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指尖挑开她额前发丝。细看之下,于她额头右侧,明显寻到一块干沽的凝血疤痕。而这块伤疤倒确实吻合之前她所说坠入崖后所受的那道致命重击。
如此一来,如若受此头部极其重创又侥幸没死的话,导致失忆倒也不无可能……或许这丫头所言并不假。但九尾灵珠一向由狐族长老——他娘亲白仙儿持护。何以能落入一介凡人女子手中?据他师父白鹤童曾告知自己,魔界之物本不被凡人肉身所持有。只因魔界之物皆带有强大的圣尊灵力与魔性,凡人肉身是无法承载它的。
如今,诡异的是遍寻未见灵珠踪迹却又显示灵珠与这丫头息息相关。似乎种种疑团都指向九尾灵珠与她藕断丝连。如若不然,那伙山匪与那幕后“主上”也不会连夜屠尽佛门僧尼,只为寻获她一人所在。
兴许带她一同上路反倒更能尽快寻获九尾灵珠!
“难……难道你也想杀我?!”女子见凌羽墨盯着自己思考良久,脸色还越来越凝重。她立刻地从他手中夺过荷包并慌张不安地后退几步。目色紧张地盯着他道:“为何你们这些人都在问我九尾灵珠这个东西?我早说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呀!就为了认定我拥有这个一点记忆都没有的东西,白白舍弃了观月庵那十几条无辜僧尼的性命……天理何在……”身处不平世道,她知晓利益当道,人命堪比纸薄。只不过眼睁睁看着那些为了护她周全而被利益冤死的人,自己却安然无恙又无能为力。
她心有余悸!
唯恐眼前这个才刚救下自己的男人,是否同样为了九尾灵珠终将置她于死地!为了利益金钱或是宝物,肆无忌惮在佛祖眼下杀戮。有时候人性简直比妖魔还要恶毒恐怖万分!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看她警惕得像是只遭遇豺狼围困战战兢兢的兔子。凌羽墨挑了挑眉,忽然语气略调侃,以缓解紧张氛围说道:“怎么……方才你不是还在这群山匪面前嚷嚷着要保护我的么?何以又这般怕我了?”
“……”那是因为她原本误以为他是来拯救自己的“仙女”啊。哪知他居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
且回想他之前那副焦急又凶狠的模样,尤其像抓住猎物的秃鹫,逼迫质问她九尾灵珠的事。她心中当下便懊悔,自己这是好不容易赶走了狼,却引来的狮子啊!
环顾脚下那几具被他轻松秒杀的山匪尸体,她低下头小声嘀咕一句:“怪我瞎了眼呗……”
“你说什么?”
她眼角上翻瞄到他眉头似乎又皱起来,直到他一个甩袖将剑插入她脚尖前的草地泥土中。她瞪着眼盯着剑刃上的血徐徐往泥土中渗透,嘴角僵硬地抽搐一下,便闭上嘴不敢再胡乱抗议。
她这小命留的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少主!”
这时,青禹的声音伴着马蹄声悠远而近寻来。
当青禹趋着马儿站定,藉由月光略微看清躺在地上的数具山匪尸首与狼藉。脸色便立刻凝重,赶紧跳下马神色慌张地朝凌羽墨跑去。
“少主…….你没事吧?”这是上演的哪一出“大开杀戒”呀?若非触怒极限,即便少主武功了得也从未轻易杀人。此番行为难道是着了魔道么?刚才他好不容易绕着官道跑了许久,被诡异的山路迷得心惊胆战,最后迷迷糊糊终于追上了。却赶上少主开了杀戒,莫非是这些歹人窥探到少主是狐妖的秘密才被灭口?亦或是误认少主的容貌?他早料到这种月圆之夜,少主孤身一人来这种妖魔之山铁定没好事发生!
思及此,一身冷汗的青禹护犊子一样紧张地扶住凌羽墨的肩膀一番左看右看,上瞧下瞅的。最后在没发现什么丝毫异状后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转眼才察觉到一边躲在绯龙屁股后面的女子。
青禹眯着眼仔细对女子一番打量之后,又提高警觉性地大声叫唤:“这尼姑是谁?!”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披头散发的尼姑子!而且还满身是血,难不成她对少主做了什么不利之事?
“这伙山匪向她追讨九尾灵珠,我便把她救下了,顺便杀了他们......”凌羽墨见状轻描淡写地简短回答青禹。并百般嫌弃地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两只“熊掌”。把装有狐绒的翠玉瓶子收进自身腰间。拔剑收入剑鞘。利落收拾好后凤眼扫过那纤细身影一眼,转对青禹浅浅说道:“带着她一起上京,顺道探听一下是哪户人家的丫头。”
“顺便”杀人......少主真是说的好生轻松!
