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渐西斜,房间里一片和煦,沙发上蜷缩着鸢尾,防备又好奇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在干吗?”
男人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做木雕,没见过吗?”
鸢尾摇了摇头,木雕?是什么,能吃吗?
苏北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谙世事的样子,但是眼里的戒备又是那么明显的富有敌意,难料是有着怎样的成长经历。
看到她苏北似乎就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孤独,无助,却又只能依靠自己。
否则在这个花样年纪里为什么这样面容姣好的小女孩只能与屋顶的麻绳作伴呢?
“你经常来荡秋千吗?”苏北主动开口问道。
鸢尾盯着他手里一块丑丑的木头渐渐有了形状,随口回答道,“看心情。”
“那,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呢?我们也算认识了吧?”对于这个小女孩,苏北是好奇的,更是觉得有趣,在这种“主动被囚”的环境里,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感觉还不错。
“不能。”非常冷淡的回答,干脆的拒绝了苏北。
对面的人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好吧,我还想把这个送给你呢,但是我怎么称呼呢?总不能说我把我的作品送给了一个无名氏吧?”
“送给我?”鸢尾有些愣住,虽然在家族里的生活称不上是奢靡,但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家族内所有的一切,大到房子车子地皮黄金首饰,小到一张纸巾一株草,都是她的资产,还没有人送东西给她过。
“对啊,不想要吗?”苏北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原本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疙瘩,现在却在苏北的手里焕发出了新的生命一般,一个婴儿头顶着光圈,胖成几节的手臂像莲藕一般,身侧还有两个栩栩如生的翅膀。
“你会幻术?”鸢尾愣神了太久,直接问了出来,差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古武者当然会幻术了,这是鸢尾一厢情愿的想法,还好苏北只当是小女孩没见过木雕,好笑的摇了摇头。
“想学吗?我可以教给你。”苏北向她展示手里的木雕工具,只不过是一个小刀子而已,这种刀子鸢尾在六岁的时候就学着用它来割破敌人的喉咙了,只不过比起雕木头,果然还是割喉咙比较简单吧?
直到手里被塞进木雕,鸢尾才反应过来,“什么?我才不学!”
说是这么说,还是把木雕揣进怀里,翻窗户逃走了。
在屋顶上下跳跃的时候,鸢尾总是格外留心口袋里的那个木雕娃娃,生怕磕坏了它,这种感觉很奇妙,自小,她便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因为一出生下来,她肩上的责任已经足够多,按说养一只狗或者猫咪来陪伴自己都会很不错,但是鸢尾不想再承担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了,她实在是背负了太多。
但是对于这个仅仅见了一面的男人,他送给了自己这么神奇的礼物,鸢尾的心里感觉怪怪的。
目送着小女孩消失在视野里,苏北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异乡的一个温暖的下午,有这样一种邂逅也是不错的体验吧。
想到晚宴,苏北还是有些头痛,从口袋里掏出已经没有放手机卡的电话,苏北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联系人救自己出这困境了。
“苏北?还在睡吗?”门外的人是amos。
“啊?”苏北下意识回答了一声,不过这声音可绝对不像刚睡醒的人,“咳,咳……”苏北赶紧上床躺好,把头发弄乱,“醒了,进来吧。”
amos早就料到苏北根本没睡,方才只是拒绝主人叙话的托词罢了,进到房间以后也不拆穿苏北的谎言。
“苏北,多谢。”这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感谢,苏北知道amos指的是什么。
“不用……”苏北起身,“我这个人虽然白吃白喝了你不少,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享的,我苏北绝对不会动。”
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amos感激的看着苏北,同时他的眼中也有失落。
“听我说,amos,这些年你对老人家的好他肯定会记在心里,只不过,看到了所谓的族群传说,难免会有点好奇,我苏北生来一人,死去的时候必定也是一人,没有什么能够牵绊我,我也不想被牵绊,所以你大可放心。”苏北拍了拍amos的肩膀。
“不,我来的目的不是这个意思……”看到苏北如此坦率直白,amos反而有些尴尬。
苏北给他倒了一杯水,看起来好像是苏北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信我就是了。”amos听到苏北的这句话,眼神亮了亮,随即,又认命的摇了摇头,“我忠于主人,他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他让我做的事情,我不曾有过半分犹豫,我这次来是想劝你接受集团的审查,你或许,或许真的是跟主人有血缘关系的人……”
“就因为这个?”苏北露出手掌,那被他们称之为牙勾的东西,还在掌心蛰伏着,“拜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怎么还信这个?不看dna报告,看这个认亲?”
