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他一步上前迅速打掉她手中匕首,却仍是被顺势抖落的锋利刀刃划伤了手背。
血,意料之中地立刻从那被划开的刀口处渗出。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蜜样香气——
夜空中那轮独缺一角的盛月,即刻皎洁而明亮地辉映着大地。
这警示他过了明日,便是中秋盛夜。
“公子......你的手......”碧璇眼中逐渐升起某种已知的惊恐。四周充盈的诡异香气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他已非凡人的真切事实。
她早就知晓,公子不是凡人。却一直以来都不愿去面对,说服自己接受属于他另一面的红眼妖兽。
每每预感这他即将要化魔,她都难以自持地心生恐惧与厌恶感。
如今真正面对恍然顿悟,原来她一直爱恋的也只不过是他最完美的那张面容。
不顾碧璇恐惧神色与退缩脚步。他不发一言,扬手撕扯下一边纱帘。快速缠绕住自己渗血的手,却在头顶那一轮盛月的白昼光线照耀下,看到了自己逐渐不受控制,颤抖的十指指尖延伸突兀的兽爪。
空气里的甜腻血味则更加浓郁扩散,甚至覆盖过香炉里燃烧的玫瑰熏香。
恰好纱帘被扯去一角,位于院门的玉儿更能够看清对面的一切动向。
与此同时,她也嗅到了这股熟悉的香甜气味。隐隐回忆起自己病重那三日内,就曾经被灌输过这股蜜汁般香甜,润活心肺的药剂。
再仔细看去。竟见他微躬着身,一只包着纱帘的手正看似微微颤抖着。
怎么回事?他受伤了?
立刻直起身子,也顾不上被他们发现自己。她小跑着冲入院内书房,将枕边那瓶白玉续骨膏翻出来又再急匆匆地夺门而出。
玉儿?她回来了?
耳闻书房传来声响。他抬眼督到院内一闪而过的纤细身影,心中确认是玉儿回来了。可再度回首,却惊觉自己已经化成丑陋兽爪的双手。
不禁回想碧璇之前那番话,若令玉儿得知自己是妖魔真相之后,该如何面对他?
终将是正如死去的青林和面前的碧璇这般,满眼恐惧地退避与厌恶自己么?
明知这一刻终究还是会来,可自己根本没有勇气用此丑恶的面容去正视她。
就像是急欲逃离般,他提步快速离开了墨园。
随后,直到握着药瓶赶到凉亭中的玉儿已然寻不见他的踪影。
“碧璇......?”于是,她凝着眉缓步凑近亭中看似惊魂未定,神情呆滞的碧璇。问道:“凌羽墨呢?方才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碧璇像是一尊石像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只剩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她再往着地上昏迷不醒地青禹,以及地上那柄沾血的刀刃。心里猛地一沉,顾不上等待碧璇回答。预感不对劲地转身便朝院门外狂奔而去——
幽暗的回廊内,一半是月光辉映下的明亮一半是阴霾的黑暗。将绵延的回廊形成如同白昼与黑暗的分界。
皎洁圆月下,一前一后两道人影相继出现在悠长的回廊内。
她循着鼻间那道熟悉不过的蜜样香气,终于追到前方那抹疾步远走的高挑身影。
她一边紧追,一边朝他忽远忽近的背影叫嚷着:“你等等我!”
好在他没有纵身轻功一跃便隐没不见。否则,纵使有十个自己也追不到他的。
他却好像听不见似得,一直背对着自己远走。
不甘心地,她一个使力大跨步追上并扯住了他的衣衫。用自己全身的重量,拖住了他的步伐。
他则自动往回廊边的阴暗处避去。黑暗中她终究看不清他的脸,隐约中只模糊看到一双暗红色的眼瞳。不觉忍不住诧异低呼:“你......”
这双妖异的瞳色似乎在雾月山他们初遇的那个月夜,也曾经在他眼中闪现而过。
他的眼瞳,原本就是比较特别难寻的琥珀之色。她权当是头顶那道月色反折使然,并未对他过多揣测。
“你怎么了?为何不等我就急着要走?”她努力想看清暗处他的脸。无奈自己正处在月下光亮处,映射而下的月光无法令自己看清暗中的他。唯有紧紧拽着他的衣衫质问道:“莫非你又想扔下我,独自一人消失不见?之前你不是就应允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扔下我的吗?”他今夜这般反常,她生怕又将被他撇下。不由地则越加拽紧他的衣衫。
倚靠在廊边昏暗之处的他依旧沉默不语,只听得到耳边传来微弱而紊乱的喘息。
“你方才是不是与碧璇起了争执?不慎受了伤?”见他不回答。她主动拎起他的手,一边翻看拆解着他被纱帘包裹的手腕一边掏出手中药瓶:“这个药膏,之前早就想拿给你了......”
谁知他却像是被咬到一般猛地甩开她的手,导致她手中的药瓶滑落,应声破碎在地上。
她低头看着脚边那只碎裂的药瓶,心中像是什么也跟着碎了那般,无法复原地哽咽难受。
月下,她红着眼眶望向暗处的他。那黑暗阴影就像是莫名阻隔了两人之间的屏障,将他们再度相隔甚远。
紧接着,一双绕着纱帘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从黑暗处朝她伸出来,像是不确定地犹豫着。试探着停顿半晌,直到手中缠绕的纱帘滑落。再度显现一双完好如常,白皙修长的手时。回廊暗处随即传来一声放松的吁叹。
“对不起。”良久,他才轻触上她的脸颊。轻声致歉道:“我只是不想害你......”
“你说什么?”为何她一点都听不明白?为何他的语气像是一只困兽,无奈又悲凉:“你怎会害我?我们不是......”不是彼此都喜欢对方的吗?
他的手则轻轻地贴附上她的脸。像是受到惊吓似得,他的手竟冷得冰凉。她随之抚上他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想要赋予他暖意。才发觉手心触摸到他手背上一道已经凝合的疤痕。
顿然发觉原先空气中萦绕浓郁的香气也消散淡去。
她不由暗自吃惊,他的伤当真好的如此之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