“你说这尼姑她知道九尾灵珠的下落?”青禹一脸狐疑地探身再次打量绯龙身后衣衫脏污,不修边幅的女子,一脸难以置信:“少主你确定?”
青禹满脸写着不相信。
“无论她知道与否,目前来说总是一条有用的线索。我不想错过,信不信由你。”毕竟狐族与鬼族对九尾灵珠之争已逾千年之久。但凡是谁先拥有九尾灵珠就代表拥有胜利的筹码。因此对他来说任何细微的消息都不想轻易放过。
严格说来他并不归属狐族,而狐族从未承认过他。事实上自己没有义务守护狐族,但毕竟娘亲白仙儿是狐族长老,他这么费劲心力也是为了早日寻到娘亲下落罢了。
主子都如此决定,青禹当然也便不再多加揣测猜疑。
“少主。我看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吧。”对着地上那几具尸首谈天,他还真是没心情:“小的方才在雾月山官道上转了许久都寻不见少主,看来坊间传言不假。这山路当真随时多为变换,诡异的很……指不定一会儿又再遇上什么麻烦事,这又恰是月圆之夜……少主最好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妥!”
凌羽墨只随意嗯了一声。随后将剑插入腰间,对女子示意:“上马!”
“你要带我上哪?!”女子语气里仍然带着半分戒备。依旧矗立在绯龙屁股后面,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戒备地扫视凌羽墨主仆二人。
还没完全消除对这妖孽一般男人的戒心,又冒出个虎背熊腰,却婆婆妈妈的壮汉称他为“少主”。一主一仆合伙下手,这下子她当真是摆脱了财狼又迎来虎豹了!
“还在怕我杀你?”他歪着头一句便问出她心中所想。他环顾四周一会后再道:“即便放你一人在此也无妨,只是没过多久,这里的血腥味便会引来林里的各种食肉猛兽,届时你孤身一人,还指望能有下一人再救你一回?!”
他说的句句是事实。她即使不跟他走,就她现下的处境。今夜怕是难熬到天明!
“山匪口中的九尾灵珠恰巧也正是我在寻找的东西。倘若你知道或是见过,我大可助你寻回,一并帮你找到你的家人......”他放缓了些语调,试图让她再放下戒备:“九尾灵珠对于我来说相当重要。你重伤失忆,举目无亲。与我同行,我可承诺一路护你周全。”
“你放心吧,我家少主不是坏人。”青禹牵着马儿走过来,也帮着主子加入劝说。
红着眼杀了这么些人还不是坏人?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歹人却也是死有余辜。而且,她心中开始默认他并不会再加害自己。
不等她考虑许多,凌羽墨利落地翻身上马。俯视着她再道:“现在给你两条路。跟我走或是原地等死,你自己选吧!”说完,他微微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琥珀色的双眸在那满月的夜下闪耀着一种妖异蛊惑的神彩。
看着月光照耀下白马上耀眼的白色身影,宛若中了魔咒一般,她竟为之失神片刻。
是仙?是妖?她已经分辨不出了!
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心里总有个声音命令坚定地促使她朝他走去。且没有半分犹豫地就伸出了手回握住他:“我跟你走!”
她忽然果断的勇气令他有些惊讶且对她刮目相看。在历经了一夜如此混乱血腥的变故仍旧临危不乱,似乎有别于寻常人家的女子。
在她笃定的目光里他似乎感受到她隐藏却未自知的坚强。
抿唇微微一笑,他手臂微微一使力便轻松将她带到马背上与自己并膝而坐。
一旁的青禹看得心中讶异。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主子主动与陌生女子共乘他的爱驹绯龙。
凌羽墨未多言,待女子坐稳后便轻喝一声。白驹绯龙则扬蹄拂尘而去。
青禹也暂且抛开脑中杂乱的思绪,赶紧上马吆喝着紧跟主子其后奔驰起来。
这时,夜空中悬挂的那轮圆月却意外地皎洁明亮。好似是为他们照亮一路的行程——
当他们三人扬尘离去后,芦苇丛逐渐关闭他们身后那条幽深的小径。
草地上的泥土,竟逐渐缓缓陷入变换为沼泽。而地上几具尸首仿佛被这座妖魔之山吞噬般深深被沼泽完全泯没。片刻之后,地面便恢复之前的寂静与安宁。
洁白月光下,呼啸在耳边的风,似乎在低声暗示着近在咫尺的诡异变幻。
他们并未察觉,步伐依旧不停歇。
命运,却已为之悄然重组。