报之后,别说免了你的刑期,就算给你一个真的‘队率’之职又何难之有,有何不可啊!”

队率只管五十人,看起来不多,但已经是秩比百石的“吏”了。祁浑咽了口唾液,伏在地上,用力叩首,说道:“愿为君效死!愿为君效死!”

“哈哈,哈哈。快起来,快起来。”荀贞又一次把他扶起,问道,“祁浑,你在铁官里几年了?”

“两年了。”

“两年了?铁官里的人,你认得几个?”

“别的铁官里的人认识的不多,阳城铁官里的,浑都认识。”

颍川铁官有个三个作坊,祁浑是在阳城郊外那个铁官里的。

“好啊!营中的将士们,我大多不识,你既认识不少,走,便陪我一块儿,给我做个向导,咱们去见见他们,如何?”

铁官徒、奴暂宿的这块营地是在荀贞的亲自指挥下依兵法而建的,总共划分了六个区,每个区住宿一曲。

他现在是在乐进这一曲的营地里,还有五个曲没有去看。

行军打仗,靠的是士卒用命,而欲得士卒用命,靠的又是一赏、一罚,此即所谓“战胜在乎立威,立威在乎戮力,戮力在乎正罚,正罚者所以明赏也”。“正罚”和“明赏”是相辅相成的,不能只罚不赏,也不能只赏不罚,只罚不赏则军怨,只赏不罚则军骄。两者相较,“正罚”可能还要比“明赏”重要一些,因为若不能士卒畏我,就不能驱使他们与敌人忘死奋战。

人皆知“正罚”之重要,可对一支新军来说,如果刚一成军就行严刑峻法却是很不恰当的,因为这会使士卒产生怨恨。《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荀贞读过很多兵书,自然晓明此理。

故此,他先令小夏、小任去城中买被褥,接着对祁浑说准备上书文太守,免去立功者的刑期,现在又要祁浑为前导接着去巡视诸营,这一切,正都是为了能够使新卒尽快地“亲附”於他。

……

夜深风寒,荀贞拒绝了程偃给他拿来的厚衣,也没有再骑马,仅着黑色的官衣,冒着寒凉的夜风徒步而行,以祁浑为前导,在乐进、文聘、江禽、陈褒、高素、程偃等人的扈从下,把剩下五个曲的营地一一巡视一遍。

每到一曲,他必先召来本曲的军官,勉励一番,随后,再召来本曲铁官徒、奴中有勇名者,一如先前对祁浑,和颜悦色,半点不以自家的身份为傲,而是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们,并以功名励之。半夜之间,行遍六曲。

此六曲中之铁官徒、奴,先有乐进之威恩,今又见他扈从森严,相貌英武,待人却平易近人,嘘寒问暖,如推赤心置人腹中,或不足以说已尽然倾心於他,愿为他效死,最起码私下提及他时,人人敬服。

……

小夏、小任从城中买来了足够的被褥,荀贞令将之分给各曲的曲长,又令各曲的曲长务必亲自把被褥交到铁官徒、奴的手上。

……

在筑营之时,荀贞给自己建的也有营房。说是营房,也就是用几块粗布简单地搭建了一个帐篷。

巡完营,分完被褥,他又传下将令,把队率以上的军官悉数唤入帐中,召开会议,把定下的训练章程给他们详细解说了一遍,又一个个亲自询问,直到确定他们都理解无误了,这才散会。

此时,长夜已逝,东方破晓。

一夜未眠,荀贞却毫无倦色。

他披上厚衣,行至帐篷门口,按剑举首,远望东方绚烂的朝霞。

荀攸、戏志才也是一夜未眠,从立在他的身后。戏志才说道:“训练的章程已给诸队解说完了,今天就要开始正式的训练。五曰后南下击贼,是胜是败,就看今后五天的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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