amos坚定的回答道,“自古以来主人的家族都是这样,这个就比天气预报还要准,就相当于他们认知的世界里的dna报告了,你真的应该跟主人谈一谈。”
“不必了,”苏北打断了amos的话,“我来找你们并不是因为我想救他,你也不要觉得什么缘分使然,是因为我发现了有另一拨人在跟踪我,想找到你们寻求保护罢了,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们这里的事情似乎更麻烦,而我苏北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什么?”正说着,屋内的灯突然灭了,amos尖叫一声直接向苏北的方向扑过去,或许是由于早年间独自一人在黑漆漆的房间独处的经历,导致他至今仍然非常恐惧黑暗,但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苏北?”amos记得清清楚楚,上一秒两个人还在说话,苏北就坐在床边上,从灯灭到自己扑过去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苏北人呢?
“来人!快来人!”amos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很快涌来了十几个人。
“少主,是电路故障,现在已经修好了。”为首的人率先回答道。
amos环顾四周,果然已经不见了苏北的身影,而家具各种屋内摆放竟然也没有受到丝毫改变或损伤,难道苏北是自己逃走的?
不应该。
苏北明明方才刚袒露自己来找他们的真实目的,明显是想跟自己做一笔交易的开场白,怎么会才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逃走呢?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什么事啊?amos?”老者徐徐走来,似乎已经料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人,我……苏北不见了……”amos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是徒劳,自从发现苏北手掌心内的牙勾之后,毫无疑问,他成了这个集团,哦不,或许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期盼苏北走失或者死去的人。
“amos,你让我太失望了!”老者的拐棍声渐渐远去,amos想要起身去追,却不想摔倒在地。
“少主!您慢点……”身边的人扶起他来。
走廊尽头传来老者的声音,“什么少主!还未举行过交接仪式,都瞎叫什么!不想要舌头了是不是!”
身边的人直接吓没了魂,跪在地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他人看这个形式,看来是老者和少主之间有了矛盾,这些人当然不愿意在这里当炮灰了,纷纷散去。
在集团内,受老者青睐的,或者说是能够接近老者的一向只有amos一个人,他一直是大家公认的“少主”,每个人都非常尊敬他,当然,也跟他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件既定的事情被一个人搞成了这样,任由是谁也不会轻易就这样接受了的。
然而除了老者,amos在集团内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话。
高高在上的时候不在意那些人的讨好与关切,跌落神坛的时候再想去得到,就太难了。
连一句“你还好吗”都得不到,amos此刻的心情跌倒谷底。
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苏北耳边徘徊,苏北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黑洞,怎么醒也醒不过来。
“水……水……”苏北感觉到自己要渴死了,手指想要动,却感觉怎么都无法抬起来,没想到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变得如此的困难。
“有人吗?”苏北的记忆还停留在停电那一刻,以为自己是睡着了,可是怎么感觉身下的床特别硬呢?
似乎还有无穷的黑暗在包裹着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北感觉自己的胳膊很酸,几乎是抬不起来的样子,苏北依稀记得amos那里不是这样布局的啊……
难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
苏北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清醒一会儿就感觉整个人非常疲惫,就再次睡过去了。
“有人吗?”说出这三个字似乎都非常困难,而且还有回音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北感觉自己无法计算时间,甚至不能开始运行体内的真气了,每天陪伴他的声音就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这水声像是一种幻听,又像是在计算着什么,苏北想要从空气中辨认一下自己所在的方位都非常困难。
“小姐,人还没有彻底醒来,看来是之前用药有些过量啊……”老管家看着鸢尾紧皱的眉头,挑拣着语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原来古武者是这么弱的……”鸢尾的手段很简单,家族内部有一种追踪术就是通过这种药物来实现的,被追踪的人身上涂满这种无色无味的药水,这个人接触的第一个人,就会在被追踪人离该人二百米后开始拼劲全力追踪上去。
简而言之,就是,鸢尾把自己设定成了被追踪的人去接触苏北,当鸢尾离着苏北超过二百米以后,苏北自然而然的就拼劲全力去找寻鸢尾。
这种反追踪术用到那些不想被绑架的人身上真的是白用不腻。
苏北或许也想不到,自己是被自己绑架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